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汪有简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挤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司世修，今年我想换个环境过年。”
司世修总算有了反应，略带迟疑地说：“小简，我刚才好像……”
“好像什么？”汪有简宛若惊恐之鸟，紧张地直起身，再也拢不住内心的情绪。
司世修神色凝重，迟迟不给汪有简下文。
时间仿若过了一个世纪。
司世修缓缓抬起手：“那。”
汪有简顺着方向看去，摆在茶几上的装饰时钟在不停转动。
咔哒咔哒……
“我刚才看到它的指针了，是一点二十对吗？”司世修的声线有些发抖。
汪有简确认一遍时钟的时间，激动地把他的头掰过来，捧着他的脸：“你能看见了？”
司世修几次眨眼，神色却隐隐透出失落：“可能是脑子里产生的幻觉。”
“不可能。”汪有简笃定地说，“你一定会看见。”
司世修神色不稳，故意岔开话题：“你刚才是不是说想换个环境过年？”
汪有简放下手，同样不愿意触碰他的伤心事，随着他说：“对。”
司世修逐渐恢复往日的柔和：“我有一个朋友在大理开了间民宿，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造成司世修失明的那场旅行，下一站就是大理。
汪有简对大理始终存有芥蒂。
可她不想驳司世修的任何提议。
“我正好也想去那。”汪有简口是心非，瞧着时钟的指针，下一秒又顾虑，“马上要过年，会不会你朋友那的房间都被定出去了？”
“民宿没房间，我们就去住他家。”司世修面向时钟，“他自己常年住独立的大院子，什么时候去都有地方住。”
汪有简继续追问：“我们俩去打扰，方便吗？”
司世修眉眼间难得浮起若隐若现的惆怅：“他一个人，巴不得我们去热闹。”
汪有简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甚至脑补大理这位是司世修的爱而不得，犹疑着问：“大理这位是你哪个朋友？”
司世修淡淡地答：“孟时胜。”
司世修的朋友汪有简见过，听过不少，大多都没往心里记，但是孟时胜她记得很清楚。
一个北方的小伙子，考到南方的警校，爱上了南方的姑娘岑永安。
最终一个负伤，一个殉职。
悲伤又悲壮。
*
安排好家里，汪有简和司世修登上了飞往大理的飞机。
落地大理，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汪有简提心吊胆踩在大理的土地上，总感觉下一秒会发生意外。
“需不需要拿个绳子把我们绑在一起？”司世修含笑的声音响起。
“也不是不行。”汪有简笑着接话，紧张的状态稍稍缓解，挽着司世修取完行李，走到飞机场停车的地方。
孟时胜闻着味过来，笑呵呵打趣道：“你小子行啊，出门还带个护法。”
司世修笑笑，不忘提点汪有简：“小简，这是孟时胜，你叫孟哥。”
“孟哥。”汪有简乖巧地叫了一声，偷偷打量眼前如鹰般锐利的高大男人，完全和照片里又瘦又二的少年对不上号。
“小简都成大姑娘了。”孟时胜感叹一句，回头安慰司世修，“瞎就瞎了，我这不也没条腿，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汪有简下意识看向他的腿，从上至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右腿运动裤与运动鞋之间的金属管状。
“东西给我。”孟时胜热络地接过司世修拉着的皮箱，带他们上了车。
坐在相对封闭的环境，汪有简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听孟时胜和司世修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的都是他们高中时期的趣事。
说着说着，孟时胜话锋一转：“小简，你跟你哥要是没啥事，就在我这多待几天，让我也热闹热闹。”
“只要孟哥不嫌烦，我少说也得待一个月。”汪有简笑着回应。
“我巴不得你们在这陪我过年。”孟时胜发自内心高兴，自顾自哼起歌。
如司世修所说，孟时胜家的院子真的很大，前院种的是五颜六色的花，后院是各种各样的果蔬，甚至还养了几只鸡。
孟时胜把行李送到给他们准备的两间房里，拿起菜篮，边往后院走边说：“你俩随便坐坐，今天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汪有简深受农场游戏的荼毒，对菜地有很大的兴趣，追上去问：“孟哥你要去摘菜吗？”
“你去吧，爱吃啥摘啥。”孟时胜把菜篮递给她，贴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手套。
“我吗？”汪有简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喊跟在后面的司世修，“哥你过来，我们去偷菜。”
“自己家的东西，说什么偷。”孟时胜一巴掌拍在她的肩上，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人。
司世修早就告诉过汪有简孟时胜是什么人，故意呛声：“我非得把你菜地全都摘了。”
孟时胜逗小孩似的：“摘完我全都给你做了，吃不完别睡觉。”
“老孟你别逗她了，一会她把菜地都给你糟蹋了。”司世修上来圆场。
孟时胜会心一笑：“咱老妹我一看就知道啥人，干不成恶心人的事。”
“行，你看人准。”司世修无奈，“你去忙别的，我跟她去摘菜。”
孟时胜瞥了眼等着的汪有简，眼里透出羡慕之色，轻轻拍了拍司世修的肩膀：“摘完让小简监督你，把菜洗干净送厨房去。”
司世修没搭理他，跟上汪有简。
菜地被照顾的很好，没有枯叶没有虫害，可见用心。
汪有简欣赏片刻，带上手套，沿着狭窄的空地走，挑认识的摘了多半篮，欢欢喜喜举起菜篮到司世修的鼻子边上：“司世修你闻，新鲜的味道。”
司世修配合地闻了一下：“真不错。”
“走，我们去洗菜。”汪有简摘下手套，拉着司世修来到井边，研究了一下使用方法，顺利打出水来。
菜饭端进凉亭，天已擦黑。
孟时胜打开灯，照亮院子。
汪有简客套两句，怀揣满满的期待拿起筷子，等孟时胜动筷后，先给司世修夹了些，最后才夹了菜送进嘴里。
肉是地道的散养肉，菜是菜地里刚拔的，加上纯熟的烹饪技术，每一口都回味绵长，让人放不下筷子。
孟时胜见她如此捧场，笑意一直挂在脸上。
“哥，你吃这个。”汪有简不停给司世修夹菜。
孟时胜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起身离开。
汪有简被他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放下筷子问司世修：“他干嘛去了？”
司世修同样放下手里的餐具：“拿酒吧，我听说他酿了挺多花酒。”
汪有简想到新闻里喝自酿酒中毒的惨案，凑近司世修，压低了声音问：“会不会中毒？”
“不会。”司世修回答的干脆，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他爸开酒厂的，他九岁那阵就上手酿酒了。”
汪有简放下心来，余光瞥见孟时胜回来，手里拿着一小壶酒和三个白酒杯。
“尝尝我酿的酒。”孟时胜热情地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
酒是清澈透亮的玫红色，隐隐约约散着桂花香。
“这是白酒吗？”汪有简不确定有没有喝下它的实力。
“对，白酒，五十三度。”孟时胜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喝起来。
汪有简没喝过这么高度数的白酒，犹豫着不敢下嘴。
司世修有所感应：“少抿点，不能喝给我。”
有他开口，汪有简多了些胆量，郑重其事拿起杯子，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桂花甜香，以及很微弱的玫瑰香。
色香俱全的酒，味道肯定也不会差。
汪有简如是想，放心地喝了一口。
酒入口的瞬间，她倍感不妙，整个口腔辣得像着了火，烧得她有口难言，脸皱成了一团。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干掉小半杯。”孟时胜朝她竖起大拇指。
“解解辣。”司世修把手边的果汁递出去。
汪有简缓过劲，忙不迭接过来，一口下肚，又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才解了辣。
“再来一口？”司世修噙着笑。
“不来，太辣。”汪有简连连摆手，把白酒杯推给他，“你喝你喝。”
司世修微微颔首，转而和孟时胜喝起来。
汪有简瞧他们喝得一脸享受，没脸地问：“有那么好喝？”
司世修二话不说，把杯子递过去：“小口抿。”
汪有简接过来，按照司世修说得抿了一小口。
还是辣，但是是能接受的程度，细细品味还能品到花的甜香，和醇厚的酒香相得益彰。
两杯酒下肚，汪有简亢奋地举起杯子：“孟哥，再给我来一杯。”
“白酒后劲大，不能贪杯。”司世修出声制止。
汪有简悻悻地收回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
不知不觉，醉意参杂着困意上头，汪有简最先撑不住，回卧室翻到洗漱用品洗漱完，一头栽到枕头上失去意识。
一觉醒来，晌午都过了头。
汪有简完全没有酒后的难受，精力充沛地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套上防风的外套，摸到司世修的房间，见他还熟睡着，才安下心去院子透透气。
“早啊。”孟时胜带有醉意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汪有简寻声向凉亭看去，几步走过去，瞧见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和孟时胜被酒气熏红的脸，磕磕巴巴应了句：“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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