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后病体沉重,清醒时日逐渐减少,承懿翁主的婚事便被紧急定在了五月初,婚后林孟元随翁主去往凉州,和他的岳父驸马陈舜一起镇守边关,玄凌很是在我面前夸了一番林孟元,说他文武双全,是难得的将才。
如今周朝边境不稳,草原赫赫部可汗摩格趁着万木复苏,水草肥美之时,自恃粮草充足,率二十万铁蹄自都城藏京直逼距上京只有八十里的“雁鸣关”。
落铁山是赫赫与大周北疆临界之地,而雁鸣关恰如一道铁锁屏障,一旦被赫赫冲破,旧都上京便如铁齿被断,连如今的京都中京亦会暴露在赫赫铁蹄骁勇之下。幸而挥发部可汗因与周朝联姻,主动派兵攻打赫赫都城,摩格紧急回兵救援,这才令局势没有进一步恶化。
五月二十七那日太后崩逝于颐宁宫,这位曾经铁血太后的死,如同移走了紫奥城最后一块镇山石。国丧的钟声余韵未绝,后宫那压抑已久的暗流便以前所未有的汹涌之势奔腾起来,冲垮了所有表面的哀戚与平静。太后临终前紧紧握着玄凌的手,留下了最后的嘱托:“皇帝……皇后……纵有千般不是,终究是朱家女儿,是哀家为你选的正妻……看在哀家和柔则的份上,不可废后……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可……可立一位皇贵妃,统摄六宫,以安人心……”
这遗言,既保住了朱宜修摇摇欲坠的皇后名分,也为新的后宫格局留下了空间。
皇贵妃!
这个仅次于皇后的尊贵之位,瞬间成为了所有野心之人的目标。胡蕴蓉对此势在必得,她四处活动,联合党羽,在玄凌面前更是极尽讨好之能事,势要拿下这统领后宫的大权。而令人意外的是,皇贵妃的大热门人选淑妃甄嬛却显得异常平静,依旧每日打理宫务,教养子女,仿佛超然物外。
胡蕴蓉志得意满,太后的离世,在她看来是扫除了自己上位之路的最后一个潜在障碍。她麾下人才济济,有怀有龙胎、被视为她未来最大倚仗的许婕妤。有艳冠群芳、圣眷正浓的玥嫔。还有妍嫔、瑃嫔、珝嫔、白常在等一众以她马首是瞻的宠妃。更令人侧目的是,连昔日皇后朱宜修的左膀右臂,静妃与韵贵嫔,在皇后彻底失势后,也审时度势,转而投入了她的阵营,时常在各种场合为她造势助威。一时间,燕禧殿门前车水马龙,奉承者络绎不绝,胡蕴蓉春风得意,俨然已将自己视作了未来的后宫之主。
相较于胡蕴蓉的张狂,甄嬛一系显得更为沉静内敛。盛宠不断的周昭仪,也就是从前的庆贵嫔,如今已是九嫔之首。生育了怀淑帝姬、与甄嬛交好的婕妤江沁水。身份特殊、怀有龙裔且主动投诚的婕妤慕容世芍。还有滟嫔、琼嫔,她们凝聚在甄嬛周围,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两派妃嫔在玄凌面前争奇斗艳,邀宠献媚,撒娇卖痴,甚至偶有言语机锋,将后宫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却更加诡谲残酷的战场。
玄凌身处其间,亦感烦闷。胡蕴蓉娇媚可人,很能慰藉他丧母后的哀思,但其党羽众多,行事愈发张扬,若立为皇贵妃,只怕权势滔天,难以驾驭。甄嬛沉稳识大体,协理宫务井井有条,但她与胡蕴蓉势同水火,立她恐怕会立刻激化矛盾,导致后宫动荡。这日,他心中权衡难定,漫无目的走在宫道上,小厦子前头引路,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总是能让他感到宁静的长春宫。
我依旧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恬淡模样,只是如常温柔地为他除去外袍,奉上温度恰好的清茶,然后站到他身后,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为他按摩紧绷的太阳穴,殿内熏着淡淡的安神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玄凌在我轻柔的动作下渐渐放松,忍不住将烦恼和盘托出:“容儿,太后遗命,需立一位皇贵妃统摄六宫。蕴蓉活泼解意,但性子急躁了些。嬛嬛沉稳懂事,却又……依你看,朕该如何抉择?”
我手中动作未停,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皇上乃天下之主,慧眼如炬,心中自有圣断。臣妾愚见,皇贵妃位同副后,非仅有宠即可胜任。需得德才兼备,性情宜宽和仁厚,尤其需慈悯下怀,善待诸位皇子帝姬,视如己出,方能令六宫信服,让皇上真正高枕无忧,专心前朝政务。” 我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普遍的道理,却特意在“善待皇嗣”四字上,微不可察地放缓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玄凌闻言,若有所思,并未立刻表态,但显然将这话听了进去:“容儿所言极是,朕……”时机恰好,外面隐隐有吵闹声,玄凌眉头一皱,已经有小内监匆匆进来回话:“不好了夫人……啊皇上恕罪,奴才惊扰皇上,奴才该死。”
玄凌摆手:“无妨,外面是谁在吵闹不休?”
小内监磕头:“禀皇上,慎妃娘娘带了二皇子殿下来给我们夫人请安,正巧永昌夫人也带了和睦帝姬经过长春宫,二殿下跑闹时不慎撞了一下帝姬,永昌夫人大怒不依不饶,正闹着呢。”
我忙起身:“皇上,臣妾出去看看,和睦帝姬金尊玉贵的,可别撞坏了。”
玄凌亦起身:“朕也去瞧瞧,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若在平日,胡蕴蓉或许还会顾忌予浠皇子身份,斥责几句乳母嬷嬷便罢。但此刻,她正因为皇贵妃之事自觉胜券在握,志得意满,又因慎妃素来与我交好,不去奉承她,心中一股邪火“腾”地窜起,让她瞬间失了风度。
她柳眉倒竖,竟不顾身份,指着慎妃厉声斥道:“你是怎么当人母妃的?纵得孩子如此不知礼数,横冲直撞!冲撞了本宫倒是小事,若是撞伤了和睦,你担待得起吗?”她刻意拔高声音,引得身后跟随的玥嫔、白常在也附和起来,纷纷指责慎妃和予浠。
慎妃脸色一白,将吓呆了的予浠护在身后,屈膝告罪:“夫人息怒,是臣妾管教不严,浠儿年幼无知,绝非有意冲撞……”
“年幼无知?” 胡蕴蓉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言语愈发尖酸刻薄:“二皇子也到了该懂规矩的年纪了,如此顽劣不堪,毫无皇子体统,将来如何能成大器?可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话已是连慎妃一并羞辱了进去,慎妃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胡蕴蓉势大,不敢反驳,只能紧紧搂着儿子,眼圈泛红。
这一切,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刚刚出来的玄凌眼中。他亲眼看到胡蕴蓉那嚣张跋扈、连皇子都肆意斥责贬损的模样,再想起我那句“需慈悯下怀,善待皇嗣”的温柔提醒,立时便怒了。一个对稚龄皇子都如此刻薄寡恩、毫无宽容之心的妃嫔,如何能担当起统摄六宫的重任?将来他的其他子女,又如何能在她手下安然度日?
玄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声音冰冷:“永昌夫人,你好大的威风!”
胡蕴蓉闻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猛地回头,看到面色铁青的玄凌,顿时慌了神,脸上的厉色瞬间化为惊惧与讨好:“表哥,您、您怎么来了?臣妾……臣妾只是……”
她试图辩解,但玄凌已不愿再多听她一句,招手示意予浠过来:“浠儿,朕准备去交辉园看看予泽,你同父皇一起去吧。”
玄凌拂袖而去,留下胡蕴蓉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没人看见的地方,我和慎妃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经此一事,玄凌心中再无犹豫。放眼六宫,唯有端贵妃齐月宾,资历最老,性情宽厚平和,常年礼佛,与世无争,对所有皇子帝姬皆一视同仁,从未卷入任何党派纷争。立她为皇贵妃,既能遵循太后遗愿稳定后宫,又能超然于胡蕴蓉与甄嬛的争斗之上,确保所有皇嗣得到公正待遇,是最稳妥、最令人安心的选择。
不久,册封旨意下达:“端贵妃齐月宾,温良恭俭,德才兼备,晋为皇贵妃,统摄后宫事。
俪宜夫人安陵容,柔嘉维则,贤良有德,晋为俪贵妃。慎妃刘令娴晋为夫人,赐号慎谨。淑媛徐燕宜晋为贞妃,修容史移芸晋为康妃。”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胡蕴蓉脸上。她在宫内气得砸了满殿瓷器,却终究无力回天。而甄嬛,对这个结果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接受了安排,甚至亲自去向皇贵妃和我道贺。我如愿以偿,晋位正一品俪贵妃,地位更加尊崇稳固,且成功地将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胡蕴蓉阻隔在了权力的核心之外。后宫格局进入了一个新的、看似平和却依旧暗藏玄机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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