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知白守砚 > 第7章 杜知砚

第7章 杜知砚

永熙十年,四月初一,慈延寺。

慈延寺是我朝初建时太祖皇帝为悼念战死的将士们所建的皇家寺庙,位于京郊西南角,离皇城较近,又背靠香隐山,风景幽静,历代的皇室宗族们常有来此礼佛的传统。十多年前京城附近曾发过一场大地震,那时我尚在北境,只听说那次地震破坏力百年难遇,许多建筑瞬间坍塌,唯有这慈延寺屹立不倒,民间皆言这是逝去的忠魂显灵,庇护这处风水宝地。在此之后,慈延寺更是名声大震,引得不少信众高僧长途跋涉来此参拜,香火不断。

今日本是太后例行礼佛之日,昨日她身边的掌事姑姑特来传话,说太后有意让我随行。我早知道太后不会无事邀我,想必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打我。

近来宫中传言四起,风花雪月不足挂齿,真正要紧的,是有人放出话来,说我在陛下批阅奏折、召见大臣时仍侍奉左右,有干政之嫌。

这话未必空穴来风,可一个未曾正式册封的宫婢,能有几分手段?能掀起多少风浪?那些在朝堂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们,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既然这等“干政”的罪名也敢安在我头上,背后之意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太后便宣了我。

我走进佛堂时,太后正跪在佛前祈福,我亦跪在她后方,恭敬行礼。

“皇帝赏你的凤钗怎么没戴着啊?”她慢悠悠地开口。

“今日礼佛,奴婢不敢不敬。”我早料到她会提及此事。

“哦,意思是今日不敢,明日就敢了?”她转了转手里的念珠,冷笑了一声。

“奴婢不敢。”我低着头,颤抖着说,做出惶恐惊惧的模样。

太后半晌没说话,继续把玩着手上的念珠,过了一会她站了起来,在佛前添了香,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别装了,哀家还不知道你,你有什么不敢的。”她冷笑着说。

她抬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和她对视。她走近那一刻,我惊觉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药我太熟了——白附、炙甘草、丹参,还有太医院不敢随便用的乌喙参。仿佛叔母当年病重时服的药,心疾难根除,一旦靠它稳住心率,便是回光返照的开始。

“和你的叔父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说完,她咬着牙骂了一句,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样子。

临走时,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原是尚仪局的人,规矩你是懂的,后宫干政是什么罪。哀家看你侍奉多年又是初犯的份上,只罚你在这跪一个时辰,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膝盖的痛像虫子啃骨,一点点,从骨缝里扩散到全身。

我知道,太后本质上是个极其冷酷的人。她能做到冷静权衡、杀伐果决,是因为她心里没有真正的爱与恨。但她今天的反应明显不同,不再是试探,而是威胁——这不太对劲。

既然她已经撕破脸,那我也不能再遮遮掩掩,得改策略了。越是把自己摆在明面上,越显得安全。

我忽然又想起她身上那股草药味。叔母病重时,我一直守在床边,那股味道我再熟悉不过。虽然我心里已有七八分把握,但这事太大,必须确认清楚。

倘若太后真已病入膏肓,她一定会竭力隐瞒。罗家这些年仗着太后这棵大树横行无忌,仇家无数。太后一旦倒了,他们绝无幸免。

正想着,一个宫女进来。我一眼认出她,是慈宁宫的菊香。

她刚入宫时不过十四岁,父亲生病来信向她讨银子,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瞒着主事,把自己攒下的钱全借给她。她那时拉着我衣角说:“知砚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还你。”那副眨着眼拼命忍泪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知砚姐姐,太后着我在这儿盯着你。”她有些为难地低声道。

“无妨,你照规矩做事便是。”

这时,门口风一闪,一人无声而入。

是宣知白。

“侯爷。”菊香低头行了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走近我,轻轻将我扶起,“这里没人,你不用跪着。”

“菊香是我们的人?”我揉了揉膝盖问。

他点点头。

“太后身上有股草药味,和我叔母病入膏肓时用的药一模一样。那味道骗不了我。”我低声道。

“你是说……太后快不行了?”他语气压得极低。

“**不离十,但还需证据。若能拿到药方或药渣就更稳。”

“我去查,你别掺和。”他摆了摆手,“你现在被盯得太紧,轻举妄动只会坏事。”

我看着他,竟有些失神。许多年了,我在这宫里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提心吊胆,像只在黑夜里飘摇的小舟,唯恐下一刻翻覆。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有一块岸。

他轻咳了一声,像是看出我眼里片刻的失焦,“按你给的地图,罗氏祠堂和北境那处我们都查到了,确实有地道,但都有机关,打不开。”

“那京郊那处……”我分明记得太后还有一处财库在这附近,更具体地说,应该就在这背后的香隐山深处。

“还在查,”他眼神晦暗不明地说,“我们的人上次夜晚进山遇到一伙贼人,没能进到里面。我疑心那伙人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守卫财库的死士。”

“那你……你们可受伤了?”我问道。

“他们没占到便宜。”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可我看到他分明恨恨地咬了咬牙。

他沉默了半晌,外面天色渐暗,他站在佛前,一半的身子隐没在黑暗中。

“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知道我们没白费力气。我明白地图对你意味着什么,不会让你失望。”

这时菊香走进来,说时辰到了。

他站起身,又嘱咐一句:“别逞强,别冲动。”

我第一次觉得,他还挺啰嗦的。

出门时,我顺口问了菊香一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清流党接上的?”

她却笑着摇头:“知砚姐姐,我不是清流党的人,我是镖局的人。准确地说……我是侯爷的人。”

原来她父亲曾是宣家军的一名军曹,七年前随宣老将军一起战死在北境了。当年那场战役的失败不仅导致军队损失惨重,也导致附近的一些村庄横遭洗劫,留下了不少孤儿。宣知白后来派人一村一村地寻找,能找到的遗孤都找到记下了。有的愿意留在北境的便托一个亲信老赵照拂,定期送钱送物。愿意跟他回京的,他便带回来,全留在侯府养着。后来他成立四方信镖局,不少人都自愿加入,菊香就是其中一个。

“那你当时为什么骗我说父亲病重,要借银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是侯爷的意思。他说若知砚姐姐果真信不过,那我们就悄悄退出,不打扰你;若姐姐信得过,还愿意帮我一把……那便是可以托付的人。”

我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问:“那你们后来试出了什么?”

“试出了知砚姐姐是个好人呀!”她咯咯笑着,一溜烟跑了。

“那我的银子呢?”我跑上前去,佯装要捉住她的样子。

“姐姐莫急,”她眨眨眼睛,“我们侯爷会找机会还给姐姐的!”

回宫后,我故意一瘸一拐地去了紫宸殿。皇帝正在批折,身边太监刚要开口赶我走,他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太后罚你了?”他走过来。

“不是……是奴婢失礼在前,太后只是依照宫规责罚。”我故意低头抹了把眼睛,语气软得像快哭出来。其实眼泪倒真是挤出来了,这让我自己都觉得佩服。

果不其然,他脸一沉,“啪”地把桌上的奏折扫了满地。太监一边低声劝息怒,一边手忙脚乱地捡奏折。

我知道,他气的不是我受委屈,而是他早就受够了母亲干预他的一切。

“取酒来。”他语气不善地对我说。

见我迟疑,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你想抗旨?”

我只好去取,回来的路上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陛下去了御花园,不让人跟着。

来的时候,他果真一个人在花园里的亭子里坐着,抬头望着月亮的方向,静静的,看着竟有些痴人望月的意思。

他喝了不少酒,刚开始一声不吭,后来开始絮絮叨叨。

“朕知道,他们都没把朕当皇帝。”

“他们把朕当小孩糊弄,没有一个人把朕当成这皇城的主人。”

“他们不让朕干什么,朕偏要干什么;他们不喜欢谁在朕身边,朕就偏要把谁留在身边。”

这是,他突然站起来,晕晕乎乎地向我走来,将我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我瞬间脑袋空白——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步,还是让我有些抗拒。皇帝确实如宣知白所说,叛逆、冲动,不可轻信。

衣料互相摩擦着,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在沉静如水的夜色下,刺激着我的每一个神经。

我正想如何脱身,他忽然自己停下了。

“你放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把我放下,低声说,“朕明白局势,不会碰你。”

我悄悄松了口气。但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红眼睛说明了,至少那一刻他是想动真格的。

这是第二次感到有些害怕,上一次是他在御书房对着贴身太监拔刀的时候没来紫宸殿前,我只当他是小孩心性,闹闹脾气,可如今看来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古人云:“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真不知道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来。

可我有时又可怜他,他这么年轻就被搅入了这趟浑水,还没有练习过如何驾驭权柄,猜度人心就被匆匆推上了这个位置。天家富贵,多少人受用不尽,可倘若没有驾驭它的能耐,只会被他吞噬罢了。

真不知道如此稚嫩的肩膀能不能够担起王朝的未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春水摇摇晃

骄阳似我(下)

狩心游戏

如何饲养恶毒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