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鹏程的手指还被张叶轩勾着，那一点冰凉而颤抖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他麻木的四肢百骸。张叶轩通红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是砸碎了一切伪装后的痛楚和孤注一掷的祈求。
“你……还要我吗？”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李鹏程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要？怎么要？要这个一边说“不是gay”一边对他做尽亲密之事、偷拍他无数照片、把他逼到墙角又反过来骂他有病的、混乱又恶劣的张叶轩？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他偷偷喜欢了不知道多久，却又被其反复无常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恨意和那该死的、斩不断的怜惜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就在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瞬间——
“砰！”
宿舍门被人从外面不太客气地一把推开，撞在张叶轩的后背上，打断了一切。
“我靠！张叶轩你杵门口当门神啊？热死了，让让让让！”一个大嗓门嚷嚷着，是同班的赵强，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挤进来，差点把僵在门口的两人一起撞倒。
紧绷到极致的气氛瞬间被砸得粉碎。
张叶轩像是被火燎了尾巴，猛地甩开勾着李鹏程的手指，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背对着李鹏程，肩膀僵硬地绷起，胡乱抬手抹了一把脸，再转回身时，脸上已经强行挂上了一副再熟悉不过的、带着点不耐烦的烦躁表情。
“挤什么挤？门口凉快不行啊？”他粗声粗气地回怼赵强，眼神却飘忽着，死死盯着地板缝，根本不敢往李鹏程那边瞟一下。
“行行行，您老继续纳凉，”赵强没心没肺地笑着，把篮球往床底下一踹，就开始扯自己湿透的球衣，“鹏程，愣着干嘛呢？晚上班级聚餐别忘了啊，听说老班要开恩允许喝点啤的……”
赵强聒噪的声音充满了原本落针可闻的空间。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才那场几乎掏心掏肺的坦白、那声颤抖的哀求，只是烈日下恍惚的错觉。
李鹏程还坐在床沿，看着张叶轩几乎是用后背对着他，僵硬地和赵强插科打诨，只是那背影绷得像一块石头，耳根后的红晕迟迟没有消退。
他慢慢地、慢慢地蜷起刚才被张叶轩勾过的手指，那一点短暂的、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他要他吗？
这个问题，被张叶轩自己，又一次仓惶地掩埋了起来。
李鹏程垂下眼，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鞋，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绕开门口那两个人形障碍物，径直走向门口。
“欸，鹏程，去哪啊？一起吃饭去不？”赵强在后面喊。
张叶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又绷紧了一点，依旧没回头。
李鹏程脚步没停，手搭上门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不了，你们吃吧。”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
门关上的瞬间，他似乎听到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像是拳头狠狠砸在木头上的闷响。
还有赵强愕然的惊呼：“我靠！张叶轩你突然捶柜子干嘛？手不要了？”
李鹏程的脚步在走廊里停顿了一秒，只是短短的一秒。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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