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夕犹豫如何开口。毕竟秦朝不像以前那般好说话,心思也比以前难猜,两人的默契也大不如前。如此一琢磨,摊开讲最不容易产生误会。
“要不……”
她才说两个字,陈川突然插了进来:“朝哥,这止痒膏是你亲手做的那个吧?平日碰都不给我碰一下。怎么小青梅了不起啊?我就不是你兄弟了么?你可真是……可真是……”
真是什么来着?
他忘词了!
草,关键时候怎么能忘词呢!
陈川讨伐的气势瞬间降下来。
“厚此薄彼。”秦朝觉得他文盲的样子真可怜,淡淡补充。
要不说两人是兄弟呢,还是他朝哥知道他要说什么。“对,就是这个意思,”陈川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接话:“你厚此薄彼!你偏心眼儿!你不讲兄弟义气!”
“……”
他俩吵着,宋夕却将视线慢缓缓落回手臂红肿处。
看着上面还没抹开的一大坨膏药,顿时觉得有些暴殄天物,那句“要么你帮我吧”暂时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方才有些猜到这款止痒膏市面上买不到,心里也隐隐觉得可能是秦朝做的,但又觉得不太现实。
做这样一款止痒膏,光是药材资料就要花上一段时间查询,再是沉香木所制的木盒和上面雕刻的花纹……怎么想都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秦朝好端端地做这个干什么?他时间这么充裕么?宋夕带着疑惑往旁边人看去。
旁边人倒是没有看她,好像还在介意她方才的拒绝,留给她一张略显冷峻的侧脸。
此刻,他趴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和陈川你一句我一句斗嘴:“就偏心眼。你能怎样?”
“是人吗?”陈川一听这话就炸了,委委屈屈地细说他对兄弟的好,“高中毕业那晚不知道跟谁打完电话后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然后喝酒喝到吐,路上撒酒疯不愿坐车,是我背着你送你回家的!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有多重,老子累得腰都要断了,第二天愣是下不了楼!”
“那说明你锻炼还不够。”秦朝淡淡反驳。
我操!陈川倒吸一口气,气得指了指他,又看了眼宋夕,决定放个大招:“还有那次,你从国外回来,我请你吃火锅。你半路突然发疯,抱着扔掉又捡回来的吊坠在路边哭得人都要厥过去,是我……”
“闭嘴。”大招果然厉害。秦朝立马站了起来,脸色也冷了下去。
陈川见效果达到,转过身子哼哼唧唧洗起了咖啡杯。人在江湖飘,得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不然真把他朝哥惹生气,他就得挨“刀”。
宋夕听到吊坠两字,目光下意识投向秦朝胸前海蓝色的水滴形吊坠。
陈川刚才说的吊坠是秦朝脖子上挂的这个吗?是的话,秦朝为什么要扔,又为什么捡回来,又为什么抱着吊坠哭?
是……
是因为她吗?
这个猜测有些自作多情,但又不无可能。宋夕心头顿时像蒙了一层雾罩,闷胀难受,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喑哑:“秦朝。”
秦朝听到宋夕喊他,动作快过意识,迅速看了过去。
视线对上她那双水润润的黑亮大眼睛后,先是怔了一瞬,随即周身戾气一下子散个干净,也没了方才的冰冷,温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宋夕本想问吊坠的事,但又觉得太突兀,话题转回止痒膏,“我不是有意挤这么多的,不好意思。”
秦朝:“……”
只是这事?他没这么小气吧。
秦朝低笑一声,本想打趣,却注意到她眼眸里的湿润,像是难受极了,也就正经道:“宋小夕,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自责。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口子没有做好,回头我再改良下。”
陈川一听这话,又在后面叽歪:“双标!**裸的双标!要是我挤多了,你非得抽我一顿!”
“那倒不会。”秦朝笑了笑,温和的俊脸说着最冷漠绝情的话,“你想多了,我压根儿不会给你用。”
“朝哥你……”
“我也不推崇用暴力解决问题。”秦朝不给陈川废话的机会:“不过川子,哥希望你明白一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川气得把咖啡杯搓得叽咕响,咬牙:“你给我记着!”
这么一打岔,宋夕心里也没那么堵了,垂眸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止痒膏,问:“秦朝,这真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秦朝点头:“市场上的膏药你用了容易过敏。”
他这话一出,宋夕又愣住了。
小时候她免疫力低,春夏季特别容易过敏。她爸在集市上买的止痒膏,她用了不仅没作用,身上还起了更多红疹。
因为秦爷爷颇懂中医药理,秦朝便把这事跟秦爷爷说了。秦爷爷给她看诊之后,专为她调制一副药。喝了三天后,果然药到病除。
不过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秦朝居然还记得。若是他不提,她自己都忘了。
这几年在南城,她的身体比以前健康很多,也没那么容易过敏,市场上的药足够对付,根本不需要这样一副专用药。
而他……
宋夕轻叹一口气,忽而抬眼,视线紧盯那泛着柔光的琥珀眸,语气急迫得近乎逼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呢?”
许是她这回的目光和言语都太过直接,秦朝竟有些招架不住,顿了一顿,说:“……要用啊。”
“你又不过敏。”宋夕点破。
“不过敏也可以……”
“是特意给我做的吗?”宋夕制止他乱找借口。
“……”秦朝闭嘴了,他难得语塞,完全没想到宋夕会问得这么直白。
若是两人小时候那会儿他倒不觉得意外。
那时候他的父母在申城工作,逢节假日就把他接过去住。申城是大都市,每次从申城回来他都会带礼物。她看到后第一时间就问礼物是不是给她的。他也从不隐瞒,对她说,不给你给谁?
可自打高中,她不愿意搭理他,说出来的话时不时就像针一样扎他,他也就再没见过这么直白坦率的她。现在她突然这样,既让他觉得熟悉,又让他觉得陌生。
沉默片刻,他还是应了声“是”。
宋夕得到肯定答复,心又一次闷胀起来。
她感觉屋外的日光被一只巨手抓住,让周遭一切变得晦暗。她静静等待着,好一会儿,她看到日光被揉碎,然后一点点洒了下来,世界重新亮堂。
她的心在金灿灿的日光下开出一朵朵小花,跟着,她轻声说:
“谢谢。”
秦朝睫毛颤了颤,想说话,又直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他听见她继续道:“谢谢你这么久还记得我身上的一些小毛病。也谢谢你为我做的这款止痒膏。既然是给我做的,那我可以收下吧?”
“当然,”他笑了笑,“不给你给谁。”
这熟悉的话一出,两人同时笑开了颜。
陈川本来还在怄气,听到这里都有点忍不住洒几滴热泪了。
原来他朝哥亲手做的这款止痒膏是宋夕专享。那这丫头要是不回来呢,他做给谁?回来后要是继续不理他呢,岂不是白做?
陈川觉得他朝哥真傻,一个人就这么傻傻等五年。他真不敢想象,要是宋夕在外待十年不回来,朝哥是不是就会等十年?
这个猜测冒出来,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当初他提议在榕村开个咖啡店,朝哥那么轻松就答应了。
因为朝哥要等宋夕。一年等不到,就等五年,再不行就十年……
总能等得到。
陈川叹了口气。
许是这声气叹得太重,甚至带着哀伤的意味。
两人同时朝他看去。
秦朝眉心微凝,问:“身体不舒服?”
“……没,”陈川摇摇头,他可说不出我在共情你这几年的苦苦等待这种话。他看向宋夕,转移话题:“你那药膏还抹不抹?”
抹不抹关你什么事。
宋夕想这么说,开口却是:“秦朝,你帮我抹吧。我这个视角,有……有点麻烦,看不太清楚。”
刚才秒拒,现在主动找他帮忙,宋夕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复无常了,脸色微赧。
倒是秦朝淡然地说了声“行”,视线在陈川身上掠了一眼,估摸他没什么事,而后拿过棉签,将宋夕手臂上的药膏轻轻抹开。
宋夕侧着眸子看他。
秦朝手上动作温柔,目光专注,感受到她在看他,视线迎了上去,露了浅浅的笑。
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身上的香气似乎都有了形,宛若红色线绳,逐渐环绕交织,烫红了彼此的脸。
陈川在这种诡异暧昧的氛围下,受不了地咳了两声。他待不下去了,真的待不下去了,他今晚就去找个对象。
两人被他咳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挪开视线。
秦朝瞪了陈川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能不能出去。
宋夕视线则回到桌上的止痒膏,她拿起,单手抚摸盒子上面的花纹逐渐陷入思考。
秦朝的这家咖啡店若想长久运营下去,得推出招牌产品,让口碑传出去,别人慕名而来。而他和陈川多才多艺,各有本事,再加上两张天然帅脸,或许可以尝试开直播先引引流。
她这般想着时,秦朝突然说:“好了。记得给我反馈效果。”
“好呀。”她应道。
她还想提一嘴咖啡店运营的事,又觉得自己操心操过头了,又不是她的店……可她又确实不忍心看着这么美丽的咖啡店走向倒闭。
秦朝应该会想办法的吧。
他跟赵婶说他会长期留在榕村,说明他对这家咖啡店还是在意的。这么一想,宋夕又有些放心了,心思重新回到工作,这回再没半点分神。
秦朝见她专注工作,静静离开,走到咖啡台后边。
陈川抱胸看着他忙碌,问:“你要做什么?”
“做个果饮。”
“给宋夕做?”
“不然给你做吗?”
“……”当他没问。
秦朝最终给宋夕做了一杯果饮。
“尝尝。”他说。
宋夕工作时相当专注,头也不抬说:“谢谢。”
秦朝心头闪过一抹失落,打扰她工作确实不好,但他这么用心,好歹赏脸看一眼吧。
一下午都在被虐的陈川见状走过来揽着兄弟的肩,幸灾乐祸地说:“被人忽视的滋味不好受吧。”
秦朝拱开他的手:“一边去。”
就在这时,宋夕转头道:“好喝。”
正用眼神打架的两人同时朝她看去。
宋夕的嘴角还沾了点奶盖,弯着眼笑,梨涡浅浅,看起来比奶盖还要甜。
“秦朝,你手艺真好。”宋夕竖了个大拇指,“这杯果饮比我在南城任何一家奶茶店买的果饮都要好喝。”
这么夸张……
秦朝眼角笑意荡开:“那就好。宋小夕,我还会做别的。”
“那我明天再来。”宋夕说完又喝了一大口,视线重新回到电脑。
秦朝看着她笑了笑。
陈川非常不是滋味地拱了下唇角,他一个流连花丛的情场浪子现在被人这么秀,情何以堪!
“我今晚回城里住。”他突然说。
回应他的只有键盘敲打的声音。
被忽视的陈老板气不平地又喊:“我说我今晚回城里住,有没有人理理我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你要去就去。”最终还是兄弟理他了,“谁打断你的腿不让你去了?”
“……”行,他这兄弟可以滚了。陈川恼火地给了秦朝一肘子,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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