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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短暂的相爱

许昭年再次听见沈之遥与陆见深的名字,是在茶水间蒸腾的热气

她端起温热的水杯,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是真心为陆见深高兴,他终究得偿所愿。可下一秒,雪坑里沈之遥烧得迷糊时,紧攥着旧手链、睫毛凝着冰碴哀切呢喃的模样,猝不及防撞进脑海。

那样刻入骨髓的执念,真的会被几日的感动轻易抹平吗?

她指尖微顿,迅速甩去这不合时宜的疑虑。别人的风花雪月,与她何干?如今她唯一要做的,是守住这片好不容易打拼出的立足之地。

命运似乎真的开始眷顾她。工作室很快接到一份意外邀约——国际顶级奢侈品品牌指名合作,传闻是那位神秘的首席设计师偶然看到她们为寰宇科技做的作品,一眼相中,亲自点了名。

许昭年几乎不敢相信这份好运。洽谈当日,她和苏青抱着厚厚一叠精心准备的资料,互相攥着对方的手打气,踏进了那家需提前预约的私人会所。

侍者无声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幽暗的室内,几位外国友人正低声交谈,翻译静坐在侧。而他们中间,那个背对着门口、身着熨帖深灰西装的亚洲男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刻,许昭年的呼吸骤然停滞。

男人剃去了往日的胡茬,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利落干净,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曾经随意扎起的长发被剪得利落整齐,衬得脖颈修长,周身萦绕着清贵逼人的气场。

这与巴黎街头那个落拓不羁、浑身浸着艺术气息的画家,简直判若云泥,仿佛来自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

可那双眼睛。

那双深邃如静默星河,既能将人一眼望穿,又藏着几分疏离悲悯的眼睛,像一把淬了火的钥匙,瞬间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最隐秘的锁。

身体先于理智认出了他。一股战栗从脊椎骨窜上头顶,指尖发麻,怀里的文件几乎要攥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开脚步,如何机械地坐下的。翻译笑着引荐双方,一串串头衔和名字隔着层水传来,模糊得像隔着一层雾。

直到翻译的目光转向那个男人,语气不自觉放柔带了敬意:“这位是我们的首席设计师,Lucas先生。他格外欣赏贵工作室此前作品里的……‘静默的力量感’。”

Lucas。

这两个字像一颗上膛的子弹,精准射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底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在看一位初次见面的合作伙伴。随即,他抬起手,指尖优雅而克制地比划了几个手语。

“Lucas先生说,很高兴见到你们,期待今天的交流。”翻译轻声转述。

许昭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曾在无数个深夜幻想过重逢的场景:或许是街头偶遇,她要打扮得光鲜亮丽,让他为错过自己而懊悔;或许是刻意回避,老死不相往来,证明他不过是生命里的过客。她反复咀嚼那段巴黎回忆,时而后悔自己的不告而别,时而怨恨他的杳无音信,只当他是情场高手,温柔皆是逢场作戏。

可她从未预料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他站在金字塔顶端,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以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重新闯入她的世界。

会议如何开始,对方说了什么,苏青如何从容应答……她全然混沌。只感觉到他那看似专注、实则疏离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触肤即融,却让她从指尖到心底,一点点凉透。

会议是如何结束的,她全然不知。直到苏青拽着她的手腕离开,担忧地晃了晃她:“昭年!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她才像被猛地拽回现实,茫然抬眼。

许昭年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无从解释。坐进副驾驶座,引擎刚发出低鸣,她突然厉声喊停:“等等!”

话音未落,她已推开车门,不顾苏青惊愕的目光,朝着私人会所的方向狂奔而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急促如鼓,敲碎了所有的礼仪与体面。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被人看见的尴尬、不合时宜的冲动,通通抛在脑后。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像魔咒般疯狂盘旋:

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厚重的橡木门被她猛地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室内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他独自静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侧脸温柔得与巴黎街头作画的身影缓缓重叠,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去而复返。

所有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许昭年眼眶一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狠狠撞进他的怀里,双臂像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腰,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这几年的空缺都填满。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他们之间,有着独属于彼此的沉默默契。

不知是如何离开的会所,也不知驶向何方。封闭的车厢里,他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记忆中断了线、此刻却无比真实的气息,一颗惶然漂泊的心,终于沉沉落地。

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在酒店房间。思念、渴望、失而复得的恐惧,最终都化作了最原始的缠绵。他们用身体的热度确认彼此的存在,用无声的触碰诉说着分离岁月里,所有无法言说的想念与牵挂。

深夜,许昭年从梦中醒来,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映出一室朦胧。一丝懊恼悄然浮上心头——她竟会如此失控,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身旁的Lucas也醒了,黑暗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床头的纸笔,指尖刚触到纸面,便被她轻轻按住。

她攥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停顿片刻,然后,生涩却坚定地,用手语缓缓比划出:

【我懂。我学了手语。】

昏暗中,她清晰地看到他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震动与难以置信。

从巴黎回来的第二天,她便报了手语班。明知重逢渺茫,她却固执地想要打通那座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沉默高墙。她怕,怕再因为表达的错位,错过彼此。

他看懂了,也瞬间明白了她所有的心意。那一刻,心底最后一点因她当年不告而别而生的冰霜,彻底消融殆尽。

他猛地揽过她,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深重而急切,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虔诚,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在巴黎,他早料到她会离开,却未曾挽留——桌上那张写着号码的便签,是她留给彼此的余地。人生无常,他从不强求,年假结束后,便将那段感情封存,回归自己的轨道。

直到他看到寰宇科技那组名为《无声的共鸣》的设计——里面弥漫的、独属于他的风格与气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他紧锁的心门。

他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那一刻,他再也无法假装若无其事。亲自安排了这场出差,来到她的城市,制造了这场“偶然”的重逢。他曾忐忑不安,若她选择形同陌路,他便配合着演完这场戏,默默离开。

可当她顶着泛红的脸颊,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拥抱他时——他沉寂已久的心,仿佛从无尽深渊瞬间跃至云端,滚烫而鲜活。

他无法用言语诉说,只能将所有的思念、狂喜与珍视,都倾注在每一次触碰、每一个亲吻里。

他们的灵魂与身体,本就天生契合。

Lucas的目光忽然落在她手臂上,那道已经结痂、却依旧清晰的红痕,让他眉头瞬间蹙起。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伤痕旁温柔摩挲,眼底满是无声的询问。

许昭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平静地解释:“之前参加陆氏集团团建时受的伤。陆总的女友沈小姐和我,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废弃的捕兽坑。”

她顿了顿,想起同事的闲聊,语气里带了几分轻松的感慨:“说起来,沈小姐和陆总月底就要订婚了。听说陆总在她生病时不离不弃地守着,总算打动了她。”

她说着,唇边漾开真诚的浅笑,全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察觉——

在听到“沈之遥”与“订婚”这两个词的瞬间,Lucas眼底骤然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深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揽着她肩膀的手臂有瞬间的僵硬,指节悄然泛白。那复杂的情绪来得又快又猛,像一场无声的海啸——有震惊,有了然,有一闪而过的痛楚,最终都沉淀为深不见底的晦暗。

但他迅速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像扇子般遮住所有翻腾的心事。再抬眼时,眼底已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与平静,仿佛刚才的波澜从未出现。

他低下头,将一个温热的吻轻轻印在那道伤痕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看似安抚的吻里,藏着多少即将掀起风暴的、难以言说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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