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几日,迟岁钰没再像之前咳得不成样子了,药效忽然变得很好,每日还泡着药浴,身子好转许多。
他打听到,丛观决意征兵练将,欲图将开战事宜筹谋完之后,再当众处死迟漾给士兵立威。
筹谋战事所需时间不会短,约摸两个月完成,迟漾现在也不在旭尘大牢,而在冷宫之中被关起来了。
遂夷也蠢蠢欲动,不甘示弱地招兵买马,还好,得亏丛观没那么急,迟岁钰也不蠢,既然如此他何必非得在迟漾被处死当天救她。
潜入旭尘宫中,将她偷偷救出来不是更方便,他跟任宴疏商量过,没有意外地被拒绝了。
任宴疏说当务之急他解毒才是第一位,在解毒前冒险救下迟漾不仅会招来旭尘记恨追杀,最后只会谁都保不了。
迟岁钰知道自己病急乱投医,任宴疏说得很对,他没考虑实际情况,故此只好安生。
任宴疏将瓷勺中的药吹了吹:“待请到那位医仙将你的毒解了,我再派人试着去救迟漾,你不能亲自去,旭尘州的人常年习武,太危险了。”
他递过来,迟岁钰抿了下唇,视线乱飞一阵,才垂眸张嘴,其实他能自己喝的:“……我有手。”
任宴疏:“看得见。”
迟岁钰:“?”
好吧,寄人篱下的,喂就喝吧。
迟岁钰沉吟不语,拢了下有些松垮的衣裳,他想不通他和任宴疏现在是什么关系,好兄弟,好朋友。
还是区区合作关系。
他以前也不跟自己朋友睡一张榻上啊,他朋友也不抱他啊,更不会喂他药,管得还这么多。
在楹雪楼时,那扭来的小倌让迟岁钰差点都有心理阴影了,以及掀开那扇门时,隔着屏风的两个身影。
逸桑男风盛行,可男子与男子之间鲜少成婚,大多贵族招收书童,是那种类似主仆的关系。
父母给他找来的一直都是女子,两人在他左右耳朵一唱一和,母亲百般劝说:“阿钰,你好歹都快三百岁了,怎能不娶妻呢?”
“说出去叫人笑话。”
“再勤奋练功也不能不顾自己往后的幸福啊,你知不知道坊间怎么说你的,说你不喜男女,是……”
“哎呀,他们话太难听了。”
父亲也道:“就算现在不娶,往后你从浮荼仙域学成归来,也要娶的,别太任性,未来的逸桑之主,怎能不娶妻,难不成孤独终老?”
“地下宝库的聘礼都备好了,总之,阿钰,你未来若有心上人,定然不能亏着人家,知道吗?”
.
记忆回笼,迟岁钰不是没怀疑过任宴疏对他有别的心思,可世上哪个男子会对喜欢的人毫无反应啊?
抱着泡药浴时,迟岁钰从未感到什么别的异样,就算任宴疏抱着他躺一张榻上,也完全不会对他逾矩。
不对啊,青翎从前给他看话本,上面清楚写着各种咳咳,总之男子若喜欢另一个男子,绝不会这么冷淡。
这么冷淡要么就是当兄弟。
要么就是有病。
迟岁钰没再多想:“那医仙住哪儿?她还是不肯见你吗,要不然我去看看,试试能不能见到。”
任宴疏放下药碗,陈述事实:“她行踪不定的,而且身手不凡,你贸然前去可能会被打死。”
迟岁钰哈哈一声:“那你去吧,我就不去找死了。”
回到自己房间,迟岁钰辗转反侧心绪不宁的,尽管不想深究,可任宴疏的行为逻辑越来越让人好奇。
捉摸不透。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关上的窗棂咚咚响起几声,迟岁钰掀开锦被,提防地静默片刻,才开口道:“谁?”
站在窗外的言琅:“我。”
迟岁钰顿觉无语:“不是,你有病啊,走正门就好了敲什么窗啊?”
言琅没理会他的话,利落将窗棂推开,许久未见的青翎一下从他手里蹦过来,砸在迟岁钰正面。
它因迟岁钰的好转,所以变得格外有劲,迟岁钰全无防备,整个人被砸得瘫在榻上,生无可恋地薅起它。
“青翎,你想我死直说。”
青翎非常委屈,小手一指:“少主啊,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天过得什么苦日子,我天天找你,言琅就天天逮我,还有那个什么菘月。”
“恐吓我说要把我做成花肥。”
言琅听着它的控诉,嘴角抽了又抽,天知道到底谁在过苦日子。
“迟少主,你看好它,我对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说着,面容都显得格外憔悴,扭头就走。
青翎如获自由,跟他唠叨许久,大多都是言琅如何虐待他之类的,迟岁钰当然不会信,谁虐待谁,鬼都能看得出来。
他躺着,思考半晌:“青翎,你觉得我跟离夙是什么关系?”
青翎抱着颗卿果,吃就算了还不忘吧唧嘴:“少主,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的关系还用我说。”
迟岁钰抢走它的果子,青翎刚要嚷嚷就安静了,它不可置信地看着迟岁钰欲将卿果扔出窗外的手。
“你把话说清楚,我跟他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翎眼睛瞪老大:“就是那种关系啊,真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
“你侬我侬,密不可分呗!”
它振振有词的,迟岁钰被这话呛得咳嗽不止,脸都红了:“谁,谁说我们是那种关系了,你胡说什么呢!”
青翎漆黑的圆溜眼睛古怪地瞪着他,又绕他一圈,眼神左看右看。
“少主,你可能不知道吧,这几日你身上都被他的香味盘包浆了。”
“言琅他们路过你时都闻到了。”
迟岁钰:……
他好像又又有点死了。
青翎扒上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偷偷摸摸说:“不过啊,我瞧瞧告诉你一个关于离夙的大秘密。”
“菘月说他常年孤身一人,从未有体贴的人伺候过,身患隐疾呢。”
迟岁钰瘫在榻上,脸好像抽了。
青翎惊愕地看着他,它还没见过迟岁钰露出这种表情,难以言喻的,又满脸怀疑人生的样子。
“少主,你难不成还不知道吧,我以为你知道的,不过这种事到底是私事,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
虽然但是,迟岁钰由心生出一种同情之意,蓦然觉得任宴疏好可怜,原来光风霁月的他,有此等难言之隐难怪之前那些时候,那么从容淡定。
原来不是从容淡定,是不行啊。
温柔地千般待他好,原来是因为那方面不行,所以才对他的补偿吗?
那他们,难不成真是情投意合的关系,虽然他不嫌弃,可任宴疏总会因为这种事自卑的吧。
越想越愧疚,迟岁钰回想父亲说的话,若将来有心上人,一定不能亏着人家,他在心里想,等将来事了。
他除了要把少主夫人的聘礼都给任宴疏做补偿,还得再办场大婚,风风光光把人娶了,得学着旁人待妻子一样好生待他。
不能嘲笑和鄙夷他的残缺之处。
任宴疏不行,他行,那其实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吧,反正他是不会欺负任宴疏的。
青翎见迟岁钰一脸凝重,虽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要完了,有隐疾就得告诉少主啊。
总得为了他的幸福着想吧。
青翎还是忍不住:“少主,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看着我有点心慌呢。”
迟岁钰:“我会好好对他的。”
青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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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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