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年轻男女而言,即便是一缕交错的目光、一次无意的触碰,都足以令两颗心怦然悸动。
方才许汐元一时情急,竟忘了礼数,伸手捧住了裴砚之的脸。直到他开口说话,她才蓦然惊觉。
那眉眼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连他微颤的睫羽都根根分明。
他的脸颊滚烫,透出一层绯红。望向她的那双眸子,含三分羞怯,藏七分灼热,直看得人心头一跳。
她一时怔住。四目相对间,慌忙将他推开,不料手劲过大,竟将他推得向后一仰,“砰”的一声撞在了木板上。
事出突然,还沉浸在悸动中的裴砚之只觉后脑一疼,霎时眼冒金星。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捂住了脑袋。
许汐元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我一时情急,手重了……”
裴砚之抬眼看她,方才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想要揽她的腰,手还未碰到,就被她一把推开了。
他脸上愈发烫得厉害,又疼又窘地偏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许汐元见他不语,又急急问道:“你可还好?我真不是有意的……”
他无奈轻叹:“无妨,你安静坐着罢,别再乱动了。”
许汐元忙不迭点头称是,将钥匙小心翼翼收进袖中,欢喜得连额上肿起的包都忘了疼。
裴砚之悄悄抬眼瞧她,见她眉眼间终于舒展,自己的心也跟着悄然一松。
他下意识伸手去触方才被她捧过的脸颊,忽觉她要抬头,又急忙缩回了手。
车厢里静了下来,只闻车轮辘辘。许汐元一直垂着头,假意整理衣襟,始终没好意思再看他。待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她才抬头道:“你不必下车了,先回罢。额上这包我自会寻个说法。”
裴砚之却道:“这怎么成?本就是我失手所致,理当登门致歉。再说外祖母与表兄再三叮嘱过的礼数,我岂能疏忽?”
许汐元:“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已不觉着疼了。”
裴砚之:“方才不是还委屈得紧,直嚷着疼。”
许汐元:“这不是……你给了钥匙么。”
原来是得了好处,便不觉得疼了。
裴砚之无奈低笑,先行下了马车。待许汐元探身而出时,他已静立在车辕旁,朝她伸出手。她略一迟疑,便将手轻轻搁进他掌心里。
裴砚之稳稳握住,扶她下车。她甫一站稳,便飞快地将手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国公府,早有管家快步迎上前来。
管家先向裴砚之行过礼,抬眼见到许汐元额上那个醒目的肿包,顿时急得跺脚:“我的大小姐!这是怎么弄的?肿得这样高?是哪个不长眼的干的?”
老管家在府里待了大半辈子,是看着许汐元长大的,此刻见她伤着,心疼得什么似的。
裴砚之听到那句“不长眼的”,尴尬地轻咳两声。
许汐元忙道:“张伯伯不必忧心,不过是踢毽子时不小心砸着了,并无大碍。父亲母亲可在府中?”
管家忙躬身回话:“都在府里。小姐快些进去吧,老奴这就去请大夫来瞧瞧。”
许汐元:“不必了张伯伯,方才已经上过药了。”
管家应下,引着二人往前厅去,边走边道:“小姐,今儿个上午沈妍姑娘与宗钰公子来过府上,说是得了一件稀罕物件要送给您。见您不在,便先回去了,还留话说待您得空时,邀您同往七月湖赏花灯。”
“稀罕物件?”许汐元惊奇,“是什么稀罕物?现在何处?”
管家笑吟吟回道:“是一件用南海珍珠制成的珍珠云肩。除了这极难得的南珠,还以金线银线精心织就,更点缀着各色宝石。这般华美的物件,怕是整个长安城也寻不出第二件来。”
许汐元闻言顿时驻足:“沈妍姐姐怎会得这样贵重的物件?又为何要赠与我?”
管家恭敬回话:“老奴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只听沈姑娘说,这件云肩是她兄长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特意送来给小姐,说是聊表心意。”
许汐元默然片刻,问:“所以这珍珠云肩,是宗钰哥哥送的?”
“正是。”管家点头,“老爷夫人原也说此物太过珍贵,推辞不收。可沈公子再三表明心意,实在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暂且收下,只说等小姐回府后再作定夺。若是不愿收,改日再送还沈府便是。”
许沈两家素来交好,这些年来沈府送往这儿的贵重物件不在少数。尤其是沈宗钰,但凡是外出遇见什么稀罕玩意儿,总会头一个想着给许汐元送来。
早先许汐元倒也安心收下,可后来那礼物越发贵重,件头也越来越大,渐渐她便有些受不住了。
这回竟是一袭珍珠云肩,这样厚重的礼,她如何担得起?往后这份人情可该怎么还才是?
立在一旁的裴砚之也为之惊讶。他素来知晓沈宗钰待许汐元亲厚,两家交情也深,却不想竟到了这般地步。
那日沈家送来的樱桃虽个大甜美,终究不算出奇。今日连难得的南珠云肩都送来了,足见情谊之深,实在不寻常。
他也曾暗里调查过沈家底细。明面上人人都道沈家不过是寻常商户,可据他查知,绝非如此简单。
沈家平日衣着朴素,不显山不露水,可在京中的产业,并着私下里的用度享受,莫说寻常富户,便是许多簪缨世族,也未必及得上。
再说沈宗钰,身形高大,相貌俊郎,头脑聪明,又出手阔绰。他隐姓埋名,在经商圈极其有名望。明知自己已与许汐元订婚,却仍送给对方如此贵重的物品,其用意耐人寻味。
突然间,心里酸酸的。
这时,许汐元的母亲李素款步走来。一眼瞧见裴砚之,脸上立刻绽开笑意,亲热地招呼道:“砚之来了。”
李素向来对裴砚之青眼有加,她觉得这少年郎不单样貌俊逸,才学在长安城里也是拔尖的,更难得的是待人接物总是谦和有礼,与自家女儿站在一起,还极其般配。
裴砚之见到李素,当即转身执礼,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夫人。”
李素含笑上前,目光掠过女儿时忽地凝住,惊声道:“元儿,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怎的肿起这般大的包?”
她急急扶住许汐元的肩头,凑近细看,心疼得蹙起眉头:“快告诉娘,是哪个混账东西伤的?”
“混账东西”四字一出,裴砚之只觉眼皮突地一跳,当即向李素深深一揖:“夫人息怒,汐元额上的伤……是晚辈不慎失手所致,万请夫人恕罪。”
李素闻言一怔,一旁的管家也张大了嘴巴——他方才还暗骂了句“不长眼的”,没想到竟是这位未婚夫所为。
裴砚之忙将在李府发生的意外说了一遍。李素听罢,神色稍霁:“原是如此。既然不是存心的,便不必放在心上。”转头吩咐管家,“快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许汐元忙道:“娘不必忧心,在外祖母家时已经处理过了。大夫说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好。”
李素这才安心,对裴砚之道:“快别在这站着了,进屋说话。老爷今日正好在府里,昨日还念叨着要请砚之来用顿便饭。”
几人移步前厅时,卫国公许径山正喝着茶。见他们进来,先是讶然于裴砚之的到访,待目光触及女儿额上那道红肿,当即蹙眉放下茶盏,快步迎上前来。
他凑近细看,见女儿额上肿起个通红的大包,不由怒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将我家元儿伤成这样?元儿可是在外头受了委屈?”
许径山本是农户出身,早年随军征战多年,虽后来也读书认字,到底不似那些文臣般讲究辞令。
他性情耿直,最重义气,这一声责骂脱口而出,听得裴砚之耳根发烫,连忙上前深施一礼:“伯父息怒,是在下一时失手,误伤了汐元。”
他又将在李府发生的意外细细禀明。许径山听罢,面露讪讪之色,摆手道:“原是如此,既不是存心的,便不必挂怀。”
他虽心疼女儿,可见女婿态度诚恳,倒也不便追究,忙请他入座,转了话头道:“今日绍凌恰在府中,本还想着去请你过来用顿便饭。既然来了正好,咱们一处说说话。”
既是未来岳丈开口留客,裴砚之也不好推辞,当即应下。
正说话间,许汐元的兄长许绍凌步履带风地进了门,目光先落在靠门坐着的妹妹身上。
许汐元额间那处红肿实在显眼,许绍凌一眼便瞧见了,惊得瞪大眼睛,刚要开口,只见裴砚之立即起身长揖:“大哥,汐元额上的伤是在下不慎所致,实在惭愧。”
裴砚之料想许绍凌定要责骂,不如先行说明。
“是你?”许绍凌将已到唇边的斥骂生生咽了回去,满眼诧异。
裴砚之只得将在李府发生的意外又说一遍。许绍凌听罢,只得扯出个无奈的笑容。既说了不是故意,纵是心疼妹妹,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许家众人皆未深究,裴砚之暗暗松了口气。李素自去膳厅打点饭菜,许汐元也回院中歇息,独留他一人在厅内与许家父子叙话。
初时三人对坐尚有些局促,不过说着说着,倒也渐渐松快起来。
暮色四合时,晚膳已备妥。国公府本是武将门第,席间不拘虚礼,一家人热络地招呼着裴砚之。几盏醇酒下肚,他虽未醉,眼尾却已染上薄红。
宴罢又陪着许家父子说了会闲话,裴砚之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他说想看看沈宗钰送来的珍珠云肩,却被许汐元拒绝了。他又追问许汐元打算如何处置,许汐元只说“还没想好”,让他别多问。
他望着她那张明艳的小脸,心里又开始发酸。或许,他需要约沈宗钰谈谈。
许汐元送走裴砚之后,回院沐浴更衣,坐在窗边吹着晚风读了会书。待到更深夜静,便换上一袭利落的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往大理寺而去。
她潜入大理寺,避开巡卫,闪身至卷库门前,施计引开了两名守门侍卫。趁此间隙,取出裴砚之给她的钥匙,插进那扇精铁所铸的厚重门扉——此门若无钥匙,任是武功再高也难开启。
锁簧轻响,门隙初开,她侧身潜入。库内晦暗如墨,待眼睛稍适应黑暗后,她便屏住呼吸开始摸索。由于卷架众多且错综复杂,她寻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卷架最西侧的第四格。
裴砚之说,这里存放着关于姐姐案情的所有卷宗。
来啦来啦!
不知不觉就吃上醋了[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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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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