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时分,手机嗡嗡的震响,楚沨渃皱着眉,从凌乱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摸索着抓到手机,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带着浓重的鼻音含混应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静了半秒,随即响起陆璟珩低沉而清晰的嗓音,穿透慵懒的晨间屏障:“早安,是我。”
楚沨渃意识慢慢回笼,懒洋洋地“嗯”了一下,把手机更贴近耳朵,枕头上还残留着她脸颊压出的红印。她闭着眼,声音是刚被吵醒特有的沙哑和绵软:“陆总啊…什么事?”那腔调,和昨夜月光下警惕锐利的女人截然不同,带着点无害的迷糊,挠得人耳朵微痒。
陆璟珩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机身,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瞬,她这刚睡醒的声音,毫无防备又透着一种奇异的亲近感,让他自己的嗓音也不自觉放低了些,沾染上一点磁性的颗粒感:“视频,找到了。”
短短四个字,瞬间驱散了楚沨渃所有的睡意。她眼睛猛地睁开,清澈得惊人,哪里还有半点朦胧?只是声音还努力维持着之前的懒散调子:“哦?效率真高。”
“是交给你处理,”陆璟珩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那份若有若无的低哑感似乎还残留着,“还是我直接让人销毁干净?”
楚沨渃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销毁掉吧。”那点慵懒彻底消失了,只剩纯粹的冷静,“确保…没有任何备份吧?”
“确定。”陆璟珩回答得斩钉截铁,“原始文件以及经过手的拷贝,物理销毁,云端抹除。很干净。”他办事的雷厉风行和滴水不漏,在这一刻清晰地展露无遗。
楚沨渃从鼻间轻轻哼出一声表示认可,重新闭上眼睛,似乎调整了一下姿势,电话那头传来被褥轻微的窸窣声。“辛苦了,陆总。”这句道谢显得很随意。
“下一步?”陆璟珩言简意赅地问。
楚沨渃沉默了两秒:“让宋家…”楚沨渃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足以让人感到彻骨的森寒,“…先熬着。”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让对方好好体会“熬”这个字的份量,“宋宇那点伤…还不算太‘彻底’。”
陆璟珩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彻底”的含义,他没有问具体要怎么操作宋宇,只是“嗯”了一声。
“等他感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楚沨渃继续说,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个‘希望’的引子。”
陆璟珩在电话这头挑了挑眉,他自然清楚这所谓的“希望”绝对包藏着祸心,让敌人从绝望中看到一丝虚假的光明,然后再亲手掐灭它,将其推进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是一种极其冷酷而有效的摧毁方式,她的狠厉,再一次让他侧目,也更加的欣赏。
短暂的沉默后,陆璟珩听到楚沨渃的声音似乎又松弛了一些,转换了话题,带出一种轻松的语气:“对了,我打算进杨家公司实习,找点‘正事’做做。”
“实习?”陆璟珩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甚至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关切和…倾向性。“虽然不同领域,但商场总有共通之处。如果在那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或者…”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用了更亲近的称呼,“…你那边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给我。”
这话的分量不轻,不仅仅是礼貌性的客套,更像是一种开放的、对她个人事业的隐形支持和庇护网,他主动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可随时动用的、更靠近她个人立场的位置。
楚沨渃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笑。他的敏锐一如既往,这个橄榄枝递得既隐晦又直接,她没拒绝,也没立刻答应,只是用那种恢复了点懒洋洋的调子说:“好啊,先谢过陆老师了,万一真遇到麻烦,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句“陆老师”,微妙地拉近了距离,又带着调侃,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更暧昧也更实用的层面。
挂断电话,楚沨渃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底再无一丝睡意,只有清晰的寒光和层层叠叠的盘算,陆璟珩这棵大树,她不仅靠近了,甚至某种程度上,似乎已经可以借其一部分枝干遮风挡雨了。
而电话另一端的陆璟珩,放下手机后,目光落在窗外炽烈的阳光下,她那慵懒嗓音带来的奇异感觉,当她说出那句“陆老师”时,一丝极其浅淡、但真实存在的笑意,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他向来深邃难测的眼眸深处。
医院精心的治疗下,周望舒终于获准出院。这场生死劫难虽然没能夺走她的性命,却抽走了她大半精气神。曾经雷厉风行的老太太如今元气大伤,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最基本的行动都变得迟缓吃力。杨俊深知周望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立刻安排了两个训练有素、心细如发的贴身女佣,寸步不离地看护她的起居生活,让她得以在这片旧日的天地里,慢慢休养残破的身躯。
楚沨渃的车驶进周望舒宅邸的花园时,看到的是一片近乎荒芜的景象,曾经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圃如今杂草疯长,名贵的花卉被湮没其中,显出颓败的气息,园丁张三还在医院里,左腿断裂处的强化骨骼需要重新植入定位,恢复之路漫长而痛苦。
周望舒坐在轮椅上,被佣人推着,看着这疏于打理、生机混乱的花园,再想到那个相伴多年、忠诚可靠如今却已化作黄土的李茉,浑浊的老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深重的悲凉与世事无常的唏嘘。
在家静养的那几日,楚沨渃和杨俊日日探望,将周家被袭后的惨状、杨易为护周望舒牺牲的始末,以及治安部门那番令人齿冷的推诿拖延,都一五一十、条理分明地告知了这位劫后余生的老人,幕后的黑手虽未被官方证实,但几人心如明镜,早已猜得**不离十。
眼见周望舒的精神与体力逐日恢复,杨氏企业这个悬而未决的烂摊子便成了重中之重,周望舒不欲再拖延,尘埃必须落定,两日后召开杨氏企业全体股东大会。
会议当天,气氛肃杀,周望舒由楚沨渃和杨俊左右护持着步入会场,身后跟着神情紧绷、已然接替父辈责任的杨炯明。
接下来的流程更是高效,董事会依新章程聘任公司总经理,并明确其职责范围,最后,总经理办公会雷厉风行地确定了公司核心岗位的管理分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阻力,冰冷的数字早已写就了结局,楚沨渃、杨俊加上杨炯明手中掌握的股权相加,早已稳稳超过公司股权的三分之二!那看似森严的股东大会规程,在绝对控股的力量面前,苍白如纸。杨瑞、杨麟以及其他几位心怀叵测或随波逐流的股东,此刻俨然成了会场里最卑微的摆设。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沨渃,这个数月前还被视为外来者的年轻女子,一步登天,坐上代表最高权柄的董事长之位。
杨俊,曾经被排挤打压、边缘化的孙辈,被正式聘任为执掌经营大权的公司总经理。
杨炯明,作为新生代和忠诚的核心成员代表,被破格提拔为副总经理。
而名义上为监督的监事长身份,则稳妥地留给了周望舒本人,象征着最终的定海神针。
紧接着,杨俊主导的总经理办公会议果迅速推进。公司内部权力图谱被彻底改写,杨瑞和杨麟所代表的支系势力被连根拔起,无情地推向悬崖边缘。他们所把持过的核心部门、油水丰厚的职位全部被清洗殆尽,手中的权力碎片顷刻间烟消云散。这种被彻底“边缘化”的境地,甚至比当年无父庇护、步履维艰的杨易、杨俊父子更加绝望和不堪。
整个会议期间,杨瑞面沉似水,紧闭双唇,不发一言,眼中只剩下灰败的死寂。而杨麟的打击尤为沉重。他整个人都垮了,脸色死灰,眼神涣散空洞,僵硬地坐在那里,形同行尸走肉。也难怪,人到晚年,两个儿子死无全尸,自己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权柄被轻易夺走,如今更是如同案板上的鱼肉,日夜提防着来自周望舒或楚沨渃的清算报复,这般境遇,想来确实是生无可恋,只余下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了。
会议后周望舒带着楚沨渃到办公室,杨鸣之前的办公室还留着,周望舒带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
看清里面的人周望舒笑着说道:“周总你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让你久等了,小森也来了,今年毕业了吧。”
周泽昌站起身来先是看了眼楚沨渃才回道:“我们也是刚刚到,博森叫人。”
周博森有些扭捏的看着楚沨渃几秒后才看着周望舒喊道:“周奶奶好。”
周望舒:“哎,小森一晃也要进公司了,是个大人了,我们茵茵也打算进公司实习,都不错啊不错。周总我们先去会议室吧,公司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让茵茵跟小森在这里聊聊,他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
门在周望舒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周望舒的示好意图再明显不过,让周泽昌的投资与周博森未来的“共事”,成为某种“水到渠成”的铺垫。
门一关上,室内那股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瞬间消散,楚沨渃甚至没给周博森一个多余的眼神,她懒得搭理,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在沙发上坐下。
阳光透过无暇的玻璃幕墙,慷慨地倾泻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轮廓和精致无瑕的侧脸,光晕在长睫上跳跃,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周博森看得有些呆,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提醒着他错过的可能。如果…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长这样的…这个念头缠绕了他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让他烦躁不堪,再加上文怡得知周家有意联姻后歇斯底里的盘查和争吵,更让他对眼前的楚沨渃生出一种复杂扭曲的渴望,美貌、身份、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巨大利益。
楚沨渃坐下后,便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她指尖在屏幕上灵巧地滑动,完全将周博森当成了空气,那份专注,并非刻意无视,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漠视。
周博森被晾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贪婪地捕捉每一丝光影在她脸上停留的瞬间。阳光似乎偏爱她,将她整个人都烘托得耀眼,那份认知,眼前这个落凡仙子般的人,很可能、甚至应该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让他的血液加速奔流,勇气在美色与利益的双重催化下滋生,他终于鼓起勇气,干涩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文茵,”他深吸一口气,“对…对不起。”
楚沨渃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长长的睫毛掀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向他,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受伤,甚至没有一丝涟漪,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唇角的弧度自然上扬,眼神干净得像初融的雪水,看不到任何杂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对不起?”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对不起什么?”
周博森被她这副全然懵懂、毫无芥蒂的样子噎了一下,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忏悔突然卡在喉咙里。他喉结滚动,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窘迫:“我…我…”他语塞了,脸皮有些烧,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没有…没有说你是…丑八怪…”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不仅说过,还附和那些人嘲笑过不止一次。
楚沨渃看着他局促的样子,笑意依旧挂在唇边,那笑容纯粹得像阳光本身,没有半分讥诮,却也没有丝毫温度。“哦,”她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目光已经重新落回了屏幕,指尖又灵巧地操作起来,“没事,我不在意。”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周博森的心猛地一坠。他无法判断,她是不在意别人骂她丑八怪?还是……不在意他这个人?或者说,不在意他过去的冒犯、不在意他此刻的道歉,甚至不在意他存在的本身?
被彻底冷落的尴尬让周博森脸颊发烫,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继续对话的切入点。
然而,周博森毕竟是周泽昌的儿子,商人的思维在他体内根深蒂固,最初的懊恼和尴尬过后,另一种更实际的算计迅速填补了空白。
他盯着楚沨渃轮廓优美的侧影,脑中灵光一闪:周奶奶显然想让我爸投资。而楚沨渃,她以后会接管公司,如果……如果联姻真能成呢?那我爸投资这里,不就等于投资自家的产业吗?老爸做生意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不会做无意义的投资。
她现在不搭理我不要紧!只要老爸决定投资,那我作为周家的代表,肯定要在杨氏跟进这个项目。而楚沨渃……她是董事长,这么重要的投资案,她大概率会亲自负责对接吧?到时候,合作的机会多得是!近水楼台……机会不就来了吗?
想到此处,周博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找到方向的振奋,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得意。他安静地靠回沙发背,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不再试图打破眼前的沉默,眼神却时不时瞥向楚沨渃的方向,那目光里,懊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盘算和隐秘的火热。
对于周博森那点几乎写在脸上的算计,她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嘴角,在屏幕微光的遮掩下,极其细微地勾动了一下,无声地淬着一丝极淡的、洞悉一切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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