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受罚,在营房内养伤的事情,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神武营,成了整个军营中,众女医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头等大事。
脑子反应迟钝的,还在冥思苦想接近都统营房的机会。而脑子活络的,已经换上轻便的箭袖服饰,到附近一带的山里采药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都统不仅夜夜要受伤病的困扰,就连白天也无法安然入睡了。
因为——
天刚亮,他的营门还未打开,就有女医过来敲窗:“都统可在?昨日奴家见都统气色不太好,今天特地起了大早,给都统熬了参茸......”
中午,他刚咽下第一口饭菜,就有性子急的女医冲将进来,提着个大大的药盅,道:“奴家听说早上有人送了参茸,那东西旺火,都统还是喝我这个莲子炖雪蛤,清心火,又滋补......”
晚上,他准备入睡,女医又来一个,扭捏半天,衣角就要被她搓破的时候,她突然从袖兜里掏出两个大补丸,置于案几上,用帕子掩面,转身就跑出去了。
榻上,沈律脸色灰败地倚着药枕,裹紧身上的雪貂裘,一忍再忍。
终于,目送第十七名女医离开后,沈律再也忍不了了,对林副将下了死命令:“我的营房百米之外,以那株大白杨为界,不得再放进一名女医,哪怕一只雌蚊子也不准给我放进来。若有违者,我拿你是问。”
林德憋着笑,唯唯诺诺地应了。
至此,他的营房才清静下来。
某日,他倚在榻上,执了本《六韬》翻看着,看里面的兵法布阵图。他的目光落在“鸟云山兵”篇,口中漫不经心地问道:“林德,江疏月回来了没有?”
林副将想了想道:“前两天回来了,属下还看到她在医账里熬药。”
那群女医中,江疏月算是最晚回来的。不仅在青水县驻留了一个半月,还告了半个月的假,说是有事要回乡。
“那她为什么......”沈律话刚出口,便想到了自己发下的禁令,马上改口,“她又在鼓捣她采回来的那些药,还真是闲得慌。”
林副将目光有些闪烁。
他不知道都统大人何以问起那个女医。毕竟他背着都统大人,专程去了一趟青水县,去警告了那个女医一番,要她离他们的都统远一点。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江女医也挺忙的,这刚忙完青水县的,接着又忙家里的。现在,还要给被黑熊咬伤的军士们医治。”
沈律微拧了眉头。
熊咬人这事他头两天就听说了。
据猎户讲,这一带的丛山中,本来是没有黑熊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外面跑来两只大黑熊。如果这黑熊安安份份的待在山上,那什么事都没有。不想这两只黑熊太野了,居然下山去搔扰山脚下的村落。
至此后,山脚下的村民们苦不堪言。
庄稼毁了,菜地没了,恶极的黑熊还会进到村民的家中找食。有村民起夜,豁然看到一只大黑熊直立在面前,当场吓晕过去。
村民们也自发组织过驱熊小队,不过战斗力太弱,被黑熊咬死咬伤数十人之后,便求助到神武营来。
老侯爷自是见不得这畜生扰民事件,当即派出数十名军士,还邀请了山上好几家猎户一起去猎熊。
后来听猎户讲,这种熊不同一般的熊,又唤作人熊,战斗力爆表,极难对付。十几人一起捕猎两只大黑熊,刀叉绳索全用上了,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猎户们长年打猎,经验丰富,打不过还能躲不过?所以没有受伤。只是苦了那些派出去的军士,躲又躲不过,闪又闪不及,有被一掌拍飞,撞得头破血流的。有被一脚踏碎胳膊的,还有的被大黑熊一撞,断了几根肋骨的,反正是要有多惨就有多惨。
所幸最后两只大黑熊都被就地正法了,这才挽回一点面子来。
这群军士被当成打熊英雄送了回来,老侯爷马上吩咐随军军医,还有众女医们联手医治,其中也包括江疏月。
沈律的脸色很不好。
林副将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那两头被杀死的大黑熊又惹他不快了。不过他们的都统大人这段时日以来的心情,就跟外头的天气般,阴晴不定,他这个待在都统大人身边的亲卫,早就习惯了。
林副将自顾自说着打听来的八卦:“都统,你说咱们神武营的军医,治伤这一块,比宫里的太医还要厉害三分吧?但属下怎么听说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比不了江女医呢?”
沈律目光微闪:“为何?”
林副将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从伤兵营那里听来的。说是江女医未回来之前,那些个被熊咬伤的,虽说涂了药,但夜夜嚎啊,老远都听得到。江女医回来后,看了他们的伤情,亲自上山采了半天草药,反正有好些叫不出名字的,鼓捣成泥,敷于患处,一日两次,说也奇怪,这消肿止痛,化腐生肌的效果啊,杠杠的,这些军士们也不喊疼了,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沈律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隔天午时,江疏月正在女医帐中鼓捣采回来的草药。
夏日的午后,蝉鸣不绝,偶有一丝凉风,穿过靛青帐布,给里面添了一丝凉意。
其实这医帐足够大而宽敞,即便炉火再旺,这里面也不会太闷热。
其他女医都回各自营房补眠去了,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帐布上,映出江疏月清瘦的身影。
炉台上,数十个紫砂药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沙漏。江疏月在心中默记着每个药吊所需时辰,一边将最后一钱血竭逐一投入到所有的药吊里。
治伤,内服外敷,效果最佳。
炉火突然窜起青焰,江疏月清楚听到帐外传来脚步声。
转身过来,正好看到沈律扶着腰,掀起帐帘踱了进来。
江疏月静静地看着他。
多日未见,这都统大人都快把自己作践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面色苍白如纸,双颊却各带一团不正常的嫣红。长长的眼睫垂落时,在苍白有脸平面投下鸦青的影。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恍若雪夜孤城里将熄的烽燧。
昔日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此时病弱气虚,颓败如昔日黄花,委实让人生气。
沈律也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段时日不见,她好像清减不少。
她心里忽然攒了怒意。
硬/绷/绷道:“趴到榻上去,把里衫脱了。”
沈律震惊地看着她。
他过来只不过取药而已。
这就直接给他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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