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气氛凝滞,剑拔弩张之势未消。
秋水白踏前一步,青袍无风自动,“诸位,此事蹊跷甚多,贸然定论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不如暂歇干戈,从长计议。”
苗阿七抹了抹嘴,嘿嘿一笑:“老道说得对。江盟主,你就算要杀人,也得先弄明白谁该杀不是?”
江敏行胸口剧烈起伏,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但终究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剑入鞘。
沈钱已走到周小宫身侧,目光在她周身快速扫过,忽然伸手,轻轻拂过她左肩,那里有一道被剑气划破的衣痕。
“没事?”他声音很低。
周小宫摇头,剑光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深不可测。
南宫玉楼站在原地,目光却紧紧盯着周小宫手中的剑,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
王姝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沙哑:“二位既未接触过孩子,为何腕上会有‘观音垂泪’?”
周小宫刚要开口,沈钱却先一步说道:“我们确实没碰过孩子,但——”
他顿了顿,“我们与同一个人交过手,或许在不知不觉间沾染了什么。”
江敏行冷笑:“故弄玄虚!此人是谁?”
沈钱抬眼,一字一顿:“正是江盟主的首徒,孙非客。”
满堂哗然!
南宫玉楼瞳孔骤缩,蓦然想起酒肆那一战,孙非客的剑招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与平日温和守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孙非客?”王姝难以置信,“他在江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
“荒谬!”江敏行厉喝,“孙非客随我习武多年,忠心耿耿,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沈钱不疾不徐:“昨夜在酒肆,孙非客率人围攻我等,当时南宫剑圣也在。而今日——”他目光扫过四周,“他可还在此处?”
众人四顾,果然不见孙非客踪影。
秋水白与苗阿七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王姝脸色骤变,突然想起什么,颤声道:“昨日……孙非客的确抱过孩子……”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是孙非客的声音。
·
众人循声冲入后院时,场面已是一片狼藉。
青石板地上溅着新鲜血迹,孙非客倒在廊柱旁,胸口一道剑伤正汩汩涌出鲜血,他挣扎着抬头,手指颤巍巍指向西墙——
一个杂役打扮的身影正翻墙而出!
南宫玉楼一怔,身形如鹤,白袍一展便掠上墙头。
出了院子,那杂役正仓促奔逃,他轻功不弱,几个起落已窜出数十丈,但终究快不过剑圣的身法。
雨巷幽深,青苔湿滑。
杂役突然折进一条窄巷,却见白影一闪,南宫玉楼已立在巷口。
细雨打湿了二人的衣衫,在青石板上汇成细流。
“阁下好身手。”南宫玉楼淡淡道。
杂役缓缓直起身,原本佝偻的背脊突然挺直,脸上浮现笑容,“南宫剑圣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他阴森一笑,突然扬手!
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直取咽喉、心口、丹田!
南宫玉楼抬手,剑未出鞘,只以鞘尖轻点,三声脆响后,暗器尽数落地。
“三星伴月,”南宫玉楼眼中寒光乍现, “你是武当弟子?”
杂役大笑:“不愧是剑圣!那你可认得这招?”
他突然变招,掌风凌厉中带着阴毒,直拍面门!
南宫玉楼却纹丝不动,手中剑鞘如游龙摆尾,精准点中对方腕脉。
“雕虫小技。”
杂役闷哼一声,目中随之精光一闪,袖下滑出一柄软剑,剑身泛蓝,显然淬了剧毒。
他招式陡变,时而武当正宗,时而邪派路数,竟在方寸之间使出不同门派的杀招!
细雨渐密,打湿了剑圣的眉睫。
南宫玉楼不欲纠缠,只将剑鞘脱手,“铮”的一声震开毒剑,同时右手并指如剑,直点对方膻中穴——
“咚!”
一枚铜钱突然从巷口飞来,精准打在南宫玉楼的指尖,逼得他收招后撤。
杂役趁机暴退,却见巷子口不知何时已立着三个人——
沈钱短刀在手,周小宫剑未出鞘,而掷出铜钱的苗阿七正笑嘻嘻地掂着第二枚铜钱。
“南宫兄,且留性命,”沈钱缓步上前,“此人背后,恐怕还有人。”
杂役脸色霎时一白,见退路全断,突然狞笑:“晚了!”
他猛地咬破口中毒囊,黑血瞬间从嘴角溢出。
众人大惊。
苗阿七第一个反应过来,箭步上前,捏住他下巴,却见瞳孔已然扩散。
细雨潇潇,尸体缓缓滑倒在青石板上。
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
须臾,南宫玉楼收剑回身,白袍下摆沾了泥水,却掩不住一身清冷气度。
他看向苗阿七:“孙非客的伤势如何?”
苗阿七淡淡一笑:“算那小子命大,今天上官仙仙会到镇江,一会儿就能来施救。”他瞥了眼地上渐冷的尸体,“不过嘛……没个三五天怕是开不了口。”
听了这话,南宫玉楼也算松了一口气。
·
四人辗转回到酒楼,却见大堂内已乱作一团。
各派人士群情激愤,有人拍桌怒喝,有人拔剑示威,更有甚者已收拾行囊准备强行离开。
武当弟子持剑拦在门口,秋水白站在中央,广袖连摆,却压不住沸腾的声浪。
“既然真凶已明,为何还要困住我们!”
“孙非客房中搜出的‘观音垂泪’难道是假的?!”
“江盟主,你说句话!”
江敏行坐在主位,面色灰败,手中攥着从孙非客房中搜出的瓷瓶,指节发白,王姝站在他身旁,眼神空洞,仍未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南宫玉楼上前一步,沉声道:“诸位,此事尚有疑点——”
“什么疑点!”一名虬髯大汉厉声打断,“证据确凿,南宫剑圣还要包庇谁!”
场面再度失控,人声鼎沸。
沈钱冷眼旁观了片刻,缓缓开口:“方才追击时,我们遇见了三十多名高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满堂一静。
众人缓缓看向他。
“三十多名?”有人眉头紧锁,“什么来路?”
沈钱面不改色:“武功卓绝,配合默契,若非我们四人联手,恐怕难以脱身。”
周小宫瞥了他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众人面面相觑,剑圣南宫玉楼、丐帮苗帮主都是一顶一的大人物,还有那个跟江盟主过招的高手,这几人联手,竟然会有不敌。
大伙倒吸一口凉气,满堂的躁动渐渐平息。
沈钱继续道:“若埋伏在镇江的,不止这三十人呢?”
一句话,如冷水泼进热油。
“你是说……”有人颤声问。
“此刻离开,万一被人逐个击破……”沈钱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诸位都是各派中的翘楚,若折在这里,师门当如何?”
大堂内鸦雀无声。
苗阿七啃着新拿的鸡腿,看向沈钱的目光满是赞赏。
秋水白趁机衣袖一振:“诸位,贫道以武当百年清誉作保,以半月为期,必查清此事原委,届时自当恭送各位离城。”
众人沉默片刻,终于陆续坐回原位。
秋水白长舒一口气,转过身,便对上了南宫玉楼复杂的目光。
·
几人转入内室,掩上房门。
窗外雨声淅沥,更显得室内一片沉寂。
南门玉楼将杂役使出的“三星伴月”暗器手法详细说了。
秋水白听罢,白眉微蹙,手中拂尘轻轻搭在臂弯,沉吟不语。
另一边,周小宫斜倚窗边,望着自己那把铁剑,沈钱负手,站在她身侧,苗阿七蹲在太师椅上,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个油纸包,正慢条斯理地啃着卤鸭掌。
沉默片刻。
“道长,”南宫玉楼打破静寂,“武当派中,能用‘三星伴月’的有几人?”
秋水白轻叹一声,“这‘三星伴月’乃本派秘传暗器,三十岁以下弟子不得修习。如今会使的人,除了贫道,便只有三位师弟和七名弟子。”
他屈指数来:“道真师弟去年闭关,至今未出;道清师弟远赴南海采药;道水师弟……”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了顿,“道水师弟三年前练功时走火入魔,右手经脉已废,再发不得暗器。”
周小宫忽然插口:“那七名弟子呢?”
秋水白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七人中,四人随道清去了南海;余下三人,此刻都在镇江。”
南宫玉楼眼中精光一闪:“可否把人叫过来?”
秋水白沉默片刻,“这三人都是贫道座下之徒,暗器功夫尽得真传。只是……”
苗阿七吐出块鸡骨头,“只是什么?老道莫非还要护短?”
秋水白不答,缓步走到窗前,雨丝飘入,打湿了他雪白的须发。
良久,他沉声道:“这三个孩子,都是七八岁上山,几十年来克己奉公,三年前血衣楼围攻武当,几人守山路三天三夜,身中刀剑而不退半步。”
沈钱与南宫玉楼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周小宫忽然上前一步:“越如此,越叫人起疑。方才在巷子口,我看那杂役使的‘三星伴月’,劲道古怪,像是……”
“像是什么?”秋水白蓦然回首。
“像是故意改了几处发力法门,”周小宫双手在空中虚划几下,“若真是武当嫡传,这么做,或许是不想让人看出武功路数。”
苗阿七微微一愣,这件事他也正打算说,却不想周小宫也有如此眼力,真是后生可畏。
南宫玉楼突然道:“道长,那三位弟子此刻何在?”
秋水白面色微变,青袍无风自动:“半个时辰前,他们三个去接应药鬼谷上官谷主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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