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桃树夭夭,红木牌挂在枝干上,微风牵住红绳,红海泛起了潮。
花灯流转,经过小桥流水,目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细水长流,亮起了星汉。
“此灯谜的谜底为:流水无意,落花有情。”
“公子才貌双全,举世无双!在下佩服。”说着把荷花形状的灯递上,“这是公子的奖品。”
江陋提起花灯,感慨道:“我读了这么久的书,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楚离:“……那是我得来的。”
江陋道:“大差不差。”
快哉赌坊内,身着藏青色衣服的男子撑开折伞,斜眼笑道:“不巧,我输了。”
众人面面相觑,说得跟赢了似的。
初一遇见的摊贩将江陋带到男子身边,男子笑道:“我可没说要两个人一起带过来。”
摊贩还未说话,楚离道:“他是我的下人,他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有意思。”男子从袖口出摸出两块银子,放在江陋身前:“你的主子花了多少雇你,我出双倍。”
“我出的价你给不起。”
“哦?所以是多少呢?”
江陋急忙转移话题:“这位公子,我家少爷金贵,没人比我更熟悉他了,我照顾他也让老爷更放心些——”
男子跋扈地摸出碎金,重重地拍在桌上:“是么?那不知买这位少爷的项上人头,需要多少呢?”
江陋还是第一次见到楚离吃瘪,心中好笑,急忙凑在男子耳边道:“公子,小的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小的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感嘛……”
男子听后了然,拍手道:“好,兄弟,我就成全你,暂时不杀他!”
楚离:“……”叽里咕噜说啥呢,还要对威胁他的人凑这么近说。
江陋这才笑着说:“公子叫小的来究竟有何事,我家少爷不适应这里,想让小的带他去外边逛逛呢。”
男子道:“帮我赌赢这把。”
江陋摇头:“小的运气确实很差,但既然是运气,那便还是会有输有赢,公子莫要为难小的。”
“无妨,输掉的钱我来出,不会对你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
“苏泽公子胜!”
苏泽反而疑惑:“你的运气有这么背?已经连赢十五次了。”
江陋:“……我该说谬赞吗?”
楚离撑起手臂,情绪不明地道:“夜色已深,你还去不去吃元宵?”
苏泽大气摆袖:“不知这位少爷还有没有其他的奴仆?若是没有,我大可找一位人保护你,送你安全回家。”
江陋见楚离又要爆发,扶额道:“苏公子,您把小的叫来,还以为您会尊重我家少爷,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而且少爷在这陪您浪费了很长的时间,现在也的确是要走了。”
赌坊人声鼎沸,苏泽没说话,这里反倒陷入了异常的沉默。
“有意思。”苏泽挥扇,眉毛微挑,道,“不知你还想不想再帮我赌一次?”
“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在皇城中占据一席之地。”
楚离蹙眉:“公子钱财不少,在京中有位置不是理所当然吗?为何要赌?”
苏泽道:“若是京中靠钱就能立足,那江南商贾恐怕就在这立地为王了。
“我被楚远王爷拉拢,但是我这人做事讲究的就是缘分,我觉得他与我不够般配,三日的考虑期一过便拒绝了他,他也给我上了京中第一课,那便是不要随意拒绝别人。我设的店都被砸了个干净,报官却抓不到证据。”
江陋道:“应该他一说完就拒绝他。”
苏泽笑道:“同道中人!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说我们有缘呢?”
江陋思索,道:“此事不必赌,我敢保证,你会在这里立足的。”
“是么,那就借你吉言了。”把扇子交给江陋,苏泽笑道,“这个就当是我们的信物,若是以后我发达了,定会把你从这位少爷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江陋讪讪接过扇子,余光瞥向面无表情的楚离。
似是注意到江陋的视线,楚离冷哼一声,率先迈出赌坊。
江陋赔笑也跟着离开。
“还是陛下的人符合我的眼缘,楚远不会说话就算了,还妄想着要我来讨好他,笑话。”苏泽冷笑道,“小爷我一个人白手起家,到现在无数人都要膜拜我,我怎么可能给他磕头?”
“怎么你一进去就板着脸?”江陋揣好扇子,走到楚离身边,问。
“我有板着脸吗?你是不是眼神撞到那人身上去了,把我给看花了?”楚离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没有,我的意思是,咱少爷吵架的样子也别有一番滋味。”江陋低声哄道。
“我可没跟他吵架,是他无理在先的。”楚离学江陋撇嘴,“所以你对他说了什么?”
江陋狡黠地眨眼:“你猜。”
楚离大步迈开,离江陋远了些。
江陋笑道:“我说我倾慕于你,所以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
楚离道:“我同意你留在我身边了吗?你干脆跟着他过日子算了。”
江陋微抬手臂,小拇指轻轻勾住楚离的手:“少爷不是一直在为我说话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少爷的心思你少猜。”楚离微恼,甩开江陋的手,手上又被塞来一个小棍子,低眸看去,一颗裹着融化冰糖的红苹果出现在手上,白色鹤氅微微盖过如玉的手臂,如同皑皑白雪落上了一朵鲜艳的梅花。
“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收下我的礼物。”江陋笑道,“早就看到你馋这个,怎么样,惊喜吗?”
“……哼。”楚离道,“下次不要用这个身份了。”
“行啊,下次我来想。”江陋顿了顿,道,“所以你会去帮苏公子吗?”
楚离道:“自然会助他一臂之力,他与鸿氏有着不浅的关系。”
江陋捕捉到了词眼:“他?不是他的家族吗?”
楚离道:“他与现今的鸿氏一把手有些瓜葛,若是能帮助到他,便也算间接拉拢了鸿氏的人,鸿氏纸千金难买,若是能从他那得到鸿氏纸的去向,恐怕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楚远的底细。”
江陋道:“鸿氏纸有那么贵吗?”萧白那有一堆。
楚离无奈地说:“自然,鸿氏纸虽实用,但在宫中鲜少使用,就是因为稀缺。”
江陋垂眸,打算之后去萧白那偷点给楚离用。
先前他练字用的就是这种纸,但江陋用惯了书院的纸,就把萧白给他准备的鸿氏纸都丢在一边。
江陋还欲说话,楚离视线忽转,道:“宫里的人来找我了,走吧。”
江陋牵着楚离,跃上屋脊,跑了一阵,又跃上另一片更高的屋脊,楚离踩到一块松动的瓦片,重力拖住他往下坠,嗖地要掉进两片房子中间。
楚离脱手,江陋立刻回身跃下。
衣袂翻飞,意料之内的撞击没有出现,身体被更大的力气拖住,江陋紧紧地抱住他,炙热的体温隔着鹤氅都能感受到。
楚离觉得羞赧,刚欲站起,江陋纵身跳跃,回到屋檐上:“我的陛下,就成全在下做护花使者的心愿吧。”
楚离把头靠向江陋怀中,闷声道:“准了。”
宫中灯火通明,几位宫女挑开灯芯,火苗蹿起,灯笼愈发艳红。
侍从经过走廊,仰头望红墙,薄雪盖住琉璃瓦,月洞门外修竹簌簌,一位侠客单脚落于顶端,手上还搂着一位着玉白鹤氅的美人……
等等,宫中怎么会有侠客?
侍从眨眨眼,仔细看去,上面什么也没有,竹叶撑不住雪的重量,掉了下去,算是对他的回应。
侍从摇摇头,转身离去。
“没被发现吧?”楚离道。
江陋摇头:“自然没有,我的速度够快——你先去泡会热水,暖暖身子。”
楚离道:“你不去?”
江陋抬眼笑道:“我在宫中都要躲着所有人,怎敢与你一同出现在御池?那我可够受的。”
楚离还欲说话,江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躲了起来。
“陛下,太后娘娘忽然病倒,刚刚苏醒,说想见您!”
楚离大脑一片空白。
母后近日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在今日忽然重病?
他在回忆近日找谢容请安时,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听不清御医的话:“此乃疾病,来的快,不过该病乃世间罕见,微臣行医四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况……微臣已经派人试药……”
慈宁宫外,雪上的红点惊醒了楚离。
“朕去看看太后,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楚离道。
推开宫门,中药味和铜臭味混杂,楚离看到垂帘后的谢容捂嘴咳嗽。
“母后,你怎么样了?”宫人关上宫门,给二人留下了空间。
谢容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
楚离:“?”这语气中气十足,完全不像得病的样子。
谢容低叹道:“小楚离,过来吧,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
楚离抬步,缓慢地走过,他抬起眸子,看到谢容整理仪容,衣袖间还留有血迹,不禁问:“母后,您——”
谢容轻笑道:“小楚离,你应该猜到了吧,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楚离注视着她,仿佛谢容随时会变回蝴蝶飞回原来的世界:“母后的想法与我们不一样,母后似乎不喜欢三六九等,也不喜欢统治他人。”
谢容道:“是啊,我所在的地方,那里没有等级,每个人都可以靠双手奋斗出属于自己的未来,那里大型的战争很少,大家都安居乐业,读书人大可心无旁骛地学习,而皇帝……不存在了。”
楚离颔首,道:“所以母后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父皇吗?”
“是啊,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多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很恩爱就足够了。”谢容欣慰地笑道,“要是我们在那个世界有了小孩,应该会与你一样可爱。”
楚离有些沮丧,在谢容面前,他还是会不自觉流露出小孩的情绪。
谢容伸出手,想摸摸楚离,但碍于手上有血迹,只好放弃:“你也不小了,我与你父皇已经把所有能教的都教给你了,你也学的很好。我也不算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吧?陪着你度过这些日子,一点点看着你长大,现在你也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谢容半句未提楚离的治国理政,用现代人惯用的话语,宽慰着楚离。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楚离自知无法劝阻,面色有些悲怮。
“傻孩子,别这么伤心,在这世上有爱你的人,也有你爱的人,你的子民们尊重你爱戴你,你的每一寸国土都是先祖们给你留下的财产,你不应该低头,抬起头来。”谢容总算处理干净手上的污渍,用力抱住楚离,揉了揉高她一个多头的楚离的脑袋,笑道,“之后的这些日子,就要让你一个人了,是我不好……”
楚离摇头:“母后之后是要去找父皇吗?”
谢容微怔,点头道:“是啊,他总不愿跟我回家,我只好亲自去把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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