祭茶神那日,新任平州知州陈恪之将鎏金匣供于州府堂上。
匣中,万民书已用金钱表裱,血指印旁新添朱批:榷茶弊政,即日革除。
茶乡万民在陈知州的带领下,栽下的新苗,现已抽/出嫩芽。
陈恪之看着新绿的茶山,朗声道:“诸公,茶道未绝。今以万民为种,公道为土,终有茶香漫过山河之日。”
江疏月看着新苗,含笑道:“多谢大人将茶课改征实物。那这批新茶,陈大人给起个名字吧。”
陈恪之沉吟片刻:“那就叫万民春吧。”
“好名字。”
江疏月鼓掌。
纤手抚过新苗嫩黄的叶子,她看向陈知州,诚挚道:“待新茶收成之日,定请陈大人过来试茶。”
雨后放晴,江疏月特地拉上阿水,漫步田间,看新茶抽枝。
一个茶农过来,含笑问道:“阿水郎君,什么时候娶我们江姑娘啊。”
再一个茶农过来:“阿水郎君,你何时与我们江姑娘大婚啊。”
又过来一个老妇:“阿水郎君,你与江姑娘大婚的日子一定要提前告知老身啊,老身定送上新茶三担作贺礼。”
经历榷茶一案,他们二人已成为平州城里的风云人物。
阿水拉起江疏月的手,眉眼含笑:“听见了吧,万民所向,江姑娘就顺应民意,嫁给我吧。”
江疏月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水感慨道:“我从不知情为何物,但是,我只知道,我喜欢勇敢善良的你。”
女主笑道:“茶无高下,心有清浊。这是祖父教我的茶道。”
阿水把她的手放在心口:“我的心意还表达得不够清楚明白么,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江疏月忍不住笑,捉弄他:“谁说要嫁你了?”
说完就跑。
阿水郁闷皱眉:“你不嫁我嫁谁啊!喂,别跑啊,给我说清楚,我不准你嫁给其他人,要嫁只能嫁我......”
他们二人,一个跑一个追,在田间留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今日,是送北苑新贡龙焙,到城西妙应堂的日子。
每年,北苑新贡龙焙,都要给城西妙应堂住持送去。
这是当年妙应堂住持亲自过来订下的茶,已经持续了好些年。
妙应堂的慧贞住持就喜欢喝她们沈氏茶行的北苑龙焙。
偏偏柳氏腰伤犯了,起不来身。江疏月便关了药庐,今天专程给城西妙应堂送茶。
妙应堂这数十年来香火鼎盛,也招了不少姑子,到今年已有过百人,对龙焙的需求量也颇大。
往年送龙焙的差事,都是钟家媳妇负责的。
今天一早,北苑里,她就将妙应堂订下的茶打包好,约莫七八箱,全部搬到马车里。
刚弄好,一抬头,就看到江疏月款款而来。
“江姑娘,怎么是你?”钟家媳妇微感诧异。
“阿娘的老/毛病又犯了。”江疏月坐上马车,“这趟茶,由我来送。”
钟家媳妇约莫二十多岁,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就唤来驾车的老车夫王伯,三人一起朝着城西而去。
深秋的平州城,空气中已带了七八分凉意。
马车是改制过的用来运货的双头马车,车厢分两部分,前半部分坐人,后半部分装货。
江疏月坐在马车前车厢内,钟氏媳妇与王伯坐于马车前头。
这一趟货送得很顺利,妙应堂的慧贞住持也在,自然是对她家的茶叶一顿夸,说是不管是堂里的姑子们爱喝,就连外头来的香客,在堂里稍作休息的,也爱喝这个茶。
卸了货,收了银票,再跟慧贞住持叙了一会话,江疏月便起身告辞,从原路返程。
“江姑娘,前面就是金水桥了。”王伯某物声音从前面传来,“过了桥再有五里地就入城了。”
江疏月应了一声,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窄袖褙子,外罩杏色半臂,发髻挽得简单,只簪一支白玉簪。
简单,配上她绝世的容颜,反而显得愈发端庄。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
江疏月扶住窗框,眉头微蹙。
这辆马车是上个月新改制的,是阿水亲自监工的,按理说不该如此不稳当。
阿水做事一向谨慎小心。
“王伯,可是路面不平?”她轻声问道。
“回姑娘,这段路平整得很。”王伯的声音里带着疑惑,“老奴也觉得奇怪。”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歪,接着是木头断裂的脆响。
江疏月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车厢已经向□□斜,她的肩膀重重撞在窗框上,一阵锐痛。
“姑娘。”钟氏媳妇被摇晃得从车前头滚进车厢里。
江疏月透过晃动的车帘,看见王伯拼命拉扯缰绳。
可两匹拉车的骏马却像受了惊似的,非但不停,反而越跑越快。
车轴发出不祥的“咔咔”声,整个车厢像醉汉般左右摇摆。
“车轴断了。”江疏月立刻判断出情况,声音出奇的冷静。
她太熟悉马车的构造了,是多年送货的经验练就。
前方传来王伯惊恐的喊声:“姑娘,马惊了,缰绳......啊!”
一声痛呼后,老车夫的身子向后一仰,险跌下车去。
江疏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硬是将老人拽住。
这一扯,她右臂的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想必是刚才撞脱臼了。
“钟家媳妇,拉住王伯。”江疏月咬牙忍痛,将老车夫推向钟家媳妇那里。
此时,马车已经完全失控,像脱缰的野马在官道上横冲直撞。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惊叫此起彼伏。
车厢剧烈颠簸,江疏月不得不双手撑住两侧厢壁才能稳住身子。
她迅速扫视四周,左侧是护城河,右侧是商铺林立的街市,前方不远处有个急转弯。若不能及时停下,不是撞上房屋就是翻入河中。
“王伯,能刹得住吗?”江疏月提高声音问道。
老车夫脸色惨白:“不......不行,缰绳断了。”
江疏月心头一紧。
缰绳断了?
新换的缰绳怎会轻易断裂?
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她探头看向车外,马匹已经完全失控,鼻孔大张,眼中满是惊恐,显然受了什么刺激。
“姑娘,怎么办?”钟家媳妇带着哭腔喊道,她死死抱着已经半昏迷的王伯,指节都泛白了。
江疏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父亲曾教过的一一惊马时,要么
制服马匹,要么及时脱身。眼下马匹失控,车轴断裂,唯一的选择就是......
“听我说。”江疏月声音沉稳,与惊慌的钟家媳妇形成鲜明对比,“我数到三,一起跳车。”
“跳,跳车?”钟家媳妇瞪大眼睛,“可王伯他...... ”
“你先跳,我来带王伯。”江疏月已经解下腰间绦带,“快,没时间了!”
前方转弯处越来越近,马车速度却丝毫不减。
钟家媳妇咬咬牙,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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