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内,萧明昭懒懒倚在软榻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腕间玉镯——这是沈砚之当年送她的及笄礼,内侧刻着“安康永年”四字。
“殿下,药熬好了。”大宫女捧着黑漆托盘进来,“按您的吩咐,多添了三钱黄连。”
萧明昭狡黠一笑,将药汁尽数泼进窗下海棠丛:“传话出去,就说…本宫高烧不退,药石罔效。”
她故意把沈砚之送的那方绣帕摆在枕边,帕角歪歪扭扭的海棠花早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窗外暮色沉沉,细雨打湿宫阶。
萧明昭望着檐角摇晃的宫灯,忽然想起昨夜在首辅府邸跑走后,不放心他又折返的时候,看见沈砚之咳血的场景——他竟宁可对着她的画像抚摸,也不肯承认一句喜欢。
“混账...”她咬唇,一把扯过锦被蒙住头。
三更梆子响过,殿门终于被轻轻推开。
萧明昭立刻闭眼装睡,心跳却快得发疼。
纱帐被人小心翼翼掀起,一缕清冽的松木香飘来——是沈砚之袖中常年携带的安神香囊,里头装着能缓解心疾的药材。
“公主?”
他声音比平日更哑,像是强忍着咳嗽。
萧明昭心虚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他立在榻前,官袍被夜露打湿半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最刺目的是他右手——掌心缠着的新绷带又渗出血来,分明是白日里捏碎茶盏的伤。
突然一道微凉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激得她浑身一颤。
那触感太过熟悉,即使在高烧迷糊中,她也立刻认出了是谁。
“怎烧得这般厉害...”
萧明昭睁开眼,想撑起身子,却被他制止:“别动。”
沈砚之转头对着殿内跪着的宫婢,声音冷得像冰:“怎么照顾公主的?”
四个宫女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为首的阿尧壮着胆子回答:“回大人,公主昨夜从外面回来吹了风,今早起来就发烧了...”
沈砚之神色一滞,想起昨夜正是他将人赶出书房。他闭了闭眼,没再继续责问,只是淡淡道:“太医可来看过?”
阿尧支支吾吾:“来...来过,开了药,但公主不肯喝...”
沈砚之叹了口气:“都下去吧。”
待宫人退下,他才转向床榻:“为何不喝药?”
她看向他,默不作声,赌气地扭过头看向窗外。
沈砚之叹了口气,转身去翻太医留下的药箱。
“喝了药再睡。”
药碗递到唇边,她故意别过脸:“苦。”
沈砚之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个杏脯蜜饯。
是四年前她初入学堂时,他常备来哄她吃药的那种。
“你...”她怔住,“还带了这个?”
“公主喜的,自然…”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肩背绷得发颤。
萧明昭慌忙去扶,却摸到他袖口一片湿热——是血。
“沈砚之!”
她再装不下去,赤脚跳下榻去扯他的衣襟。沈砚之匆忙后退,后腰撞上案几,“哗啦”一声碰翻了药箱。
几根染血的银针滚落在地——是太医用来缓解心疾的,此刻针尖还带着皮肉。
“你用针扎自己止痛?”她声音发抖,“就为了来给我送药?”
沈砚之沉默地系好衣带,却在弯腰拾针时晃了晃。萧明昭一把扶住他,掌心触及的后背瘦得能摸到脊椎凸起的骨节。
“若陛下知道…该担心了,公主不该...”
“闭嘴!”她红着眼眶去翻他带来的药箱,突然摸到个硬物——是那把金丝缠玉梳,她十四岁弄丢的那把。梳齿间还缠着几根长发,明显是日日都在使用。
殿外突然传来皇帝的笑声:“朕就说沈卿在这儿。”
萧明煜踱步进来,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昭阳这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啊?”
萧明昭耳根发烫,却见皇兄突然俯身,从她枕下抽出一本《女诫》——正是沈砚之当年送的那本,书页边缘已被翻得卷边,里头还夹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陛下!”沈砚之声音微变。
皇帝却不理他,径自翻开扉页,指着某处批注笑道:“沈卿的字,朕还是认得的。”
萧明昭凑过去一看,只见“行己有耻”四字旁,朱笔小楷写着:“昭阳性烈,然赤诚可贵,不必尽拘此条。”
这是......他当年批的?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沈砚之慌乱的目光。
“朕再问一次。”皇帝突然正色,“沈卿可愿尚主?”
满室寂静,只听得见更漏滴答。
沈砚之苍白的唇动了动:“臣……”他的声音平静得冷漠,“不愿。”
皇帝慢条斯理道:“哼,既如此,裴将军近日求娶公主的折子,朕便准了。”
“皇兄!”萧明昭急的跺脚,即便他不要她,她也不会嫁给旁人,沈砚之脑子不清楚,怎么你也犯糊涂了!
“臣…任凭陛下做主。”沈砚之伏地叩首,官袍袖口沾了她方才泼出的茶渍。
呵,你倒是还欣然接受了!
萧明昭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抓起案上玉镇纸砸过去:“沈砚之!你别后悔!”
镇纸擦着他额角划过,他眼都没眨,只是又叩首:“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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