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带着赵至回到了山阳。
嵇康对赵至说：“吾最近喜老庄，已不闻俗务，吾侄子嵇蕃与汝同龄，汝可与他相近。”
曹氏衰微，司马家族已独掌朝廷十多年了。嵇康想远离这一切是非，生怕哪天祸水引到自己身上。赵至他也只是安排和嵇蕃当个书僮、伴读，不敢收做自己的门生。
嵇蕃和赵至年龄相近，性格又相投，从此潜心读书。
嵇康每日弹琴、饮酒、打铁，有时访山采药。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日，司隶校尉钟会（字士季）带了一队人马，携重礼来访。
钟会，少年即有才名，二十多岁就在司马师手下做官，常常自比张子房（张良）。三十多岁就当上了司隶校尉，监察文武百官，级别在三公之下，权力却比肩三公。
嵇康**着上身，正在门前的大树下锻铁。炉火熊熊燃烧，嵇康手起锤落，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钟会几欲张口，可是嵇康一眼都不看他。钟会终是觉得无趣，于是悻悻地准备离开。嵇康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问钟会：“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钟会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写完文章，想求嵇康一见，可是又怕嵇康看不上，情急之中，隔着窗户，把文章扔进房间，转身就跑。
钟会本想着做了高官，来嵇康这里施恩，顺便请得名士出山，也是大功一件。没料到这次造访碰了一鼻子灰，钟会怀恨在心。
嵇蕃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等钟会走了，才向赵至说：“还好没强掳家叔而去。”赵至反而笑道：“钟会官位虽高，实际上很怕先生。”嵇蕃不解。赵至说：“钟会几欲开口却不敢言，而且吾在太学听过先生的轶事，当年钟会大人写完文章都不敢亲手交给汝叔看。”
嵇康常对赵至说：“头小而锐，瞳子白黑分明，性格坚毅，有秦代大将白起的风范。”赵至自幼习孔孟之道，懂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心中有大志，却从不示人。在山阳，他从来不参加嵇康和名士们的清谈，只是埋头读书。嵇蕃喜静，觉得赵至虽沉默寡言，但言必有物，两人更加交好。
山涛（字巨源，竹林七贤之一）当时任选曹郎，调任大将军从事中郎时，推荐嵇康接替自己的职位。嵇康听说后，怒气冲天，饮酒数升，醉后写信给山涛。
“吾年轻时就失去了阿父，阿母和哥哥对吾很娇宠，不去读那些修身致仕的经书。放纵过久，性格变得孤傲散漫，行为简慢，与礼法相违背，懒散与孤傲却相辅相成，而这些都受到了朋辈的宽容，从不加以责备。又读了《老子》和《庄子》之后，吾的行为更加放纵。因此，追求仕进荣华的热心日益减弱，而放任率真的本性则日益加强。这像麋鹿一样，如果从小就捕捉来加以驯服养育，那就会服从主人的管教约束；如果长大以后再加以束缚，那就一定会疯狂地乱蹦乱跳，企图挣脱羁绊它的绳索，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顾；虽然给它带上金的笼头，喂它最精美的饲料，但它还是强烈思念着生活惯了的茂密树林和丰美的百草。”
“不能够因为自己喜爱华丽的帽子，而勉强越地的人也要去戴它；自己嗜好腐烂发臭的食物，而把死了的老鼠来喂养凤凰。吾近来正在学习养生的方法，正疏远荣华，摒弃美味，心情安静恬淡，追求无为的最高境界。”
“吾现在但愿能过平淡清贫的生活，教育好自己的小儿，随时与亲朋好友叙说离别之情，谈谈家常，喝一杯淡酒，弹一曲琴，这样吾的愿望就已经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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