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现在认识了?”赫嘉冷笑一声,扣动扳机,“迟了。”
青年语气没什么起伏,没有嘲笑,没有戏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青年道:“里面没有子弹。”
果然,扣下扳机的手枪没有任何反应。
竟然真的没有子弹!但自己记得弹夹明明是满的。
赫嘉胜券在握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
好,够阴险,栽这死小子手上了。
黑发青年抬步走进房间,他站定在赫嘉面前问道,“赫嘉,你为什么会出现?”
青年实在离得太近,恍惚间,赫嘉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对方穿着一身笔挺的纯黑色礼服,胸前斜裹着一条暗红色丝绸,丝绸绕过肩膀后,长长垂成披风,他左耳戴着红宝石耳坠,没有血色的皮肤在月光下几乎透明,那双不带情绪的铅灰色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像是深渊,像是在和自己的鬼魂对视。
赫嘉看准时机,抬手一拳挥向青年的面门,没想青年反应更快,他单手截住赫嘉的手腕,赫嘉再要抬腿,但对方却跟未卜先知似的,提前挡下赫嘉的动作。
赫嘉不信邪,但这人偏偏每次都能预料到自己下一步动作。
感觉被克制。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最后由青年单手钳住赫嘉的脖颈作为结束,青年看着赫嘉,再次问道:“赫嘉,你为什么会出现。”
骂人的话在赫嘉喉间滚了又滚,但考虑到对面还掐着自己的脖子,赫嘉能伸能屈:“因为,这里是我的房间。”
青年逼近一步。
赫嘉不得不向后靠,后背僵硬地贴在橱柜上,尽可能地远离面前青年的压迫。
青年问道:“你几岁了?”
不等赫嘉回答,虽然赫嘉也不想回答,黑发青年便将赫嘉上下扫视一遍,他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摩挲着赫嘉摸上领口的蓝宝石玫瑰,青年用一种几近悚然地温柔呢喃:“记起来了,这是十七岁生日穿的礼服。”
赫嘉脸色登时五颜六色,他内心无比憋屈,看面前的人就像在看一个变态,赫嘉忍了半天,窝囊道:“大哥,你有病...就去治。”
青年低下头,神经质地轻笑了一声:“赫嘉,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赫嘉翻了个白眼:“盗版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这里没有盗版。”青年松开钳住赫嘉手,缓缓退开,“我是赫尔斯·尤利嘉。”
“来劲了是吧?神经病。”赫嘉是真的无语了,他揉着自己的脖子,与其跟这个神经病讲话,还不如早早去跟赛贝希跳开场舞,赫嘉问道,“你的同伙呢,怎么还不出现?”
赫尔斯朝外道:“叫医生过来。”
守在外面的侍卫领命:“是,陛下。”
“陛下?”赫嘉目露疑色,“你用我的脸...篡位了?”
赫尔斯道:“既然脚崴了,就别一直站着。”
见对方没有和自己鱼死网破的打算,赫嘉半信半疑地走到桌边坐下:“你真的篡位了?”
赫尔斯弯唇:“合法继承。”
神经,看来还有臆想症。
大门被敲响,侍卫道:“陛下。”
赫嘉看着赫尔斯极其自然地开口:“进来。”
不是,这个冒牌货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储还没开口呢。
医生战战兢兢地从门口走进来,约莫四五十岁左右,但不是赫嘉印象里那个吹胡子瞪眼的秃顶小老头,赫嘉皱眉:“蒙柯呢?”
医生察觉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些不对,一抬眼,看到的画面险些让自己两眼一翻当场昏厥。
陛下站在桌边,陛下又坐在桌边。
怎么会有两个陛下。
医生抬起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站着的陛下戴着耳坠,眼神很淡又夹着刀子,另一位脸上顶着巴掌印,看着有点炸毛。
谁是真的陛下,简直一目了然。
医生心想,估计是继杀人后,皇帝陛下又找到了新的爱好,不愧是陛下,新情趣也这么特别,不过把力气发泄在情人身上,总比杀人好。
医生朝赫尔斯行礼:“陛下。”
赫尔斯道:“他的脚崴了,顺带再看看他的脸。”
被两人当成空气忽略,赫嘉霍地起身,一把拽住赫尔斯的衣领质问:“蒙柯呢!”
医生身体一颤,后背冷汗唰地冒出来,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陛下的情人脾气好暴。
但先不说蒙柯院长已经退休三年,就说上一个敢这样无礼地质问陛下的人,当场就人头落了地。
赫尔斯却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他淡淡道:“蒙柯已经退休了,你想让我把他喊过来吗?”
“退休?”赫嘉哑火,他发蒙地松开赫尔斯的衣领坐回椅子,老头退休了?不是还有五年吗?
陛下居然没生气,只是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看来这个情人很对陛下的口味。医生很懂眼色地快步走到赫嘉身前,蹲下身查看赫嘉的伤势。
“扭伤不严重。”医生检查一番后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罐子,“这是扭伤的伤药,涂上后揉搓五分钟,每日三次,静养一周就能好。”
“哦,谢谢。”赫嘉接过药膏。
但听到这句谢谢,医生脸色精彩程度堪比吃了苍蝇,暴君的脸居然在说谢谢。
定了定神,医生又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罐子,语气保持缓和:“这是用来擦脸上的伤,消肿止痛。”
赫嘉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自己脸上还顶着两个巴掌印,早知道不打这么用力了,怪疼的:“我知道了,谢谢。”
等医生离开,赫嘉没吭气,兀自琢磨了半天,蒙柯退休了,说明现在的时间是在未来,面前这个...也没有骗自己必要。
“你真的是我?”赫嘉很难形容自己在问什么问题。
赫尔斯颔首。
赫嘉又问道:“你现在几岁?”
赫尔斯道:“二十五岁。”
还是难以置信,毕竟谁都没见过这样离谱的事情。
赫嘉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绕着赫尔斯转了一圈。
“未来的我原来是这样的。”赫嘉扶住下巴思考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呢,赫嘉?好奇怪,感觉在叫我自己,赫尔斯?”
赫嘉又看一眼赫尔斯,对方整一个人都很...淡、寡淡,死人脸,埋地里十年再挖出来的骨架看着都比这新鲜。
赫嘉组织措辞:“可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赫尔斯,未来的我很不开心吗?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会不会直接把我养死了。”
“对了,父亲呢?你说合法继承,那父亲不是...”赫嘉拧起眉。
赫尔斯不痛不痒道:“他去做他最想做的事了。”
听到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回答,赫嘉抬起头,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父亲没死!”
赫尔斯拉开另一条椅子坐下,他没接赫嘉的最后一句话,而是重新问出了最开始的问题:“所以,赫嘉,你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问题,得复盘一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赫嘉坐回椅子,“疯女人你有印象吗?那个潜藏在衣柜里的疯女人。”
“她朝我开了一枪,我刚好又被地毯绊了一脚,摔到了...镜子上。”
赫嘉视线移向那面穿衣镜,衣柜已经换了个样式,但那面镜子还立在原处。
镜子。
赫嘉猛地站起身,明明现在已经是半个瘸子,但他还是顽强又执着地一瘸一拐走到镜子旁,赫嘉道:“可能就是镜子。”
说着,赫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缓缓抬起手,摸向穿衣镜的镜面,镜子里,自己身后,赫尔斯正那双铅灰色眼睛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手掌贴上镜面,奇迹般荡开涟漪。
赫嘉霍地瞪大了眼,惊叹道:“居然真的可以穿过去。”
赫尔斯同样惊诧地微缩瞳孔。
处于兴奋状态的赫嘉抓起赫尔斯的手:“快快,赫尔斯,你也试试。”
赫尔斯抿着唇,他的手被赫嘉带着动作,但他眼底难得流露出一点紧张。
结果没有什么遗憾,赫尔斯的手指同样在镜面点出一圈圈水似的波纹。
“你说的疯女人,我想起来。”赫尔斯忽然开口。
赫嘉却一把捂住他的嘴:“这个先不用告诉我,我自己去查。”
赫尔斯瞳孔动了动,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既然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那现在我得先回去了。”赫嘉把手搭在穿衣镜的雕花镜框上,“茉莉肯定满皇宫地找我,唉,你放心,我回去之后肯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赫嘉刚抬脚,又像是想到什么,扭头道:“对了,你也是,你可别把我养死了。”
见赫嘉现在就要离开,赫尔斯捏紧手里的手杖,轻声喊道:“赫嘉。”
赫嘉朝赫尔斯挥手:“下次见,赫尔斯!”
赫嘉身影消失在穿衣镜里。
赫尔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再碰上那块镜面,赫尔斯身体一僵。
明明手腕还有那个人残留的手温,但指腹下却是一块完整、坚硬的镜面,完美地连一丝瑕疵也没有,镜子里,皇帝那双失落又失态的眼睛安静地同镜外的赫尔斯对视。
是二十五岁的赫尔斯。
假的。
假的...
假的!
又是幻觉。
又是幻觉。
又是幻觉!
赫尔斯几乎是有些病态地抚摸着镜面,企图找到一丁点赫嘉留下的虚影。
没有...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刚才的一切,又是自己发疯的癔症。
透过镜子,赫尔斯目光落到放置在桌面的手枪上。
刚才看到十七岁的赫嘉想杀了现在的赫尔斯。
赫尔斯转身,缓缓靠近那张桌子,他捡起桌上的手枪。
月光在地毯上投下剪影,皇帝站在桌边,慢慢地将手枪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扣下扳机。
原本该有一声动听悦耳的枪鸣。
手枪里没有子弹,上次杀了那个刺客,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弹夹。
赫尔斯背后,墙壁的阴影里与橱柜之间的阴影里,躺着一只被主人落下的白色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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