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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枝玉叶

阿福自噩梦中惊醒,攥在冯枕袖口上那只手已经僵硬痉挛,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狼狈地挣扎上岸。

“不怕了,是梦,”冯枕坐在榻边,一句句哄着,拿帕子拭去阿福额头鬓角的冷汗。他一夜未眠,嗓音低柔带沙,“感觉好些了吗?哪里难受?”

“唐姐姐,”阿福提起这个名字心痛难忍,带着未散的哭腔,“她为什么?”

冯枕喉结轻滚:“怪我。几年前我曾与唐绾的长兄有过旧怨,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唐绾是要向我报仇,本来只打算掳你作人质,谁知她找的人净是些亡命之徒,连雇主都不认。”

“那她的伤?”

“别担心,唐绾无性命之虞。我已派人将她送出府了,”冯枕扯了一下嘴角,给阿福掖好被子,起身放下床幔,“今晚你杀伐果断,做得很好。再睡一会儿,才刚卯时。对了,北疆传来捷报,云鸿元帅大胜拉罕,举国同庆,不日宣州也要举办灯会,到时带你们一同去看。”

阿福点点头,眷恋不舍地阖上双眼,嗅着先生留下的味道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冯枕却不知,自己踏出阿福房门的一瞬,床幔被两根玉葱般的手指悄然拨开。阿福眼里无比清明,带着不自知的冷意。

“今日就待在房里好好反省,哪里都不要去。”

——他早知道唐绾要动手。

这算暗示?也太隐晦了些。

阿福什么都没有说。好友隋靖问起来,她还主动帮先生安抚,说唐绾突发旧疾送回家养病,只把实情同自小一起长大的生死莫逆阿毓细细梳理一遍。她们一致认为此事疑点颇多,先生或许没说实话,可惜信息太少,难以推断。

此事乌云般压在阿福心头。这几日她维持表明平静,心神却无比混乱。

宛如亲姐的人要杀自己。

那晚只顾着保命,拼杀时甚至还升起嗜血的兴奋;直到现在,血和脓才一齐流了出来。

阿福伤心,不过她记得最清楚的,是敲开唐绾房门前的那阵心悸。她直觉一向很准,譬如三年前她被先生捡走的那日,山匪铁蹄踏在她面前,对准她喉咙的刀尖还淌着血,她却丝毫不惧。

这次,阿福感到空前的不安。不过她再早慧,年纪摆在那,第一次预感山雨欲来,还在说服自己是吃多了胸口堵。

冯枕看在眼里,陪她若无其事,直至六日后的灯会。

他打发走了阿毓隋靖,带阿福从酒楼吃到小摊,从城南一路吃到城北。

阿福在先生的纵容下,放开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干了桂花酒,又买桃花酿,终于暂放心碎烦乱,喝出点少年人的样子。面颊染霞,步履轻旋,火红衣摆随风飞舞,天南地北地同先生胡扯,像只醉意中撒欢的小狐狸。

“果然善战者之胜,无智名,无勇功。”

不知过了多久,城中的喧闹已被他们抛在身后。阿福被夜风吹了个寒颤,恍然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先生拐……带到了暗寂无人的城北宣阳江畔。

“何出此言?”冯枕找了块江边平整的大石坐下,然后将披风脱下叠好,放在身边的另一块石头上。

阿福笑了一声,有点憨。酒劲上头,竟然很自觉地一屁股坐到冯枕的披风上:“说是为云帅凯旋而设的灯会,结果出摊的商贩少不说,整夜也鲜少听得几句有关云帅的赞颂。两年前西南总督的那次大胜,情形可不是这样的。拉罕分明比南蛮难打得多,云帅却没有战神之名,仿佛……仿佛云帅这一仗必胜似的。”

“替云帅不平?”

“哪里轮的上我不平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很敏锐,”冯枕点点头,“云帅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阿福双手捧住红润的面颊,探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先生。

冯枕神色静了静,眸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汹涌的滔滔江水:“当年圣上和云帅的姐姐淑妃微服出巡,途中遭遇拉罕间者袭击。陛下中箭重伤,有孕的淑妃在混乱中失踪。云帅北上为姐报仇,奈何圣上刚登基,国力尚不能一举灭掉拉罕,于是云鸿苦守北疆十余年。此事有损天威,北境、淑妃、连同云鸿元帅的事,百姓们都甚少听说。大家只知道拉罕这几年很安分,连打胜仗也并不出乎意料。可那都是云鸿元帅和北疆将士们一场场血战换来的安稳。”

“那云帅此番回京受赏,能封个什么?”阿福喃喃,习惯性皱起眉头,“云帅早封了韩国公,这回难道要封王?可是本朝还从未有过异姓王呢。

一记大浪扑上礁石,碎成万点银花。

冯枕难得一怔。眼睫垂落,沉默须臾,似难以置信,又像早有预料。最终他唇角轻挑,笑意缓缓浮上眼底:“若你为皇帝,想要怎么赏云帅呢?”

阿福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啊呀……”

“无妨。此处无人,畅所欲言。”冯枕露出个鼓励的笑容。

阿福下意识环顾四周,抿抿唇看着先生,见他并无怒色,方才开口:“拉罕进犯我大燕百年,恐其卷土重来,云帅必得再回北疆。若予云帅太子太傅等荣衔、兵权不动,是养虎为患;若不封不赏,于天下与朝臣皆无法交代。其实最有效的法子,是封王,再以其家人入质京师,只是这样未免诛心。”

冯枕点头,示意她继续。

阿福深吸一口气:“若我为皇帝,不如先捧出我最想剪除的世家,暗示其检举云帅在北疆之行事,真假无妨。心生不满的朝臣们必群起攻之,我作壁上观,待时机成熟,一举拔除世家,封云帅为王,重赏其部将。如此,天下共鉴,云帅不敢妄动;而贪将与清将同赏,镇北军内必起波澜,接下来,便看云帅如何收拾了。”

阿福一气儿说完,眸子亮得惊人。

冯先生的注视沉静而专注,她本想立马收敛,两颊却因酒意不争气地烫起来,竟像被那眼神灼昏了一般,目光直愣愣盯在了先生脸上。

“桃花酿醉人,”她蓦地把脸埋进手掌,声音闷闷的,含着赧然的笑,“先生别笑我胡言乱语。”

冯枕轻振广袖,并不评断阿福所言,只淡淡道:“往后我不在,自己不准饮酒。”

阿福浅醉,还是能感到今夜先生很怪——顺着她讲能杀头的话,又结束得没头没尾。她心中那点才歇的惴惴,又悄然翻上心头

直到半个时辰后,蒋府门前披甲执刀的锦衣卫朝阿福齐刷刷跪下,领头那人扣首铿锵:“臣,锦衣卫同知楼衡,参见九公主、永宁伯。”

她忽然就全明白了。

阿福攥紧缰绳,骑在马上没言语。隋靖却惊的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先先先生?员外?阿……公,公主?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先生个屁。

阿毓心思深,这些年她不是没怀疑过先生,毕竟她找不到冯枕下力教导他们的理由。但猝闻好友这金枝玉叶的身世,难免愕然。

不等阿毓发抖的双腿恢复知觉,冯枕已翻身下马,目光沉静,垂眸步步走近阿福。灯影在他清峻的眉眼间晃动,他停于她三步之外,神色庄肃恭谨:

“臣叶陵,叩见九公主。”

他双膝跪地,右手覆于左手之上,齐眉一揖,伏身叩首。他的背似乎不再同往日一般直挺如松。

八字落地如钟鸣,清清朗朗,在静夜里听得分明。并无哗然的高呼,唯有风拂灯影,衣袂猎猎。

等不了了。阿毓软着腿脚,滋溜下马拜倒在地,顺便按下隋靖的头,声音低冷却格外有力:“草民叩见九公主,永宁伯。”

阿福立在高处,可所有人的脸都朝着地,她看不清。

“慕同知。”良久,她温声开口。语气平和从容,安定淡然,像极了冯枕……不,叶陵。

“臣在。”楼衡天生一张冷脸,抱拳的速度却出卖了他的心情。锦衣卫多年前因拉罕细作一事一蹶不振,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样的一句“慕同知”。

“云鸿是我什么人?”

“您……不知道吗?”楼衡惊诧地看了一眼叶陵,急忙叩首:“回殿下,云帅,国公爷乃您的舅父。”

“多谢相告,”阿福微微一笑,跳下马背,拍了拍离她最近的阿毓隋靖,“诸位辛苦了,快请起。员外、阿毓阿靖,你们招呼一下远道而来锦衣卫兄弟;伯爷,”

她蹲下身,两手死死扣住叶陵的臂膀,勉强压下阵阵反胃和逃离的冲动:“先生,请随我来。”

她看出楼衡有话要说,一个眼神让他噤声。楼衡心头暗凛——真不愧是当朝少傅教出来的人:不着金玉,却贵不可言。

步入屋内的一刹,两行清泪自阿福眼底涌出。叶陵挥退了丫鬟小厮,房门始终敞开着。

“我并非没有怀疑过,”阿福始终背对叶陵,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我和阿毓一介草民,你却教我们文武礼节,朝局策论;你有这般本事,为何屈居在一个小小员外宅内做管家。可我信你,以至无视种种疑点,因为你救了我,救了阿毓和隋靖。”

“臣欺瞒殿下,”叶陵猝不及防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刮了嗓子,“罪该……”

“永宁伯,当朝少傅?”阿福到底没让先生把“万死”二字说出口。

“是。三年前,臣奉陛下之命寻得殿下,照料抚养。”

屋内静了片刻,阿福忽然转过身,迫人的目光直扎进叶陵眼中:“三年前为何不直接将我接回宫中?”

她眼睛红得太厉害。叶陵看着,眉宇紧蹙,仿佛白衣仙人终被俗世所扰。

他刚要开口,便被阿福毫不客气地脆声打住:“你教过我,愧生恨惧。若云帅这一仗败了,战死了,我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也就不用回宫了吧?到时候先生你会怎么做?把我和阿毓隋靖扔回大街当乞儿?还是杀了我,不让陛下看着碍眼?”

叶陵白瓷一般温润光洁的额角登时爆出两根青筋。

“臣不敢,”永宁伯第二次给阿福下跪叩首:“殿下,请听臣一言。”

“你说。”阿福在巨大的心绪起伏下,依然死死攥拳维持着冷静,还有恰到好处的委屈。

叶陵将唐绾受皇后和西南总督利用之事和盘托出。

许多话他不能说,但阿福明白。无非是当今皇帝要用她牵制云帅,若云帅死了,便用来膈应皇后与西南总督。因此她受叶陵教养护佑,暂时还死不了。

那么先生几年来所有的温柔教诲……原来皆是皇命不可违?

若未来,皇命变了呢?

唐绾剜在阿福心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起来,却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福跌坐在地,哽咽两声后小兽似的蹭来,将头埋到先生胸口,温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她说,先生,我只有你了。

叶陵眉间的痕迹更深。

终于,阿福肩头收到了来自先生掌心的热意。像炭火点燃积雪,悄然烘热了她整条脊背。

烛火摇曳,映得叶陵眼尾的淡红温柔缱绻:“若公主生气,待日后在宫里站稳了脚,随时处置臣。”

阿福的鼻尖哭红了,摇摇头,笑得有些惨淡:“先生救我性命,授我诗书。我没有……没有生你的气。”

“既然是锦衣卫来接而非礼部,想必我须得连夜启程,”阿福明白有多少人对自己虎视眈眈,扶起叶陵,问道,“阿毓隋靖和我一起吗?先生你呢?”

“阿毓隋靖随公主一同启程。臣尚有其他公务在身,恕不能服侍公主左右。此外……”

“什么?”

叶陵无视膝骨旧伤处钢针刺骨般的疼,起身将阿福扶到太师椅坐好,自己再面不改色地跪回去:

“此外,臣烦请殿下,启程前处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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