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宛盈被侍卫拖拽着经过回廊时,鬓间珠花不慎滚落,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回响。施意望着那枚滚到脚边的珍珠梅花簪,簪头碎珠折射着冷光,像极了沈宛盈方才怨毒的眼神。这场宫宴风波看似落幕,实则暗流更汹涌。
皇后屏退众人后,独留她与温瑾在偏厅。香炉里的龙涎香已燃至尾声,袅袅青烟中,皇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凤椅扶手:“沈氏虽死,背后之人未必肯罢休。”她忽然看向施意,“那枚罂粟花绣帕,你可知来历?”
施意心头一凛,如实以告:“似是江湖组织影阁标记,林晚晴曾遇袭受伤。”
“影阁……”皇后眸色深沉,“五年前苏州漕运案,也见过这标记。”
温瑾接口道:“臣查到李主事父子与影阁往来密切,且五年前均在苏州任职。”
皇后冷笑一声:“看来是要翻旧账了。”她从袖中取出半枚玉珏,“持此去大理寺狱,或许能找到沈大姑娘藏的东西。”
离开皇宫时春雨骤起,温瑾撑开的青竹伞将两人裹在一方天地里。施意指尖捏着那半枚暖玉,忽然想起林晚晴房中的旧木箱:“苏州旧案定与沈姑娘生母有关,我们得尽快查清楚。”
回到侯府已是深夜,林晚晴正举着烛台在庭院等候,绷带渗着新血:“小姐,奴婢在父亲旧物里找到这个。”她递过张泛黄的船票,印章正是“和顺记”。
施意展开船票,日期恰是五年前沉船当日。忽然院墙外传来轻响,三人迅速熄灭烛火。暗影中,数道黑衣人正翻墙而入,为首者袖角露出罂粟花暗纹。
“守住箱子!”施意推林晚晴躲进假山,自己与温瑾分立两侧。黑衣人直扑卧房,却在翻箱倒柜时触发温瑾预设的机关,石灰粉骤然炸开。
混乱中施意认出带头者是李主事的心腹,挥簪刺向其手腕。温瑾长剑出鞘,剑光在雨幕中划出银弧。激战间林晚晴忽然惊呼,原来她被流矢擦伤,血滴落在木箱锁扣上,竟显露出梅花印记——与皇后玉珏严丝合缝。
黑衣人见势不妙仓皇撤退,温瑾拾起掉落的密信,赫然是影阁与三皇子的暗杀名单,首列便是李大人之名。施意摩挲着箱上梅花锁:“这才是沈宛盈真正想保护的东西。”
雨停时,三人合力打开木箱,里面除了漕运账本,还有封苏夫人绝笔信,字迹与沈姑娘如出一辙:“夫亡子散,唯留账本证漕运之弊,望遇忠良雪冤……”
晨光透窗时,温瑾忽然指向账本夹层:“这里有影阁总坛位置,竟在皇家寺庙地宫。”施意望着那行小字,忽然明白慈安寺初遇绝非偶然。
此刻大理寺狱中,死牢看守正将半枚玉珏悄悄塞给牢犯,暗处三皇子的眼线已握紧了毒针。这场牵涉五年旧案的博弈,才刚拉开序幕。
林晚晴包扎伤口时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过,和顺记苏老板有枚双鱼玉佩,能号令江南漕帮。”施意与温瑾对视一眼,同时想到沈姑娘贴身佩戴的那半枚玉佩。
正说话间,温府管家匆匆来报:“公子,三皇子连夜查封了和顺记京城分号,似在寻找什么账本。”
温瑾指尖点在账本某页:“他们要找的是这笔军械交易记录,影阁竟私卖军火给藩王。”施意忽然发现页脚朱砂印记,与皇后玉珏上的纹路隐隐相合。
窗外晨雾渐散,施意将账本藏入暗格:“看来皇后也藏着秘密,这场棋局比我们想的更复杂。”温瑾握住她微凉的手,晨光中眸色坚定:“无论多复杂,我们一起面对。”
此时三皇子府中,李主事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三皇子把玩着沈姑娘留下的半枚玉佩,嘴角勾起冷笑:“找不到账本,就用你的人头喂影阁的狗。”窗外罂粟花枝在风中摇曳,像极了暗处窥探的眼睛。
晨光漫过窗棂时,施意正用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开账本夹层。米白色的宣纸上,影阁总坛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恰好与慈安寺地宫的方位重合。她指尖划过 “皇家寺庙” 四个字,忽然想起初遇时温瑾在佛前虔诚叩拜的模样,原来那场偶遇从一开始就藏着宿命的引线。
“这地宫入口应有机关。” 温瑾取来笔墨,凭着记忆画出慈安寺平面图,“去年修缮时我曾见过住持的地宫图纸,入口在千佛殿第三尊弥勒佛后。” 他笔尖顿在图纸角落,“只是那里常年有影阁的人看守。”
林晚晴忽然插嘴:“奴婢父亲的日记里提过,每月初三地宫会换岗,今日恰好是初三。” 她解开手腕绷带,伤口已结痂,“而且父亲画过双鱼玉佩的图样,说是能打开地宫石门。”
施意望着林晚晴铺开的图样,双鱼交缠的纹路与沈姑娘那半枚玉佩严丝合缝:“看来要集齐两半玉佩才能打开石门。” 她将皇后给的半枚玉珏放在图样旁,恰好组成完整的梅花印记,“皇后的玉珏不仅能开木箱,还是地宫的通行令牌。”
正说着,温府管家捧着个锦盒进来:“公子,宫里来人送了这个,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打开锦盒,里面竟是套精致的僧衣与度牒。
温瑾眼中闪过明悟:“皇后这是在暗示我们以僧人身份潜入地宫。” 他取出度牒细看,上面的法号 “了尘”“了心” 墨迹未干,显然是临时赶制的。
施意抚摸着柔软的僧衣:“她既想借我们之手查影阁,又不愿亲自出面,这步棋走得真妙。” 窗外传来早市的喧嚣,她忽然压低声音,“我们得尽快行动,三皇子查封和顺记分号,定是发现账本失窃了。”
三人正商议行动计划,林晚晴忽然指着账本某页惊呼:“小姐快看!这里记着父亲当年的俸禄,竟比同级官员多出三倍!” 施意凑近细看,发现每笔额外收入都标注着 “漕运补贴”,落款是李主事父亲的私章。
温瑾眉头紧锁:“令尊恐是被迫参与了漕运舞弊,后来良心不安才辞官。” 他指尖点在账本夹层,“这些暗记应是记录赃款流向的密码。”
林晚晴眼眶泛红:“父亲临终前总说对不起苏家,原来指的是这个。” 她忽然想起一事,“父亲书房有个铜鱼镇纸,说不定藏着解密的钥匙。”
前往林晚晴旧宅的马车里,施意将两半玉佩拼在一起。温润的玉质贴合掌心,忽然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斑,在车壁上投出星图般的纹路。温瑾铺开宣纸临摹,发现竟是苏州水域的布防图。
“这是漕运走私的路线图!” 施意指着图中暗河标记,“他们利用这些隐秘水道转移赃物。” 她忽然想起沈姑娘生母的绝笔信,“苏夫人定是发现了这条路线,才惨遭灭口。”
马车停在城南旧巷,林晚晴推开斑驳的木门,蛛网覆盖的书房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她从书架后取出铜鱼镇纸,底座刻着与账本相同的暗记。温瑾将镇纸放在账本上,铜鱼的阴影恰好覆盖暗记,显露出一行小字:“月圆之夜,漕帮集会于寒山寺。”
今日正是十五月圆。施意心中一凛:“他们要在寒山寺交接军火!” 她将镇纸收好,“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温瑾去慈安寺地宫,晚晴去通知漕帮提防陷阱。”
林晚晴握紧父亲留下的铜鱼:“奴婢明白。”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哨子,“这是漕帮的联络信号,紧急时会用得上。”
前往慈安寺的路上,施意换上僧衣,青丝被僧帽掩去,倒有几分出尘气质。温瑾看着她素净的侧脸,忽然递过串佛珠:“这是开过光的,贴身戴着。” 沉香木的珠子在掌心温润,带着淡淡的禅意。
慈安寺的晨钟刚过,香客寥寥。两人随着僧人来到千佛殿,第三尊弥勒佛果然有异样。温瑾按皇后玉珏的纹路转动佛掌,只听 “咔哒” 轻响,佛像背后露出幽深的地宫入口。
地宫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施意握紧佛珠,忽然发现通道两侧的壁画很奇怪,描绘的并非佛经故事,而是漕运路线图。温瑾用匕首刮开壁画表层,底下竟露出罂粟花纹样。
“影阁用壁画隐藏走私路线。” 温瑾点亮火把,火光中隐约可见通道尽头的铁门,“那里应该就是总坛。” 铁门上的双鱼锁与玉佩纹路完全吻合,两人合力将玉佩嵌入锁孔,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总坛内堆满了木箱,打开一看竟是崭新的军械。施意翻找时发现个紫檀木盒,里面除了影阁花名册,还有封三皇子与藩王的密信,约定三日后在寒山寺交易。
“不好,他们要提前交易!” 施意将密信收好,忽然听到通道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温瑾迅速将花名册藏入佛像暗格,拉着施意躲进木箱堆。进来的是群黑衣人,为首者正是影阁阁主,他对着密信冷笑:“三皇子想借刀杀人,也得看看我影阁答不答应。”
另个黑衣人低声道:“阁主,大理寺狱的牢犯已处理干净,不会泄露沈姑娘的事了。”
阁主把玩着手中的毒针:“沈氏虽死,她藏的那半枚玉佩还没找到,继续搜!”
施意与温瑾屏住呼吸,看着黑衣人翻箱倒柜。就在这时,施意的佛珠不慎掉落,在石地上发出轻响。阁主猛地回头:“谁在那里?”
温瑾拉着施意冲出木箱堆,长剑出鞘迎向黑衣人。施意抓起火把挥舞,火光中她忽然认出阁主袖中的胎记 —— 与林晚晴父亲旧照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你是苏家长子!” 施意惊呼出声。
阁主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分神间被温瑾划伤手臂,鲜血滴落在军械箱上,竟显露出和顺记的暗纹。
“这些军火本是苏家的!” 温瑾一剑挑开箱盖,里面的军械都刻着苏字标记,“你们不仅杀人夺产,还私卖军火给藩王!”
阁主见身份暴露,竟引爆了地宫炸药:“同归于尽吧!”
轰然巨响中,温瑾拉着施意冲向石门。倒塌的石柱砸中施意小腿,她忍痛将密信塞给温瑾:“你快走,把证据交给皇后!”
温瑾不肯独自离去,背起施意冲向出口。火光中,施意看到影阁阁主被压在石柱下,手中还紧攥着半枚双鱼玉佩。
逃出地宫时正值正午,慈安寺已乱作一团。温瑾背着施意冲出寺庙,恰好遇到前来接应的林晚晴:“小姐!漕帮已控制寒山寺,就等他们自投罗网了!”
施意从怀中取出皇后玉珏:“快把这个交给漕帮帮主,告诉他影阁阁主已死,军火在慈安寺地宫。” 她望着远处赶来的禁军,忽然露出笑容,“皇后终究还是派兵了。”
温瑾将施意安置在安全地带,转身欲回地宫取花名册。施意拉住他的衣袖:“别去了,地宫已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指着赶来的禁军统领,“你看,那是皇后的心腹张统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禁军包围慈安寺时,施意忽然看到沈姑娘的贴身丫鬟混在香客中,手中紧攥着个布包。她悄悄对林晚晴使个眼色,两人合力将丫鬟拦下,布包里竟是沈姑娘藏的那半枚双鱼玉佩。
丫鬟哭诉道:“姑娘临终前说,若她遭遇不测,就把玉佩交给能为苏家报仇的人。” 她从玉佩中取出卷细如发丝的纸,“这是姑娘从三皇子书房偷的密约。”
展开密约,上面赫然是三皇子与藩王的谋反计划,落款日期正是三日后。施意将密约与玉佩交给张统领,看着禁军冲入地宫,忽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温瑾递过水壶:“都结束了。” 他指尖轻抚她受伤的小腿,“委屈你了。”
施意摇摇头,望着远处的皇宫:“不,这才刚刚开始。皇后拿到证据,定会借机清洗朝堂,三皇子倒台后,还有更大的风浪等着我们。” 她将那串沉香佛珠戴在温瑾腕上,“这个你戴着,愿佛祖保佑我们平安度过这场风波。”
回宫复命的马车里,施意靠在温瑾肩头小憩。他轻轻为她盖上披风,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怀中的密信还带着油墨香,而袖中的半枚玉佩,正与施意留下的那半枚遥遥相对,像极了他们此刻紧密相连的命运。
林晚晴坐在对面,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铜鱼镇纸,忽然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句:“梅花落尽,自有暗香来。” 她望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忽然明白,有些冤案虽迟,但正义终会到来。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终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马车驶入皇宫大门时,施意忽然睁开眼,望着巍峨的宫墙轻声道:“我们赢了第一步,但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温瑾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无声地诉说着承诺。这场牵涉五年旧案的权谋棋局,终于在慈安寺的硝烟中,落下了关键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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