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林的瘴气浓得化不开,暗红色的溪流蜿蜒如蛇,偶尔翻涌出几缕腥臭的雾气,触之即腐。
谢无尘背着昏迷的云昭,步伐未停,身后跟着几名弟子,面色各异。星瞳走在最后,目光始终落在云昭垂落的手腕上一那里缠着暗金色的锁痕,像是被烧红的铁烙过,至今未愈。
“师尊,再往前就是毒溪源头了,我们”一名弟子话未说完,脚下突然一软,鞋底触到溪边湿泥,瞬间腐蚀出几个黑洞。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别碰水。”谢无尘嗓音冷沉,目光扫过众人,“进山洞。”
洞内潮湿阴冷,石壁上渗着暗红色的水珠,像未干的血。谢无尘将云昭放下,指尖在他颈间锁痕上轻轻一按,眉头微蹙。
“星瞳,看着他。”
少女无声点头,跪坐在云昭身旁,琉璃般的右眼映出他苍白的脸。她伸手,指尖悬在他手腕锁痕上方,终究没敢触碰。
“师尊.......”一名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嗓音压得极低,“ 我们不顾一切叛出玄机阁,值得吗?”
谢无尘并无回应,唇角却浮起一丝冷笑,恍惚中,清晰的记忆碎片向他袭来。
半个月前,深海囚牢。
没有足迹,没有厮杀。只有死寂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渊。谢无尘知道,这里没有守卫——是因为根本不需要。
三百丈的寒渊下,谢无尘踩着结冰的血泊前行。两侧冰壁里封着无数试图劫囚的尸体,个个面目狰狞。最年轻的,是他三日前派来的探子。
谢无尘独自踏着冰阶而下,手中提着一盏幽蓝的魂灯——灯芯燃烧的是他在玄机阁花费数年收集的至阴魂魄。
“以魂为引,可避天穹禁制。”他低语,灯焰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此刻,十二道诛神链逐渐浮现出来,它们穿透冰壁,而少年悬于其中,黑发垂落,睫上凝霜,仿佛一具冰雕的尸骸。他的手腕、脚踝、心口,皆被锁链贯穿,暗金色的咒文如活物般缠绕。
谢无尘取出一个漆黑的玉匣。匣中盘着一条“噬灵蛊”,这是他耗尽十年心血培育的秘宝。
“以蛊噬锁,你会承受双倍痛楚。”他盯着云昭惨白的脸,“但这是唯一能让你活着离开的方法。”
噬灵蛊钻入云昭心口的瞬间,少年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嘶喊。十二道诛仙链剧烈震颤,一个接一个爆裂——
锁链松动,云昭坠入他怀中,轻得像一片雪。而身后,魂灯“噗”地熄灭,新的封印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浮现。
暗金色的纹路从云昭心口蔓延,如荆棘般缠绕他的四肢、脖颈,最后在眉心凝成一道龙鳞状的烙印。精细的枷锁随即捆缚住云昭的身体,仿佛牢不可摧的城墙。它生于云昭体内,与他的魂魄共生——这正是天穹氏的手笔“魂契”。
谢无尘从回忆中抽身,垂眸看着昏睡许久的云昭,指尖抚过他颈间未愈的锁痕,低笑一声。 “你们以为.....我是为了救他?”
他抬起眼,瞳底暗芒浮动。
“不,我是要向一个人证明,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三日后,黑水郡。
暮色沉沉,城楼上挂满祈福的红绸,百姓们挤在街道两侧,伸长了脖子张望。夕阳将整座城池染成血色,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不安的气息。
“听说烟兰公主今日就到!”
“有人皇血脉护佑,咱们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了……”
“呵,不过是皇帝老儿怕死,拿女儿换太平罢了……”
议论声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人群躁动起来,有人踮起脚张望,有人却在看清来者时瞬间变了脸色。
“啊!是冥渊的人。”
城门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两道身影踏着烟尘缓步而来。
“哎呀呀,这就是人族的待客之道吗?”清脆的童音响起,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她撑着一把朱红色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狰狞的鬼面,随着她的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
在她身后,一个足有九尺高的巨汉沉默跟随。他的右臂裸露在外,皮肤上爬满青紫色的藤蔓纹路,随着呼吸微微蠕动。
“冥渊左使花铃,右使藤山。”不知何时,城门处一批浩浩荡荡的人马赶来,掀起滚滚浓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为首的郡守脸色惨白:“奉、奉公主之命前来……”
“公主?”花铃歪着头,伞面轻轻一转,“在哪呢?”
伞骨间突然射出数道寒光,郡守身旁的侍卫应声倒地,每个人的眉心都插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藤山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停在一旁的华贵马车。帘幕落下,露出里面瑟瑟发抖的侍女——根本不是烟兰公主。
“哎呀,被骗了呢。”花铃撅起嘴,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按照规……”
“杀。”藤山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他右臂上的藤蔓突然暴长,瞬间贯穿了三个想要逃跑的百姓,惨叫声四起。祥和的街道霎时间变成一片人间炼狱。
此刻,在暗巷深处的另一端。谢无尘将云昭往阴影深处又藏了藏。远处传来的惨叫声让他眉头紧锁。三日前他们逃离雾林后,本想在黑水郡稍作休整,但手下弟子的状况越来越糟,伤口开始溃烂化脓,需要灵药医治,却不想正撞上冥渊族来袭。
“冥渊二.....”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破界令上的裂痕,“沧溟竟然派他们来屠城?”
怀中的云昭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少年苍白的唇间溢出几不可闻的痛吟,颈间锁痕泛起诡异的暗金色光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谢无尘的衣袖。星瞳跪坐在旁,琉璃右眼里映着远处的火光。她急促地比着手势:
[他们不是为公主而来]
谢无尘瞳孔微缩。少女的指尖在发抖,那些手势让他想起多年前在朱雀城废墟找到她时的场景——瘦小的身躯蜷缩在枯井里,右眼止不住地流着泪,身旁是早已腐坏的母尸。
“朱雀城……”谢无尘突然明白了什么。“
“轰!”
不知何处袭来的气浪将三人掀飞。谢无尘只来得及抓住星瞳的后领,云昭却像断线风筝般被抛向燃烧的街道。星瞳在他手中剧烈挣扎,残缺的声带发出嘶哑的气音。
谢无尘松手的刹那,少女如离弦之箭冲向火海,吃力地拖着云昭躲进半塌的茶楼时,右眼已经疼得看不清东西。她摸索着用茶桌抵住摇摇欲坠的房梁,却在转身时僵在原地——
“你~们~要~去~哪~”
一根青紫色的藤蔓突然刺穿墙壁!星瞳本能地扑在云昭身上,藤蔓尖端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哎呀,躲得真快~”花铃的声音越来越近,“ 藤山,把那个小哑巴留给我玩玩~”
星瞳死死抱住云昭,右眼透过坍塌的墙缝,看见藤山的右臂已经完全藤蔓化一无数粗壮的青紫色藤条正在街道上蔓延,每一根都缠着挣扎的百姓。那些藤蔓像活物般蠕动着,将捕获的人类拖向本体。
一根藤蔓突然转向,朝她激射而来!
星瞳闭上眼睛,把云昭护得更紧。
“嗖!”
破空声响起。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看见那根藤蔓被一支箭钉在了墙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星瞳猛地回头一
云昭已不在她的身下,此刻正半跪在废墟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弓。他右眼紧闭,左眼却亮得骇人,只是瞳孔涣散得厉害,显然并未真正清醒。那支箭,是他用最后一丝本能射出的。
花铃的笑声戛然而止。红伞“啪”地合拢,她盯着那支没入藤蔓的箭,伞尖慢慢对准了云昭。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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