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听目睹汪有简眼中迸发出驱逐意,表情略微僵硬:“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还给你。”
鉴于对他有所图,汪有简没拆穿他拙劣的言语,唯独担忧他贼心不死,刻意带着嫌恶的笑意直视他的眼睛,轻轻抬起手。
金锁在空中形成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垃圾桶里。
许闻听面色由紧张至惨白,喉咙里咕哝不出一句话。
“碍眼的东西,留着占地方。”汪有简忍住对黄金的可惜,有意再绝情些。
许闻听恍了恍神,仿佛没听见,回应的第一句话是:“今晚我打地铺。”
闹成这样,汪有简也没心思搞东搞西,更没耐心搞冷战,不轻不重地回:“随你。”
体会到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许闻听丧气地垂下头。
汪有简视而不见,下床简单洗漱,打算炖个梨润润喉咙,结果打开冰箱,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本食物稀少的冰箱,被许闻听和赵管家两次添置,塞得满满登登,眼花缭乱到让人感到陌生。
汪有简抓了抓头,在水果区左找右找,都没找到记忆里的梨,无奈拿出一颗橙子,洗干净切开装到盘子里。
许闻听寻着声音出来,自告奋勇:“我来做饭。”
“要做饭你自己吃,不用带我份。”汪有简拿着盘子走向餐桌,冷漠的语气听起来酷似厌弃。
“我去外面吃。”许闻听置气地朝玄关走去,像极了渴望被人哄的孩子。
汪有简没惯着他,自顾自坐到餐桌前啃橙子。
许闻听套上大衣,杵在门口迟迟等不到汪有简的回应,耐不住用威胁的口吻:“你不怕我走了不回来。”
汪有简只觉听了个笑话,忍不住笑出声。
许闻听成功被激怒,指名道姓:“汪有简,你就不能在乎我一点。”
见多了情侣间的争吵和别扭,汪有简预感他要一闹二哭三上吊。
由始至终,她要的都是可以排解空虚的消遣,而不是吵闹黏人的男人。
如果许闻听再三不知道悔改,她只有一条舍弃他的路走。
大不了,她就学秦慕龄,花精力在大学里琢磨个清清白白的男大……
玄关再次传来动作的声音,是许闻听折返而归。
汪有简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果汁,无奈的语气夹杂着不耐烦:“你是不是只有七秒记忆,忘了我找你是为了消遣。”
“我没忘……我只是……”许闻听眼里的受伤快溢出来。
汪有简彻底失去耐心,将将忍住掀桌的冲动:“要滚赶紧滚,别在这装傻表演深情。”
许闻听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忙不迭收敛:“你就当我没睡醒,以后不会了。”
汪有简没了胃口,人愈发暴躁:“再让我看到你这死出,我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许闻听临危不乱,露出真诚的笑:“我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考虑到寻找新目标的沉没成本,汪有简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态度柔和下来:“我没胃口,你自己吃。”
许闻听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眉眼间都是笑意:“马上到元旦了,你计划怎么过?”
“又到元旦了。”汪有简低声感叹,末了反问,“你不回家看许阿姨?”
许闻听语气轻快:“我不回去,有我弟陪着她。”
他不提,汪有简都快忘了,他还有一个弟弟。
许母病重的诱因,也是因为他这个弟弟。
如果她是许闻听,百分之一万恨死这个差点害妈妈死掉的弟弟,但在许闻听身上,她找不到半点恨意。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
可她不懂,和她血浓于水的母亲,怎么就不爱她。
不,是她忘了,她的出生本就不被期待。
汪有简暗自苦笑,收回飘荡的思绪,不再追忆过去。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许闻听眼神清亮,带有几分兴奋。
汪有简心不在焉:“我要去寺庙。”
许闻听脸上的诧异遮都遮不住。
汪有简同样诧异。
她原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神佛,是司世修药石无医的眼睛,促使她年年元旦去寺庙烧香拜佛,以此期盼会有神迹发生。
“我陪你一起。”许闻听兴致勃勃。
有关司世修的事,汪有简不愿牵扯其他人,利落拒绝:“不用。”
或许是刚才的怒火让许闻听忌惮,他没死缠烂打,乖巧地点点头:“我在家等你回来。”
汪有简充耳不闻,拿起橙子继续吃。
相安无事到元旦,汪有简凌晨四点出门,驱车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轻音寺。
行过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汪有简将车停在半山腰,沿着陡峭的青石台阶一路向上。
轻音寺年初的香客稀少,来往不过两三个,路遇清扫台阶的沙弥,冲她们微微施礼。
汪有简回礼,在晨光破晓之际步入寺门。
四方院内,偌大的鼎式香炉立于正中,零星的檀香青烟袅袅。
汪有简深吸一口气,在门口取了三支香点燃,恭敬插入香炉中,缓步走向正殿。
殿内寂静无声,殿上佛祖慈悲,汪有简虔诚跪在蒲团上,默默祈祷司世修的眼能恢复如初。
作为交换,她愿意失去光明。
磕下不轻不重的三个头,汪有简睁开眼起身,见年迈的主持朝她而来,对她施礼。
汪有简恭敬回礼。
主持轻轻动作,示意她随他而去。
步入无人的偏殿,主持自行盘腿坐于蒲团至上,念诵经文。
汪有简随他,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待回向结束,主持的声音响起:“还是放不下吗?”
“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汪有简实话实说。
主持转头看她片刻:“前世因种今生果,若你能学会忘却伤痛,大可再续一段缘。”
汪有简似懂非懂,默不作声。
主持阖上眼,把手盘进袖子里:“明年不要再来了,你和佛无缘,佛听不见你的声音。”
汪有简抬头深深看了眼佛:“我是不是要更虔诚才行。”
主持摇摇头:“执迷不悟。”
汪有简垂下眼,脑子里一团糟。
主持又说:“用过斋饭再走吧。”
“好。”汪有简应了一声,朝佛磕下三个头,心里想的却是,只要司世修不康复,她就来拜。
“何必呢。”主持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声叹息。
汪有简抬起眼笑了笑:“值得。”
主持没言语,继续诵经。
汪有简默默起身,去给寺里添香油钱。
回到偏殿,主持还在诵经,她安安静静听着,等到寺里开斋,简单吃了几口,最后拖着稍有困倦的身体下山。
山脚下,她瞥见一个摆桌支旗的算命道士,身着道袍,留着长发长胡子,和电视剧里招摇撞骗的骗子一模一样。
心念一动,汪有简抬腿走了过去,不为别的,就想为司世修讨句口彩。
“道长。”汪有简客客气气,“多少钱一挂?”
道士抬起头,看着她没说话。
汪有简瞧他打量的眼神,做好了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扫码。”道士迅速亮出收款码,慢悠悠开口,“九块。”
这么实惠吗?
汪有简惊了一下,拿出手机扫码。
道士突然捂住收款码,义正辞严:“多一分,少一毛都不行。”
放在别的地方,汪有简会夸老板实惠,在玄学这事上,汪有简反而感觉有猫腻:“一会不会还有后续费用吧?”
道士顿时怒目圆睁:“一口价,爱算不算。”
汪有简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笑着说:“算算算。”
道士重新亮出二维码:“扫码。”
汪有简扫过去九元钱:“然后呢?”
道士不紧不慢收起二维码:“你坐下。”
汪有简拉开凳子坐下,和道士面对面。
道士仔细端详她片刻,把手边的纸笔推给她:“写个字。”
汪有简毫不犹豫,写下司世修的修字,赶在道士张嘴前开了口:“我想听点好话。”
道士嗤之以鼻,态度急转直下:“算自身,算他人?”
汪有简说:“他人。”
道士凝神半晌,气若洪钟:“求而得之,求而不得。”
汪有简眼底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疑惑:“这话是不是太矛盾了?”
道士正眼都不给她:“自己琢磨去。”
汪有简试图理解。
“别一坐一个坑,挪挪地方。”道士下了逐客令,靠在靠背上,合眼假寐。
汪有简识趣起身,回到车上,反复咀嚼那八个字,最后全当没有后半句话。
求而得之,一听就让人欢喜。
汪有简高高兴兴启动车子,赵管家的电话恰好打来。
她熄火,拿起手机接通:“赵叔。”
“是我。”赵管家应了一声,底气不足,“小简,林阿姨今天去你那打扫了。”
简湾的林阿姨,每月一号下午都会去她那打扫,汪有简没发觉哪里不妥。
赵管家缓了口气:“她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小修问她怎么回事。”
记起家里的许闻听,汪有简头皮发麻:“然后呢?”
“小修问她怎么回来的那么快,她顺嘴就说你那有男人,不方便进门。”赵管家懊恼不已,“都怪我,忘了和林阿姨打招呼。”
汪有简宕机五秒,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找到声音:“我哥当时什么反应?”
赵管家吞吞吐吐:“起初有点不相信,后来说了句小简长大了,然后就和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了。”
追根刨底,问题都出在汪有简的身上,她生不出责怪管家的心,宽慰他:“这事不能怪你。”
赵管家叹了口气:“这几天我勤跟着小修,你就别过来了,我怕刺激到他。”
汪有简遏制住去看司世修的冲动:“辛苦您了。”
“小修叫我了。”赵管家急切地说,说完挂断了电话。
汪有简捶捶额头,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旁,转动车钥匙,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她没较劲,下车透了口气,望见死了般的道士,有意上前说几句话排解排解。
但一想到他嫌她嫌得不得了样,就没去讨人烦。
吹了差不多五分钟的冷风,汪有简平复状态回到车上,很顺利地打着火。
回到市区,她没回家找了个离简湾最近的酒店。
万一发点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拿房卡进门,汪有简收到赵管家的短信,只有两个字:正常。
越是平静,汪有简越是害怕,绷紧神经回复:多关注。
赵管家回得很快:明白。
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又爬了一千多层台阶,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汪有简累到极限,却没有半点困意。
她脱下外套简单洗漱,靠在床头打开□□,见司世修没有什么异常,才稍稍放松神经,头一歪昏睡过去。
意识混沌之际,她好像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洋房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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