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一踏进晋王府，他那刚满十五的妹妹裴静禾便迎了上来。
小姑娘生得娇巧玲珑，一张莹白小脸与裴砚之颇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明澈的杏眼，流转间顾盼生辉。
她性子活泼，却从不过分缠人，近来因兄长订下婚事，欢喜得不行，整日“嫂嫂”长“嫂嫂”短，叫得裴砚之耳根发热。
今日她知晓兄长去见了未来嫂嫂，此刻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眼巴巴望着他：“哥哥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见着嫂嫂了不曾？相处得可好？”
裴砚之坐下，执起茶壶斟了一盏清茶，方缓声道：“还算顺利。”
裴静禾闻言立刻挨着他坐下，眸中亮晶晶的。能从兄长口中听得“顺利”二字实属不易。
她知晓哥哥与许家小姐儿时的事。幼时兄长曾被那小姑娘用簪子扎过臀部，为此耿耿于怀多年。
她原以为哥哥迟迟不愿娶妻，多少是因着童年那桩事在心里落了阴影，怎料兜兜转转，偏生是这两个人要结成姻缘。
裴静禾虽与许汐元不算熟稔，可同为高门贵女，宴席间总打过照面。那位许家小姐在京中颇有才名，品性、样貌、家世样样出众，尤其是那副容貌，在她见过的所有闺秀里最为出挑。
虽说未来嫂嫂与兄长之间有过那样不愉快的往事，可这般明珠似的人儿能来做她嫂嫂，她自是欢喜得紧。
她忍不住凑近些，声音里带着雀跃：“哥哥快同我说说，今日可有什么进展？再过半月便要成婚了，你可问过嫂嫂还有什么需要的？女儿家突然要出阁，心里定然忐忑，哥哥可曾说些宽慰的话？还有，哥哥可曾向她提过我？有没有告诉她，等她过了门，妹妹定会好好待她的？”
晋王府里虽还有位嫡出的姐姐，但莫说疼爱，平日里连说话的机会都少。在这深宅大院中，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知冷知热的，也唯有兄长一人了。
裴砚之见妹妹如此激动，不由轻笑：“今日相处尚好，一同入宫拜见了祖母，又去了外祖母家小坐。只是……”
他语气微顿，略显赧然：“只是在院中踢毽子时，不慎将毽子踢到了她额上，肿起个包来。”
裴静禾担忧道：“伤得可重？”
裴砚之：“肿得颇高……不过哥哥当真不是有意的。”
裴静禾满是心疼：“那定然疼得紧。哥哥这几日定要好好关照她。”
见妹妹这般关切，裴砚之目光柔和地望了她片刻，轻声问道：“静禾，你告诉哥哥，哥哥要成婚了，你心里……可会害怕？”
害怕？裴静禾没料到哥哥会这般问，忙摇头：“妹妹怎么会害怕？欢喜还来不及呢。哥哥成了婚，静禾便有了嫂嫂，这府里就多了一个伴。往后便能与嫂嫂一同用膳、逛街、说体己话了。”
“这些年在府中，静禾唯有哥哥一人。哥哥处处护着我，定然很辛苦。待你成家后，便能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必终日为我操心。妹妹只盼哥哥能像寻常人一般，与心爱的姑娘品茶赏花，谈天说地，做尽天下快活事。”
小姑娘说着还眯眼憧憬起来。
“虽说哥哥与嫂嫂是姻缘撮合，可只要哥哥肯真心待她，时日久了，未必不能生情。只要哥哥幸福，静禾便会幸福。”
这就是他的妹妹裴静禾，一个自出生便未曾见过母亲的小姑娘。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她跟着他一同长大，自幼便懂事得让人心疼，总爱仰着稚嫩的小脸说些暖心的宽慰话。
如今及笄了，反倒愈发替他着想。怕他孤单，怕他因着顾虑自己而耽误终身。如今见他定下婚事，竟比他还要开心。
他心里泛起酸涩，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妹妹说的话，哥哥都记在心里了。往后定会待她好。”
裴静禾了解哥哥，怕他心里难受，忙岔开话头：“哥哥，四皇子殿下今晚约了我去看灯会，我们一同去可好？”
裴砚之原还有事要忙，可想到妹妹方才那番话，又思及成婚后怕是再难这般陪她，立即含笑应下：“好，晚间哥哥陪你去赏灯，再买些新奇玩意儿。”
裴静禾见他应下，连连点头：“那哥哥好生歇着，妹妹就不打扰了。”说罢，开心地跑出了房间。
裴砚之望着妹妹欢快的背影，宠溺地笑了笑。忽然又想起许汐元捧他脸时的情形，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
这一夜，他睡得极好。翌日清早，刚换好衣袍准备出门，手下便匆匆来报：“公子，大理寺那边似乎出了点麻烦，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大理寺？他闻言蓦地一怔，不禁蹙眉：许汐元她......当真沉不住气，额头的肿包还未消，就敢贸然行动。
他无奈叹气，急忙向院外走：“速备马车，随我往大理寺去。再遣人通知闫离，让他也尽快赶去。”
——
许汐元今日起身后便随母亲张罗出嫁事宜，直忙到日头西沉。还未及用晚膳，沈妍与沈宗钰兄妹二人便登门来访，又携来好些稀罕果品。
昨日他们赠的那件珍珠云肩尚不知如何送还回去，今次又见这般心意，倒教许汐元更觉难安。
她忙将二人迎进屋中，斟茶相待。沈妍凝眸瞧着她额上那片青紫，看了又看，不由抽着凉气道：“这一下可伤得不轻......你这未婚夫当真不知轻重，与姑娘家踢毽子，何至于使这般狠劲？”
一旁的沈宗钰瞧着那处肿包，也是心疼得直蹙眉头。
许汐元赧然一笑：“原也怨不得他，是我自己争强好胜了些。别担心，已经不是很疼了。”
沈妍忧心问她：“那契约书的事儿，你可是同他提了？”
许汐元：“提是提了，只是他不答应。”
沈妍忙问：“哪一条不答应？”
许汐元：“全部。一条都不答应。”
“全部都不应？”沈妍不由睁大了眼，“这是为何？”
许汐元摇了摇头：“许是觉得突然提及婚前立契，不够尊重。不过无妨，日后我再慢慢与他商量。”
一旁的沈宗钰放下茶盏，忧心道：“妹妹，婚姻大事关乎一生，你定要慎重。晋王府门第虽高，内里却非坦途。听闻王妃性子颇为强势，他们兄妹在府中尚且不易。你若没有些保障，日后受了委屈，该如何是好？”
许汐元抬眸望向他，见他满眼担忧，轻笑道：“宗钰哥哥说的是，这件事我自会好生与他商议。”
她话音轻轻一转，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宗钰哥哥近来可是清闲些了？”
沈宗钰目光温润地望着她：“手头的事务都暂告一段落，应当能在京中多留些时日。”
许汐元微微颔首，转而看向沈妍：“昨日姐姐送来的那件珍珠云肩实在太过贵重，我正想着今日送回。那样好的珍珠云肩，想必极为难得，我瞧着与姐姐的气质正相配，还是该由姐姐留着才是。”
她并未点明那云肩实为沈宗钰所赠，因为她已经隐约察觉他的用意。
沈妍忙道：“妹妹快别这么说。正是因着觉得那云肩更衬你，才特意送来的。我这儿不缺这些，你安心收着便是。”
沈妍与她兄长一般，皆是热心肠。加之几人自幼一同长大，她并不觉得兄长赠许汐元这般贵重的物件有何不妥，反倒认为兄长同自己一样，都将许汐元视作亲妹妹般疼爱。
可许汐元终究已是订了亲的人，再收这般重礼实在不合礼数，便道：“姐姐，我眼看就要出阁了，这般贵重的物件往后也难得佩戴，放在我这儿反倒是辜负了。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仔细包好了，待会你们走时定要带上。若是不依，我可真要恼了。”
这般干脆的推拒让沈妍微微一怔，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勉强，只得点头应下：“既如此……待我们回去时带上便是。”
不料沈宗钰却问道：“妹妹这般推辞，可是因为不喜这礼，还是……有所不便？”
许汐元没料到他竟会这般直白相询，笑回道：“确是不便。那云肩样式多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佩戴，我眼看就要成婚，婚后便不好再用这般鲜亮的饰物了。如此贵重的物件，万不能白白搁在我这里蒙尘。姐姐与哥哥的心意，妹妹感怀在心。”
她轻巧地转了话头：“方才不是说起今夜有灯会？我们一同去瞧瞧可好？我也许久未曾逛过了，今晚不论吃的玩的，都包在我身上。虽知你们定不舍得让我破费，可这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你们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
许汐元晓得这兄妹二人从不缺银钱，可总收受旁人馈赠，心下终是过意不去。若强行推拒又恐伤了情分，便也想尽己所能，好生回报这份情谊。
沈妍一口答应：“好。街口新开了家酒楼，我们不如先去用些茶点，再慢慢赏灯。”
“嗯。”
三人说定后便登上马车，往七月湖去了。
来啦来啦！
几个人要遇到了[奶茶]
今天有红包[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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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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