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闻昭将闻觉抱起来,用指腹拭去他眼睑上的泪珠,“我只是觉得,这么辛苦才赚到的钱应该花在自己身上,没有怪你的意思。”
闻觉贪恋地抱着闻昭,声音混着不明显的哽咽:“我以为你讨厌这个礼物,也讨厌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可能会讨厌我眼泪就掉下来了,忍都忍不住。”
“我真的……很害怕你会讨厌我,也怕你离开我,让我找不到。”
闻昭一下一下拍着闻觉的背,哄着他不要再哭了,眼泪擦完又很快有新的涌出来,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怎么会讨厌你。”
抽泣声在安抚中逐渐平息,闻觉攥着闻昭的衣服,趴在他肩窝闻残留的沐浴露香味。闻昭摸了摸他的脸:“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可我想抱着你。”闻觉不肯撒手,黏人的要命。
于是闻昭抱着他去倒水,再慢慢喂他喝下去,又抽了两张湿纸巾帮他擦脸。
闻觉抗拒地偏过头,躲开头顶的光,闻昭便将灯关上,借着淡淡的月光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不丑。”
“真的吗?”
“嗯,你很漂亮。”
眼泪真是好东西,竟然能让闻昭这样的人妥协。闻觉的目光顺着他的鼻梁往下,停在薄薄的两片嘴唇上:“我是故意哭的,为了让你心软。”
闻昭表情没变,继续揉他哭到肿胀的眼皮,动作放得很轻,像在抚摸一片被骤雨打湿的花瓣:“没关系。”
“那你心软了吗?”
问出口的瞬间闻觉就做好了不被回答的准备,暖热的触感在眼皮上缓缓晕出一片酸涩,眼眶再次湿润前,他看到闻昭点了头。
闻觉恍神,感到不可思议:“假装的也会心软吗?”
慷慨的闻昭继续给了肯定的答案。
“也会的。”
“那我能不能帮你戴上耳钉?”闻觉睁开眼看他的耳垂,得寸进尺道。
“好。”
红色的钻石点缀在闻昭的耳垂,犹如陨落的小行星,闪烁着未熄灭的光芒。闻觉满意地凑上去亲了一下:“很好看,很适合你。”
零点前一分钟,寂静的房间内回荡着数句生日快乐,闻觉的语速很快,火箭炮一般轰炸不停,闻昭一遍一遍应着,说听到了。
长夜漫漫,闻觉所有的惴惴在一个又一个拥抱中溶解。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闻觉被太阳光刺激得眯了眯眼,下意识伸手去揽身边人的腰,意外地没有落空,信息素与体温顷刻间扑了个满怀。
“怎么这么看着我。”闻昭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光把闻觉深褐色的瞳孔映成淡色的棕,像树脂滴落凝结而成的琥珀,漂亮得过分。此刻盛住那对琥珀的眼眶弯成两条线,溢出点点细碎光芒,勾着人陷进去。
“我现在亲你的话你会躲开吗?”
会躲开吗?会吗?
闻昭一遍一遍问自己。
两人很少有这样坦诚又亲密的时刻,闻觉很清醒地在索取,在不顾一切地朝他狂奔。闻昭不知道这条路的起点在哪,不知道闻觉先于他跑了多久,一路上又遇到了多少荆棘。
他是被丝带蒙住眼睛的人,欺骗自己从容不迫是应对万事万物的黄金法则,可唇瓣贴上去时对方如蝴蝶振翅般的轻颤叫他彻底失神。
两人接过很多很多个吻,甚至昨夜睡前还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闻昭却后知后觉感到恍惚,闻觉好像等这个吻,等了很久。
脉脉含情化为盘桓于汪洋的暖流,在靛蓝海面逶迤数千里撞上北纬四十八度的晨间冷雾,蒙蒙水汽弥散开,在烈日垂直辐照下蒸发殆尽,空留一室纯净。
闻觉亲昵地在闻昭的鼻尖上蹭了蹭,幼稚地说这是盖章仪式:“你亲了我,你现在是我的人,要陪在我身边。”
长久的承诺太飘渺,闻昭抱住闻觉,躲开他的眼神,在他的脑袋上蹭了蹭:“我现在会陪着你。”
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闻昭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闻觉开口,低头去看他的表情,被他逃开,狠狠用额头撞上自己的胸膛,像在报复刚才那句话。
撞完气也散了,闻觉总是会让步:“不能骗我,你之前说过的,说违心话的小孩耳朵会被人用树叶割掉。”
“你要是骗我,我真的会用树叶把你耳朵割掉,我说到做到。”
闻昭忍俊不禁地在他唇上烙下一个吻:“那要先帮我把耳钉摘下来,染上血会不闪的。”
“要不是还想亲,”闻觉恶狠狠地威胁,“我真的想用树叶把你的嘴巴也割下来。”
“用什么树叶?”
“梧桐叶、杨树叶、樟树叶、银杏叶、枫叶、竹叶……要是让我很生气,我会用你讨厌的薄荷叶,把边缘剪成尖尖的锯齿,一边割你一边熏你。”
从柔软嘴唇里假模假样吐出来的硬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闻昭刮他的鼻梁,揪出匹诺曹的尾巴:“闻觉,薄荷叶真的很软。”
之后的几天,两人完完全全扔下伪装,黏在公寓的各个角落。闻觉脸皮薄,一对视就脸红,偏开头不好意思看人,没一会儿又抬头瞄几眼,空气暧昧得像拉了丝线,吻到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咖喱睁眼能看到,闭眼能听到,忍了两天,实在忍无可忍:“喂!家里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收敛一点,总是抱着啃是什么意思啊!”
闻觉趴在闻昭怀里喘气:“你,你关机,就好了。”
咖喱见到闻觉红肿的嘴唇大为震惊,显示屏上跳出一个大拇指表情:“天呐,真是看不出来,闻昭嘴巴这么臭,吻技竟然这么好!”
闻昭少有被戏谑的份,咖喱逮住机会大说特说一番,这回没等到冰块儿脸回怼,缓过劲的人先点点它的尾巴:“你不要说他。”
这架势,堪比鸡妈妈护小鸡崽。
咖喱继续吐槽的念头在看到闻觉眼底盛不住的温情时戛然而止。荒唐吗?利用数据模型得出来的答案是肯定的——没有哥哥会和弟弟谈恋爱。
这是第一次,咖喱对自己的芯片设置存有疑心,在它的系统认知里,闻觉和闻昭从来不是处在天平两端的对立者,他们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设计者私心上的一处缺角赋予人工智能鲜活的心跳,小猫在密密麻麻的代码下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砰砰”,它突然觉得身体里的某一处变得很满,很涨,滚烫的血液好像流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空荡,咖喱看着依偎在一处的两人,不免担心起来,甜蜜笑容的背后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小猫不想有这一天,所以当天晚上写了一份九百九十九字的注意事项发给闻昭,要他谨言慎行,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
“我没有想要你们一直躲躲藏藏,但现在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吧,我真的很害怕你们暴露,太危险了,我暂时还不想选择跟你还是跟他。”
闻昭说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远离首都的欧洲是有倒数期限的乌托邦,被刷上幻境的色彩,漂亮又脆弱。
咖喱嗅到几分落寞的意味,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这确确实实来自闻昭,这个总是冷着脸的、无所畏惧的大人。
对,闻昭是一个大人。
咖喱第一次和他见面就知道。
所以小猫开玩笑,试图让氛围变得轻松:“你没有发现我的小巧思吗?我花了好多时间呢。”
“嗯,”闻昭拍拍咖喱的脑袋,“这两天不让你睡报纸里了。”
信息素安抚给得足够多,闻觉的低烧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完全退下,精神也好了不少。白天在书房办公,夜里和闻昭谈情,日子像在甜腻的蜂蜜水里泡过,舒坦爽滑得不行。
高考出分那天闻觉和闻昭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丝毫不记得有这件事,还是咖喱查完分,放了一阵敲锣打鼓的音效,比跨年夜的市区还热闹。
“闻昭!你真的,厉害得要死!”
闻觉听到分数和排名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吃什么才能把脑袋吃的这么灵光啊?”
“吃饭。”闻昭很煞风景地说。
晚上梁笙打了视频电话来,闻觉当时躺在闻昭腿上,很轻声地和他说学校里发生趣事,哄着他留在欧洲,留在P市,留在他身边。
闻昭听到铃声后把闻觉扶了起来,两人端端正正坐在一排,中间空得还能再坐一个人。到这种程度闻昭才按下接通键,把手机递给闻觉,要他先说话。
闻觉捧着手机应梁笙的话,说流感已经好了,你和爸爸放一百个心。他装得格外乖巧,视频外的手却不安分,偷偷去蹭闻昭的,在他手心挠痒痒。
“在我边上呢,”闻觉调整镜头方向,将两人都框在内,“看!我是不是把他养得很好,从小帅哥变成了大帅哥。”
“那我也有功劳。”
梁笙被他逗笑,邀功道:“昭昭从小就养在我身边,随了我的天生丽质。”
“对啊,”闻觉吹捧,“我们梁女士是首都第二大漂亮。”
闻昭:“第一是谁?”
“我啊。”闻觉抬了抬下巴,没一会儿便害羞地捂住脸,往闻昭身上靠。
视频里的梁苼被红钻闪了眼,问闻昭哪里买的这么漂亮的钻石,下次给她仔细瞧瞧。闻昭说:“这是哥送的。”
“我的眼光好吧。”闻觉表情嘚瑟,像一只高傲的猫咪,正叉着腰求夸奖。
笑了一阵,梁笙转而问闻昭有没有中意的学校,如果要在首都念大学就得快点填志愿,不要错过招录时间。
“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闻昭说。
梁笙:“P市的流感潮过去了,航班也在慢慢恢复,我今天看了一下,五天后有回首都的航班,你们一起回来吧,在那边我实在不放心。刚好小初可以带昭昭看看首都的大学,两人一起有个伴。”
闻觉面露难色,咬着牙齿说:“我还得上班,可能回不去。”
梁笙劝了几句,最后摆摆手放弃:“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过两个月我们飞过去看你,一样的。”
“昭昭呢,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他啊,”闻觉抢先回答,“过一段时间吧,等这波流感过去,而且他易感期快到了,我不放心他坐飞机。”
回国这件事暂时被应付过去,夜里闻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想到自己说要闻昭过一段时间再回首都时他的表情,不算高兴,也不算不高兴。
翻出手机,找到闻昭的名字,在聊天框里输了一段话,删删改改十分钟都没有发出去——因为害怕得到非自己意愿的答案,所以闻觉不敢冒险。
小时候在院子里放风筝,梁笙告诉他一定要把线攥紧,不然风筝就会飘到很远的地方,找不回来。如果闻昭是风筝,闻觉一定会用最坚韧的绳子挂住骨架,线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打上一个又一个死结。
他贪心地想要闻昭的自由受他所控,想要闻昭永远热忱的目光,想要闻昭成为他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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