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他还只是个孩子……”姚鸿这般思索，江陋开口了。
“我应该不会。”江陋思索道，“我朝火药尚未研发出来，若是我，我会留下一部分给后方，等狄人快要接近城门的时候，再淋满油冲上去……当然，这都是事后诸葛亮，我真的到了战场上，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或许也会和他一样。”
姚鸿晃了神，他似乎在江陋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你……不像这般大小孩说出的话。”姚鸿道。
江陋听后，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模样：“先生错误地赞美了。”
“……那是谬赞。”
姚鸿揉了揉眉心，道：“罢了，你现在年纪还小，心思单纯，明日早起写字，等默言回来你也好向他交代。”
江陋摇头晃脑，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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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声朗朗，日光滔滔，池塘的锦鲤越过时间的年轮，又回到原地，张嘴吃着鱼食。
半夜，江陋东张西望，脑袋微微一歪，避开了一颗小石子。
“好身手！”吴勾悄悄地叫好，萧白睨了他一眼后，静静观察早已熄灯的房间，石子落在地上了好一会，萧白才拎起江陋，离开了书院。
“致州的眼线在逐步扩张，京城的势力也越发壮大，只是他们多为散客，在京中谋得一官半职的终究还是占少数。”
“这倒无妨，我会想办法的。”离得远了，江陋道，“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带我走啊……”像极了新年时拎着鸡回家。
“哎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留夜除了要削减开支以外，还在继续寻找解开青鸟的药材，带走你的时间就晚了些。哦对了，你既不管花钱的事情，又不管招兵买马的事情，小白可恨透你了，这次来接你也是靠我在中间帮忙呢。”
萧白淡淡地说：“这就是你今天从早到晚跟我说的‘在书院准备的惊喜’？”
吴勾连连赔笑，江陋不敢插嘴，只好当了一路的鸡被带回留夜的宅邸。
“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回来做什么？”萧白扶额，坐在椅子上。
“明日就是初一，我可不能在先生那露馅了，你替我告个假。”
萧白道：“说谎，若是这样的话，那完全可以让我明日清晨来，为何要在今晚把你接回来？”
“不愧是小白。”江陋露出小虎牙，“我待在那将近一年，学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了，楚远早被解除软禁，而边境那边的战况一直不好，按照以往，战报的来往应非常频繁，近日快马赴京的次数却不减，但我们打听的战报少之又少，我怀疑有人在作妖。”
“你的意思是，楚远截断了战报？可他这么做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毕竟外敌入侵，第一个就是铲除皇室。”
江陋眯了眯眼，看向窗外，回首时眼底的光都荡然无存：“如果他与外敌狼狈为奸呢？”
萧白一愣，思量后道：“此事我要继续调查，你莫要随意下结论。”
江陋摊手道：“我明日就去宫中，不出一月便会把眼线安排入宫，你们盯着楚远府邸的人员来往，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
吴勾道：“这些事情不是有太后娘娘处理吗，你带着留夜掺和做什么？”
江陋笑而不语，萧白道：“作为留夜的外人，你能听这次谈话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若是再多嘴几句，立马打烂你的嘴。”
吴勾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不再言语。
先前的气氛早已被打断，两人没有多聊，把吴勾赶走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哪边的。”江陋轻声道。
“不管他站在哪，都一定会站在你的对立面。”萧白抬起茶盏，浅浅抿了口。
江陋把手枕在身后：“不过我们也没时间和他闹了，解决尚未到来的外部忧患前，还需把内部的事情处理好，你先前写的那份文书起了很大的效果，太后娘娘开始动摇始终坚持科举选人的观点，正在考虑引进一些有能有志的义士居中调停，这样既可以牵制那些关系网复杂的官员，还可以在百姓面前受到夸赞。”
萧白没有继续说下去：“你还没找到身体变回来的契机么？”
江陋翘起二郎腿，闭目道：“还没呢，哪有那么快。”
“不好了！”
萧白压住欲出的问题，扭头道：“进来吧。”
一袭乌衣站在门外，经允后走至房内，拱手道：“由于双方势均力敌，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从帷幕后走了出来，披上金甲走在前方，我方士气大涨，原本散乱的军队顿时固若金汤。”
他顿了顿，神情才渐渐从慌乱中摆脱出来：“可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从一方猛攻，伺机声东击西，保护皇上的禁军受了重伤，皇上的肩被刀砍了一道！”
萧白一顿，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江陋，摆手道：“知道了，此事莫要走漏风声，否则我们的眼线会被发现。”
江陋倒了杯半满的桂花茶，深褐色的桂花在茶面沉浮：“看来他在外面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你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早些睡吧，日后还需要你在先生面前帮我周旋几番。”
萧白扶额：“你别给留夜添乱就不错了，若是再把留夜的家底掏光，那我就不干了。”
江陋陪着笑，端起茶壶，给萧白的茶杯倒满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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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给留夜上朝的权力，不是让留夜滥用实权的。”谢容轻瞥穿戴庄严的江陋，神色威严地说。
“娘娘，在下并非为了闹事而来，在下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中肯。”萧白拱手道，“北方一役以来，我国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输进军队，城池反倒越来越少，而其他地区的粮食供应少了以后，各地作乱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不少流民在京城外乞讨，而有些官家子弟见之唾弃远离，更有甚者派人堵住他们的活路——”
“你的意思是哀家看错了人？”谢容微蹙眉头，黑金交映的大袖难以完全遮盖住她的疲惫，“罢了，哀家知道了，之后哀家会派人安顿好流民。”
江陋屈身道：“太后娘娘，草民认为，监督也是重中之重，除却京中御史监察百官，剩下的无论是组织，抑或是百姓，也应当尽一份职责。”
谢容听后，微微一笑。
“好，好啊！”醒木拍桌，折扇“唰”地展开，说书人的鬓发跟随着手上摇晃的动作摇摆起来，“太后娘娘笑得合不拢嘴，亲自走下高台，把一个叫江陋的小子抱了起来，群臣跪倒在地，纷纷称千岁。”
“一个小子能得到太后如此重视？你这人说谎不打草稿！”说书人听到质疑，笑得更加肆意，轻抬竹扇，低眸道：“是真是假，各位还不清楚么？几日前，太后把江陋接进宫中，除了允许其他江湖人士进入朝廷辅佐御史大夫以外，也给了留夜几个名额，若是不认可江陋，怎会如此偏袒？”
众人不再说话，一位壮汉抬起臂膀，脸上的刀疤随脸上的动作颓然：“唉，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先前那些狗官本就为虎作伥，现在又搞这么个幺蛾子，现在那些江湖势力会去仔细监督那些官员，可那些官员可都不是吃素的，他们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尽是头脑和手段，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对付他们，长久下来还想不出办法吗？”
坐在隔壁桌的瘦弱男子站了起来：“此言差矣，太后娘娘既然同意了，定是有解决方法，否则朝廷内外都被下官们操控，那在外的皇帝都不用回来，这个江山早就易主了！”
壮汉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读书人想的就是简单，我大哥在两日前收到了来自朝廷的诰命，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去做官老爷，还不就是怕家里人被威胁和报复！”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还是说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你！”
“两位消消气，这是赔给二位的桂花落，小店打算在下个月拿出来，今日让二位品尝品尝，给出一些意见，若是觉得尚好，日后还可来店内畅饮。”人未至，桂花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胭脂味，壮汉视线上移，直至注视老板娘。
老板娘裹着红青色渐变紧身裙，手上端着两小只酒壶，耳上挂着珐琅镶的翡翠，坠着金色小狐狸一摇一摆，她媚眼微眯，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又不显得威严。
“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这粗鄙之人争吵。”瘦弱男子大气地把手一挥，老板娘见壮汉又要发作，率先走到他身边，笑着说：“客官也累了，喝点酒休息休息吧。”
壮汉冷哼一声，把抄起的碗筷重重放在桌上，老板娘笑着为他倒酒，淡淡的胭脂味袭来，把壮汉的怒气冲得烟消云散。
双方不再争吵后，老板娘才抿嘴离去，于转角处压下嘴角，神情冷了下来，对一旁等候多时的下属道：“告诉萧老板，留夜此举太过仓促……算了，还是我去说吧，你去约萧老板今晚见面。”
萧白刚与江陋对接完，又被约到忘仙酒楼。
“客官，要来点什么？”
“来一份眉峰聚，来一壶醉仙翁。”
“原来是留客官，这道菜早已为您准备好了，还请移步入雅座。”
萧白从侧帘走入内部，又拐了几个弯，看到了不远处的老板娘，便不等旁边的小二带路，率先走了过去。
“不愧是老大，果然准时。”
“我给他带了酒。”
老板娘微笑道：“我替郎君谢过萧首领了，染上了青鸟后，他甚至都不愿意碰我，担忧辜负我的后半生，可谁知道，他在去世后，我仍然在陪着他。”
“……世事难料，万姑娘节哀。”
老板娘叹了口气，脸上再次浮现笑容：“萧首领不愧是首领，我与郎君结婚十年有余，到你这来，我还是万姑娘。”
“我已经不是首领了，而且万姑娘这个称呼，可是你要求让我叫的。”萧白坐在红木椅子上，拿起醉仙翁往二人的杯子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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