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夕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半垂着眼睑，捏了下无名指的指骨才勉强在秦朝开口之前将话说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说完觉得这话有些歧义，像在无理取闹，而秦朝愣住的表情好像也证实了这点。她又清了清嗓子，红着脸强调：“是真的知道了，字面意思的……知道。”
“真不用说了？”秦朝微微撤开身子，余光里陈川那边的小朋友们正好奇地看着他俩。他笑了笑，说：“错过了可就错过了，以后可不能翻旧账。”
怎么就以后了，谁跟你以后。
宋夕捕捉到那两个字眼，有些想笑，但忍住了。想了想，说：“那你实在想说，出于礼貌我还是可以听一下的。”
“……”不愧是你啊。
秦朝额角轻轻抽了下，但还是配合道：“行，是我实在想说。宋小夕，你听好了。”
宋夕被他的语气弄得紧张起来，催促：“快说快说，还要工作。”
“这么急？”秦朝笑，“那不说了，你知道就行了。”
宋夕无语地瞪着他，却也没再追问，反正她是真的知道了。沉默了几秒后，她说：“不过我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秦朝问。
“秦朝，你会不会觉得我……我……”说到一半，她紧张了起来，我了老半天，也我不出后半句，还是秦朝笑着帮她把话说完，“拧巴？”
“……”
“爱生闷气。”
“……”
“还要强。”
“……”
你去死吧！
宋夕唇角又抿直了，然后狠狠抡了他一巴掌。不解气，又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嗯！？”
“你从小就这样，我早就习惯了。”秦朝揉了揉被她捏过的胳膊，委屈道：“不过我还没习惯被你这么揍。宋小夕，你的肌肉没白练。真疼啊。你看，都红了。”
“……”
确实红了。
宋夕心头浮了一丝歉疚，低声：“对不起啊。”
“？”秦朝抬了下眉，没想到她道歉道得这么快。
他怎么可能真跟她计较，他就是故意逗她，想看她心疼自己，一听她真的道歉，心里比她还难受，“我说着玩……”
“你皮肤太白。”宋夕把他的话堵住，看着他，眼里的狡黠毫不掩饰：“要不这样吧，你把皮肤晒黑点，以后挨打就看不见咯。”
秦朝：“……”
果然，这才是她。
秦朝低头笑了笑，看着自己红了一片的胳膊说：“就怕到时候晒黑了，某人又嫌弃。”
谁跟你某人啊，宋夕抿唇笑。
但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生气，秦朝怎么能这么说她呢。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她自己也都知道，可有些话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她将笑又憋了回去，瞪回他，要求：“不行，你必须说我点好！”
“嗯？”秦朝皱了皱眉，头疼道：“你这是在为难我。”
“你说什么！？”宋夕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让你说我点好，你说我为难你？”
“对，”秦朝点头，“就是为难我。”
还对！？宋夕快气死了。
秦朝迎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忽然微弯着身子，在她耳边低笑说：“怎么能是‘点’呢？在我这里，你有很多很多……很多好。”
“……”宋夕呆住。
直到耳朵重新热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撩她。他果真跟陈川学坏了。她想推他一下，而他早已经站直了身子，手揣在兜里慢悠悠往前走。
宋夕搓了搓耳朵，小跑跟上，追问：“很多好？比如？”
“比如……”秦朝思考了下，认真道：“勇敢。”
勇敢？
她哪里勇敢。
宋夕觉得他在糊弄自己，提醒他：“你忘了啊。小霸王那时候欺负我，我都不敢跟他叫板。这叫勇敢？”
“可你敢一个人去南城。”秦朝偏着眸子看她，语气变得低沉：“你一个人在南城待了五年。我都不敢想，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
其实还好。相比在老家，她在南城更自在一些。但要说没有受苦也绝不可能。不过她不想让他跟着难受，毕竟很多事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总是忆苦。
“别想那么多，”宋夕也看向他，认真道：“南城是大城市，各方面资源都很多。我的学历找份兼职挺简单。除了刚开始那会儿有点困难，后面逐渐走向正轨，日子过得还挺逍遥。”
“是吗？”秦朝问，“还挺逍遥？”
“是啊，”宋夕肯定道：“所以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凄惨。”
“那就好。”秦朝笑了笑。
宋夕总觉得他的笑好像有些苦涩，想问一句怎么了，又听他说：“你一点不惨。你很厉害，也很优秀。你的现在和未来都会像……”
他顿了一顿，指着前面小路上盛开的鲜花，续说：“像我们眼前的金鸡菊。灿烂美丽，昂扬铮铮。”
宋夕先是怔住，然后笑喷了：“你……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很奇怪吗？”秦朝眨了眨眼，“可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是真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嗯，我明白。”宋夕还是觉得好笑，“不过除了‘勇敢’，还有吗？”
“有。”秦朝顿了顿，说：“你心肠软。记别人的好总比记别人的恶多。”
“这难道不是记吃不记打？”
“不，是善良。”
“噗——”宋夕笑出声，心想也就你会说我善良，换别人肯定骂我圣母，没脾气，温怂，想着想着，觉得眼睛有点热。她咳了一声，视线看着路边的小花，低声：“人之初，性本善，这点不算。你再想一个。”
“顽强。”这次秦朝回得很快，“你很顽强。”
宋夕切了一声：“这是在给你刚才说我‘要强’找补？”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行。”
“你！”宋夕又想打他一下，但看到他还红着的胳膊，又下不去手了。倒是秦朝又像上次那样，自动把胳膊送上，轻轻的一声啪落下。
他盯着前方的小道，将顽强二字做了补充：“你不服输，心里有股韧劲，这让你能一直顽强地面对很多困难。”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有很多‘好’了，”宋夕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也看着那条小道，忽而说：“秦朝，明天我们去赶集吧。”
“你想好了？”
“嗯。”
“行，但我也有一个问题。”秦朝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问：“宋小夕，我在你那里，有没有好？”
有啊，有很多好。
全世界，你对我最好。
但是。
“你为难我。”宋夕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头疼道：“你能有什么好，想在你身上找出优点好难。”
秦朝：“……”
“宋小夕，”秦朝脸色沉了下去，“我一点好都没有？”
“我绞尽脑汁想到了一点。”宋夕抬手，将他轻蹙的眉头拂开，“就一点。”
“什么？”秦朝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帘上纤细的手腕挡住了些许视野，鼻息间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是时隔五年她第一次对他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
“皮囊。”宋夕说，“秦朝，你有一副精致的皮囊，所以别皱着眉。”
秦朝笑了，眉眼舒展开：“是说我长得帅？”
宋夕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就只有这个吗？”秦朝还想争取别的优点。
“昂。”宋夕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不然你还想有多少？不过你也不要太难受，我也早就习惯了。”
秦朝绷不住了，低头笑：“你套用我的话。”
“那又怎样。”宋夕也笑了，随即把电脑包塞到他手里，“拿着。”
“不是不让我拿？”秦朝垂首看着手里的包，“现在这是？”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有一点‘好’，”宋夕拍了拍他的胳膊，严肃道：“秦朝同志，你啊，一、身、蛮、劲！”说完，她转过身子，往坡下跑。
“去哪儿？”秦朝拎着她的电脑包问。
“去给你拉几个小客人。”宋夕回眸说，“不然你的店可真要完蛋了。”
宋夕往回走时，陈川正舌战五个高中生，还不落下风。
不愧是她们班叱咤风云的小霸王，威力不减当年。
见她走过来，陈川呼了口气退出战场：“你来得正好，你跟他们讲，让我歇歇。他大爷的累死我了，一群不听话的小孩。”
宋夕：“……”
让她讲什么啊？
也不等她问一句，小霸王已经闪远了。
宋夕不得不一脸懵逼地面对几个气红了脸的高中生。
本来她还想拉客。
现在……
服了，陈川这臭脾气到底为什么开店啊。
宋夕清了一声嗓子，语气尽可能地温和：“你们好，怎么吵起来了？”
“不是我们想吵，”还是那个叫莫雨的短发女生回了她的话，气呼呼道：“是寸头哥一直指责我们不好好学习。都跟他说了，我们是来这里写生。他非说我们找借口逃课。还说他那会儿从来没有在周中出来写生过。姐姐，寸头哥真不讲理。时代不同，我校校长都换了两个了，他不能还以他当年的规矩来要求我们吧。况且他谁啊，就他那个痞样，还不像我们陵县一中的学生呢，凭什么教育我们。”
莫雨气归气，来龙去脉倒是说清楚了。
宋夕也听明白了，心里纳闷小霸王自己读书那会儿还要老师劝学，现在劝别人学习倒挺积极。
“好了好了不气了，不爱听的话就不要放在心上，”宋夕指着她背包上的毛绒挂件说：“唉？你喜欢这个角色？”
“喜欢，他是我本命。”提到自己喜欢的角色，莫雨心情好转：“姐姐你也知道他？”
“知道，”宋夕说，“我也看过这个动漫。我也喜欢他。美强惨，谁不爱。”
“那你是我同担了！”莫雨惊喜道。
“是，同担你好，”宋夕笑说，“对了你刚才说写生，你们要去哪儿写生？”
“去星月湖。”回话的是被陈川吓得一直不敢吭声的小女生。眼前的姐姐比寸头哥温和多了，她也敢说话了，“不过我们还没过去。本来在找路，然后听到了小狗叫，然后……”然后就和寸头哥吵了起来。
星月湖是榕村一道水库的别称。这几年因为发展最美乡村，对外都说星月湖，只有村里人知道原身是个水库。
不过水库边的风景确实优美，杨柳依依，碧波涟涟，宋夕小时候也喜欢去那边玩。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那里，待会儿我带你们过去。”
“那太好了！”莫雨开心地应道，随即又看了眼陈川的方向，说：“姐姐，刚才寸头哥说他也是一中的学生，那你也是吗？”
“是，”宋夕说，“不止我，还有你口中的帅哥哥，我们仨都是。”
“真巧啊。”莫雨又觑了一眼远处的秦朝，忽然小声：“那……那你们都毕业了吗？”
“毕业了。”宋夕看出她眼神什么意思，笑着说：“其实别看寸头哥哥脾气不太好，他的专业水平很好。他和你们一样都是艺术生。”
“真的？”莫雨不信。她还没见过哪个一脸纨绔的人能有好成绩，也不觉得他那样的人是搞艺术的，嘀咕：“他看着像混社会的。”
宋夕噗的笑出来，“那倒没有，他就是比较有个性。”说着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榕树，“那棵榕树后面有个屋子你们看到没？”
“看到了。”回她的是个男生。
宋夕看了他一眼，说：“那是一家咖啡店。寸头哥和帅哥哥都是老板，店内外设计都很漂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一听是咖啡店，几个学生眼都亮了。他们正是赶时髦的年纪，对于咖啡店这种地方，都有兴趣探一探，但同样发出了疑问：“为什么会在乡村开咖啡店啊？”
“好问题，”宋夕说，“待会儿可以问问帅哥哥。”
莫雨这时候不说话了，看得出来还在介意陈川对她的教育。
“同担，”宋夕喊她，“让寸头哥给你拉个本命，好不好？”
“他会拉花？”莫雨疑惑。
“不仅会拉花，还能拉出动漫角色。”
“真的假的？”莫雨不太信。
“当然是真的。”宋夕说，“不然把他叫过来问一下。”
“行啊，那……那学姐你叫吧。”
宋夕笑了笑，朝陈川的方向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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