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想要买什么?”丁香在药市里乱转。
她也有些看不惯冷冰冰,没有人气的侯府。
她的手够到了一杯青翠欲滴的薄荷:“小姐,这盆怎么样,根须上还裹着新鲜的泥土呢。”
江疏月马上点头“这个好。”
她的要求不高,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绿色就好。
绿色代表希望,整个侯府总该要有一抹绿色的存在。
当江疏月捧着满是绿叶的薄荷穿过回廊,直直捧到沈律的房间时,沈律正在看书,见状眉头微挑:“这是?”
“药引子。”
江疏月面不改色地胡诌:“薄荷能镇痛。”
她把薄荷摆在沈律的窗台上。
阳光穿过窗子投进来,照得叶片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像是给这间沉闷的屋子忽然添了抹生气。
沈律盯着那盆草看了许久,垂眸,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又过了一天,江疏月带着丁香逛集市,随随便便逛到了卖风铃的小摊前。
卖货郎识得她,笑着说道:“江姑娘买这个做什么,侯府那样的地方,挂这个可不太合适。”
“治病用的。”江疏月让丁香付钱,一本正经道,“听音辨症,我们医家的秘法。”
卖货郎从未听过,这风铃还能治病的,顿时对江疏月肃然起敬,小心冀冀地将铜风铃包好,递到丁香手上。
回府后,江疏月踩着梯子,亲自把风铃挂在沈律的书房外的廊檐下。
傍晚起风时,铜片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穿过窗纸,正在批阅公文的沈律笔尖一顿,抬头看向声源来处。
知道她是为自己而挂的后,嘴角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又过了几日,清晨时分,沈律被一阵香气唤醒。
他循着味道走到小厨房,看见江疏月着粗布围裙,正往锅里下馎饦。
灶台边摆着新买的青瓷碗,窗台上晒着干桂花,连多年不用的蒸笼都洗得发亮。
“世子爷伤好了?”江疏月头也不抬,“帮我把那筐荠菜择了。”
沈律愣了一下,这个府里,从没有人敢使他干活。
但是,她的语气却十分自然,毫无身份悬殊的介怀,就好像......夫妻之间说话的语气。
鬼使神差地,沈律竟真的挽起袖子蹲下来,学着她的样子掐菜根。
热雾从锅里腾起,模糊了两人之间的光影,却让这间冷灶头忽然有了人间烟火气。
老侯他被临时抽调去西北巡视军务,已经有好久没有回府了。听说那边军务复杂,整治难度大,须得耗费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枢密院副使过侯府议事,刚进门就惊得差点跌倒。
原先荒芫的庭院,如今被拾掇得干干净净。
漆柱上的金粉已重新粉刷,回廊转角处的青铜灯台厚厚的灰被清除干净,院子里更是摆满了陶盆。
薄茶,紫苏,薄公英等等,在风里摇晃。廊下风铃叮咚作响,就连石阶缝隙都长出了嫩绿的草芽。
“世子爷这是......”
“治病。”
沈律说得面不改色:“江女医说侯府阴气重,影响伤势恢复。”
他说这话的时候,江疏月正抱着一盆新买的栀子花经过。
两人目光相接,江疏月冲他捉狭地眨了眨眼睛。
这些早些时候她糊弄卖货郎的话,终究还是被他学了去,照搬照套用到了朝廷命官的身上。
好不好笑?
子时的梆子已敲过三响,沈律的马蹄声才踏碎了侯府门前的寂静。
他翻身下马时,肩头的夜露簌簌抖落,玄色大氅上还凝着些许深夜的寒气。
这一日,他奉旨入宫议事,又被兵部那群老狐狸拖着商讨边关军务,直至深夜才得以脱身。
“世子爷回来了。”
门房老赵提着灯笼迎上来,嗓音里带着久候的沙哑。
沈律微微颌首,正要迈步,却忽然顿住。
往日这个时辰,侯府应当只有他书房一盏孤灯亮着。
可此刻,从大门到正堂,廊下的灯笼竟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橘红的火光沿着青石路蜿蜒,像一条温暖的河,静静流淌到他脚下。
“这是?”
“江姑娘定的规矩。”
老赵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江姑娘说世子爷夜里归来,路上不能黑。”
沈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
他记得养伤期间,他随意提过一嘴,说自己时候最怕走夜路,即便出去玩,每天都会早早归家。因为别人家的孩子有母亲留灯,而他自打出生便没了母亲,没有人会给自己留灯。
原来她都记下了。
“江姑娘呢?”
“江姑娘等您到亥时,刚回房不久。”
老赵指向后院:“江姑娘还特意嘱咐小厨房温着百合粥,说您议事时必定顾不上用膳。”
沈律独自走过长廊。
两侧灯笼映得朱漆柱子泛着暖光,连檐角的风铃都镀了层金边。
经过小花园时,他看到石桌上摆着未收的茶具。
白瓷盏底还沉着两片舒展的茶叶,想必她不久前还坐在这里等过。
主院的灯也亮着。
不是刺眼的明烛,而是纱罩里柔和的暖光,通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出菱形的光斑。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桌上除了粥菜,还压着张字条。
“当归三钱,茯苓五钱,泡水喝。如胃脘不适,药在屉里。”
字迹遵劲,墨痕尚新。
百合粥的温度刚刚好。
沈律舀着粥,慢慢吃着。
这个世上,还有人留灯给他,还有人温粥给他,还有人牵挂着他,等他到深夜,想必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沈律忽然觉得,他无比贪恋这种感觉。
窗外秋风掠过树梢,带起檐下风铃轻响,像极了她给他换药时温婉的笑颜。
沈律环视着空荡荡的侯府,心底,期冀的种子正要破土而出。
这个家,是时候需要一个女主人了。
可惜,沈律还是没等到说出这句话的最好时机。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待他梳洗完毕,去寻她的时候,只见人去房空,只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书信。
大意是说,不辞而别的理由,是接到了另一位女医慧娘的邀请,要到云州去,替她把医馆张罗起来等等。
沈律追到府外,见街上车水马龙,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沈律在门口处站了许久,怅然若失。
正打算转身返回府内,却见新帝身边的近侍匆匆而来,低声道:“世子爷,皇上召你入宫,有事相商......那个师爷,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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