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烛火摇曳,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秋水白环视众人,青袍微动,声音沉稳如钟:“诸位,今日之事,已非江家一门之祸,而是关乎整个武林的公案。贫道斗胆提议——”
他目光扫过在场各派掌门、首座,最终落在丐帮帮主苗阿七身上。
苗阿七身材高大,腰间挂着九个布袋,正蹲在椅子上啃着鸡腿,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站起来过。
此刻见秋水白望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老道,有话直说。”
秋水白微微颔首:“请丐帮协助武当,在真凶查明前,暂留所有宾客于镇江。今日出席宴席者,一个不得离城,或者、不得离开醉仙楼。”
苗阿七把鸡骨头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好说!我这就让他们把住四门九巷。”
他忽然眯起眼睛,“不过嘛……”
“苗帮主但说无妨。”
“那些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是硬要走,叫花子可拦不住。”苗阿七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南宫玉楼。
秋水白目光忽暗,正要开口。
南宫玉楼突然上前一步:“不必为难。在下愿留。”
他转向江敏行,声音低沉:“江盟主,南宫家的‘观音垂泪’有个特性——凡接触者,只要接触过气味,十二个时辰后,手腕必现朱砂红斑,故名‘观音垂泪’。若真凶用过此毒,明日此时,自见分晓。”
厅内顿时议论纷纷。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撸起袖子查看手腕。
秋水白衣袖一摆:“既如此,请诸位暂居此楼。武当弟子会在各处值守,绝不为难各位。”
他转向江敏行:“江盟主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敏行此时已勉强恢复理智,只是眼中血丝未退,双眼仍死死盯着南宫玉楼,声音嘶哑:“若明日证明是你……江某必取你项上人头!”
此言如一块寒冰,径直砸在地上。
王姝闻言浑身一颤,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
房门被武当弟子从外头落了锁,屋内只余一盏昏黄的油灯。
窗外风声呜咽,吹得窗棂作响。
周小宫坐在床沿,指节轻轻敲着膝盖,似在思索什么。
沈钱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忽然开口:“你究竟从哪里来?”
周小宫眼皮未抬:“西北。”
“西北哪里?”
“戈壁滩,黄沙堆,随便哪里。”她转过身,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沈大侠查户籍呢?”
沈钱不以为意,又问:“有家人么?”
周小宫的笑容淡了淡,随即又恢复如常:“怎么?打听这么清楚作甚?”
沈钱低笑一声,没接话。
风声呼啸,房内格外静穆。
沉默片刻,周小宫看向他,忽然问道:“当年你输给江敏行,是不是受了伤……”
沈钱神色未变,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将半开的窗户合拢。
夜风仍从缝隙里渗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周小宫沉默地坐在床边。
沈钱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后,将外袍解下,轻轻披在她身上。
“夜凉。”
周小宫一愣,抬眼看他。
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
灯火昏黄,沈钱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他的手指还搭在她肩头的外袍上,没来得及收回。
风骤然变大,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灯火摇曳。
周小宫嗅到了袍领上淡淡的药香,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咚咚”两声轻响。
“两位客官,”门外是小二恭敬的声音,“方才秋掌门吩咐,给各位送碗热汤面暖暖身子。”
沈钱与周小宫对视一眼。
“进来。”沈钱即刻起身。
门“吱呀”一声推开,小二端着托盘低头而入。
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递了进来。清汤上浮着翠绿的葱花,面条细白,汤色澄亮,看起来再寻常不过。
沈钱接过面碗,道了声谢。
门外脚步声渐远,他转身将面放在桌上,又取了两双筷子,递给周小宫一双。
周小宫接过筷子,却没有动。
沈钱从袖中取出银针,试了试。
周小宫盯着他看了片刻,见没有试出什么,也便动筷。
两人对坐,安静吃面。
烛火将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又分开。
周小宫吃得快,最后一口汤喝下去,满足地叹了口气,筷子在碗沿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钱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饱了?”
“嗯。”她伸了个懒腰,“就是淡了点。”
夜深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人默契地各占一边,中间隔着两个并排的枕头。周小宫侧卧着,面朝外。沈钱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窗外偶尔传来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在房内投下晃动的光影。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
天光微亮时,门口的铜锁“咔哒”一响。
沈钱与周小宫对视一眼,推门而出,走廊上已有其他宾客陆续走出,众人沉默着向大堂聚集,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大堂内已聚满了人,各派弟子神色各异,秋水白与苗阿七端坐首位,武当弟子分立两侧。
江敏行站在中央,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眠。王姝立在他身侧,面色苍白如纸,指尖死死攥着衣袖。南宫玉楼独自站在角落,白衣依旧,却莫名显出几分孤绝。
众人就这般坐着,一直到明月升起。
“诸位。”秋水白起身,声音沉稳,“时辰已到,请所有人卷起左袖。”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迫不及待地撸起袖子,也有人迟疑观望。
周小宫站在沈钱身侧,看着四面的人。
沈钱的目光扫过人群,沉默不语。
查验开始。
起初一切如常,直到南宫玉楼缓缓卷起袖口——
一片刺目的朱砂红斑,如血泪般绽放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满堂哗然!
南宫玉楼自己亦是一怔,眉头紧锁:“这不可能……”
江敏行瞬间暴起,长剑出鞘,直刺南宫玉楼咽喉!
“果然是你!”
南宫玉楼侧身避过,剑锋擦过他的衣襟,带起一道裂痕。他并未拔剑,只以剑鞘格挡,沉声道:“江盟主,此事有蹊跷!”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江敏行剑势凌厉,招招夺命。
眼看二人又要战作一团,秋水白倏然闪至中间,硬生生将二人隔开:“且慢!”
一边的苗阿七吐掉嘴里的烧饼渣,阴阳怪气道:“急什么?要杀也等查完再杀嘛!”
江敏行深吸一口气,只冷冷瞪着南宫玉楼。
查验继续。
王姝颤抖着卷起袖子——红斑赫然在目。江敏行亦然。
“这……”秋水白皱眉。
很快,更多人的手腕被检查出来。抱过孩子的宾客、伺候的丫鬟、递过贺礼的小厮……竟有近五十人腕上带红!
大堂内顿时乱作一团。
“这算什么?我们都有嫌疑?”
“荒谬!抱过孩子就有红斑,这毒岂不是谁都能下?”
混乱中,江敏行突然厉声道:“不必查了!”
他剑指南宫玉楼,声音嘶哑:“即便毒非你所下,但长命锁是你所赠!我儿因你而死,这笔账——”
“必须用血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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