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不顾靛蓝阻拦,径直推门进去。
堂屋跟次间都没人,这个时辰,这姑娘确实是该睡下了。
他闯进去,绕过屏风,撩开幔帐,开口便问:“今日我做错什么了?为何让我睡厢房?你……”
拔步床上,那姑娘一头乌发披散,只着一身轻薄里衣,怀里还抱着个已经睡着的小娃娃。
是平安。
平安原本已经要睡着了,但被这响动吵醒。
她揉揉眼睛,看看愣怔的爹,再看看微恼的娘,软着声音问:“娘,谢叔叔要跟我们一起睡吗?”
在这姑娘责怪的目光下,谢祁摸摸鼻子,觉得赧然。
他也不知道这软乎乎的小丫头竟然也在啊。
许清禾将他瞪了一眼,同怀里的女儿道:“不是,他是进来替我们吹灯的,方才烛火太亮,平安都睡不踏实。”
说罢,又朝谢祁看了一眼。
谢祁心里叹一口气,只好认命地去吹灯。
这几日他宿在她房里,两人夜里是从不灭灯的。
“等等。”
许清禾忽然道。
谢祁期待回身,便见她朝地平一头的抽屉抬了抬下巴。
他望着这姑娘施舍一样的眼神,狐疑地将那抽屉拉开。
里面是一颗夜明珠。
“拿走去用,别一会儿撞坏了我那些名贵的桌椅。”
许清禾道。
那可是上好的夜明珠,在夜里能将周遭一仗之内都照得亮如白昼。
这样好的东西,分明得来不易,可这姑娘却用这样轻飘飘甚至都带着几分嫌弃的声音开了口。
若非此时有别人在,谢祁是一定要将她搂在怀里好好亲一亲的。
心口有一股暖流涌过,原来她早就知晓自己夜里不能视物的事了,所以才会在漕渠乡时将早就备好的琉璃灯放在最显眼处,后来又即便是在就寝时也都让烛火都亮着。
都是为了迁就他。
这一夜,谢祁虽睡在厢房,但只要一瞧见床头那颗光泽莹润的夜明珠,他唇角便忍不住地漫开笑意。
只是睡一日厢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跟女儿分开那么久,被女儿缠着一夜也正常。
然而谢祁没想到的是,那跟母亲分离不过半个多月的小丫头,竟将那姑娘霸占了整整五日!
整整五日啊!
不光夜里,就连白日那姑娘都没空搭理他,只围着那小丫头转!
“她如今忙得狠,根本没空管我。”
是以,当付纵英问他这几日怎么总往自己住处跑的时候,谢祁如此幽怨道。
自从前段时日接到谢祁来信,付纵英便立即带着夫人去漕渠乡看过情况,又以从南四身上搜到的解药为基础,研究出了药性更强的解药。
谢祁命人将解药同样洒在河水里,由于处理及时,这场并未蔓延的疫病并未造成多大损失。
但付纵英既然携妻来到了澜州,那便索性住上一段时日。
“那你难道没有旁的事要忙?你一个侯爷,大将军,南弋国未平,你总不至于这么闲吧?”
付纵英一面锯着手上的木棍,一面问。
谢祁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便没有那么热,连吹过来的风都是凉的。
“我只负责运筹帷幄制定决策,剩下的琐事自然有底下的人去做。若我将一切都包揽了,岂不是显得我很不会培养人才?”
付纵英动作一顿,觉得他似乎说得也有些道理。
毕竟他爹他娘的御风阁,也并非时时刻刻都需要老两口坐镇的。
“再说了,我如今的任务只有一个。”
谢祁悠然道:“那就是赶快将我家姑娘给哄回来,哄得她跟我成了亲,这才算好。”
付纵英没听到似的,仍旧在兀自忙活。
谢祁便探了探头,问他:“你这几日在忙活什么,怎么总摆弄这几根木头?”
付纵英将手里的东西拿在手里扬了扬,笑道:“阮凌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我打算给我未来的孩儿做些玩具,比如小木马一类的。”
谢祁:……
在他潜入南弋国的那两年,付纵英便同自己的青梅竹马阮凌成了婚。
去岁阮凌有了好消息,谢祁还命人送了些贺礼去。
付纵英小他五岁,如今都要当爹了,他却连夫人的手都没摸过几次。
这天没法聊了,谢祁索性起身告辞。
回到许宅,他还是习惯性地往那姑娘的寝房走去。
都到门口了才想起来,今日她估计还是没空搭理他。
可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许清禾才沐浴过,正坐在榻上看书,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围着她,正在拿干净的巾子给她擦头发。
“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
许清禾眼睛都没抬,就知晓是他来了。
“今日带平安去跑马,她玩儿累了,已经由乳母哄着睡下。”
谢祁眼里一亮,提步先去盆里洗干净手,而后就要从丫鬟手里接过巾子。
两个丫鬟看向夫人。
许清禾点头:“下去吧。”
时隔五年,谢祁终于再次拿回了给这姑娘擦头发的权力。
如今已经入了夏,天气热,这姑娘身上已经换成了轻薄的绫衣,领口处露出大片的白嫩肌肤。
谢祁只要一低头,便能瞧见其下的雪白与沟壑。
他眸色渐深,想起已经快要当爹的付纵英,和始终毫无进展的他自己。
“所以,今夜我是不是就不必睡厢房了?”
半晌,他哑着声音开口。
毕竟是曾经给自己擦过一年头发的人,谢祁擦头发的力道不轻不重正正好,许清禾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连手里的书都撂在桌上。
“随你。嘶…你轻点儿……”
又轻又柔的一声,本是抱怨他弄疼了自己的头发,可在这样烛火迷蒙的夜里,却让人想起了五年前那些气息潮热的夜晚。
她那头绸缎似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谢祁随手将巾子扔在一旁的架子上,抄起这姑娘的腿就将人打横抱起。
“你这是作甚?!”
许清禾惊了一下,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被这人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谢祁喉结轻滚,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里似是藏了两捧正在跃动的火。
“给你当了快一个月的守夜丫鬟,是不是也该给我付些报酬了?”
没人比许清禾更清楚他渐重的喘息、冒火的双眸,以及贴在她腰上的滚烫大手究竟是何意思。
她也不由得想起五年前那些缠绵的夜晚,身子下意识一软。
却还偏过头,嘴硬道:“要报酬,去找账房支。”
她没拒绝,谢祁便双手撑了过来,追着她的眼,笑着道:“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
“你别得寸进——唔……”
滚烫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
许清禾的身子更软,察觉到他的急躁,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
让他守在此间的这些日子里,她连手都没给他牵过几回,更别提别的。
每每就寝时,她都能看出这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幽怨。
可他越是难受,她便越是痛快,就连睡眠都好了不少。
然而今时今日与他一起在这床榻上亲吻,他的手逐渐寻上自己腰间的系带,许清禾忽然觉得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从重逢到如今,才不过四个月的时日,她难道就要这样原谅了他?就要这么给了他?
正犹豫间,这人已经轻轻咬了她一口。
“想什么呢,怎么这样不专心。”
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让人全身上下都要泛起一层粉色。
这般失神的模样,该不会是在想旁的男人吧?
谢祁心里一慌,连忙又亲了下来,生怕他给她一丝喘息,这姑娘就当真想起了旁人!
濡湿的唇一路向下,流连于脖颈锁骨。
大片雪白的肌肤立即染上一片粉红。
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早已经抽开了系带,探进了小衣。
“咚咚咚——”
偏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夫人,老奴看灯还亮着,不知您睡了没有?”
“小小姐方才被梦魇着了,哭着要找夫人呢。”
许清禾推了推身上人的肩,让他下去。
“……”
谢祁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又不情不愿地给这姑娘将快要散落的衣裳穿好。
“你快出去,走后窗。”
不知为何,分明是在自己的宅院里,门外又是自己的亲信,许清禾却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谢祁便顿时觉得,自己好似这姑娘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姘头。
待谢祁翻窗走了,许清禾又理了理衣襟,这才让乳母进来。
她从前便就有梦魇的毛病,自然知晓醒后的无助,更何况女儿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
一见了娘,平安好不容易停住的哭声便又更大起来,一双小短手紧紧拦着她娘的胳膊,埋在她娘颈窝就这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见女儿这样,许清禾哪里还有方才的那些旖旎心思,只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将人好好哄着。
两刻钟后,怀里的女儿总算哭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许清禾自己爱洁,自然也不许女儿脏着一张小脸儿睡觉。
但她方才已经将侍从都遣下去睡了,现在还得自己下去打水。
忽然就有些怀念谢祁宿在次间的那些日子。
然而就在此时,后窗传来一些响动。
“谁?”
她心中一凛,立即抱紧了怀里的女儿,同时将枕下的那把匕首也捞在手里。
“是我,别怕。”
谢祁绕过屏风走过来,一眼便看见了那姑娘手上没来得及收起的匕首。
“这是我当年赠你的那把?”
见来人是他,许清禾紧绷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她将匕首重新藏回枕下,否认道:“不是。”
谢祁长臂一展,一下子就将那匕首给摸了回来。
“连刀鞘上的纹路和刀柄上镶嵌的宝石都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
许清禾道:“我说不是就不是。”
谢祁便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不是,那许老板费尽心思寻了个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匕首作甚?莫不是要睹物思人?”
许清禾着了他的道,自觉掉了面子,便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让你走吗?又回来作甚?”
谢祁见好就收,走去堂屋,往盆里倒了水,又取了干净的巾子过来。
他柔声哄道:“这不是得尽好一个守夜丫鬟的职责,来服侍夫人跟小小姐安寝吗?”
算他识相。
许清禾面色缓和了些,自己擦过了手,正要给女儿擦脸,却忽然眸光流转,将巾子交给了谢祁:“方才抱女儿太久,我手酸,你给平安擦擦脸。擦干净些。”
谢祁:……
这小丫头就是替他亲爹来讨债的!
搅坏了他的好事不说,还得让他好生伺候着!
看他一脸不忿却动作轻柔地给熟睡的女儿擦脸,甚至还细致地擦了擦小丫头一双肉乎乎的小手,许清禾心里便一阵畅快。
她就是喜欢看这副不情不愿却还无可奈何的模样。
等谢祁伺候完小小姐,一抬头,便发现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睡了。
他将怀里的小丫头狠狠盯了盯,最后又轻手轻脚地想将她放进她娘香香软软的被窝里。
正要脱手离开时,小丫头忽然揽紧他的脖子,软乎乎地喊了声“爹爹”。
纵使知道这小丫头是睡迷糊叫错了人,可因着这一声爹爹,谢祁还是在厢房里翻来覆去,几日都没睡好觉。
付纵英再见到他时,就是他哥顶着一双黑眼圈的俊脸。
“哥,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谢祁懒懒打了个哈欠,往躺椅上一躺下,摇摇晃晃地好似就要睡着。
“这几日没睡好。”
付纵英却觉着不大对,他谨慎道:“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要不还是让阮凌给你把把脉?”
把个脉而已,也不会多费事,谢祁便应了。
阮凌如今已经快九个月的身子,付纵英不敢轻易让她动,便让谢祁进屋去诊脉。
在谢祁的记忆中,这是自己头一回看到身怀有孕的女子。
她从前是见过少女时期的阮凌的,小姑娘是偏瘦的身形,如今有了身孕,脸上的肉便更多了些,可眼底一片青黑,竟好似也是没睡好的模样。
阮凌笑着解释:“这几日夜里总是腿抽筋,用了药、扎了穴位也都不见好。”
“是啊,惹得我夜里也睡不好,还得起来给她按腿,你瞧瞧,我眼底下也都是青黑。”
付纵英看似抱怨,实则却是炫耀。
但还是被阮凌给瞪了一眼。
谢祁便想,当年许清禾怀那小丫头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般难受?
瞧着付纵英对夫人这嘘寒问暖的模样,他就想,当年那姑娘怀有身孕的时候,小丫头的爹是否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也满怀期待地给未来孩子准备降生的礼物?
“三哥……”
再回神时,对上的是阮凌越发凝重的脸。
谢祁立即蹙紧了眉心:“可是我身上的毒有何异常?”
阮凌忧心道:“三哥身上的毒好似更加重了。”
谢祁:“怎么会?这一年来你给我开的药我都按时吃着,前段时日分明已经好了很多。”
阮凌年关那阵子才给谢祁诊过脉,那时候他确实已经见好,只要按时服药,按理说不会是如今模样。
她想了想,问道:“三哥这几个月是否吃了旁的什么药?或是误食了什么有毒之物?”
谢祁一瞬间想起了许多。
比如他在刺史府喝下的那些并不对症的汤药,比如他曾在放了疫病之毒的河水里趟过一遭,又比如……
又比如他曾经被许清禾喂下过的那颗自南四身上寻到的解药。
他面色忽然一沉。
眼前划过南四临死之际,眸中所留存的得意与嘲讽。
他分明早有预料。
下章是清禾醉酒,谢将军如愿以偿[坏笑]
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能突破二百收藏的大关[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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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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