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脱。”
“为什么不脱?他们都在看……”
“反正是在看我,不是在看你,你紧张什么?”
虽然戴着她的手牌,但他神情淡,声音也淡,姜灿星愣然收回手,迟疑了一秒。
然后莫名被刺激到,赌气般转头看着舞台。
她不是紧张自己,她只是紧张他,很多铁杆粉对于偶像是否被尊重这件事是很看重的,万一他被人骂了怎么办?
不接受她的好意也就算了,还这么冷漠,好像又变回以前一样傲慢。
那时候他从来不拿正眼瞧她,她叫他整整三回,他也不回头,只知道和别人说话……
姜灿星胸腔里闷闷的,眼神怔怔贴在LED大屏幕上。
韩时穿着一件暗纹华丽的黑色衬衫,额边有汗水不断滑落。
他双眸微红,似对眼前人海有些感慨,几度说不出话,情到深处,哽咽着开口。
“谢谢,谢谢你们所有人来支持我,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在万人体育场看见属于我自己的蓝色星海。下面这首结束曲《星星》,是我学生时代创作的第一首歌曲,也标志着我作为歌手的开端,对我来说非常特别,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唱。”
歌手的声音带着磁性幽幽飘渺,在体育场上空缭绕萦纡,远处传来一声闷雷,与他这句话的尾音嗡嗡相连。
这一年是2016年,夏末初秋,天将雨。
大三刚开学一个月未满,在韩时延迟了两年的演唱会上,姜灿星坐在人潮之中,听着偶像现场演唱的歌曲,心里不怎么开心,却仍以为这只是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和叶淮让因为思维不同而产生的小摩擦。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早已悬浮于她的颅顶,它在蛰伏之中隐隐欲动,只待某一刻降落在她脖颈,完成新一次灵魂层面的谋杀。
伴奏声即刻进入,姜灿星再没看过叶淮让,跟着所有人一起唱起来,手中荧光棒幅度极小地在空中挥动。
《星星》的节奏很慢,像晚安曲,她表面唱的很专心,心中却无法沉静。
叶淮让只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便把头上姜灿星的手牌拿下来放在腿上,而后双手交握着不动,垂眸定定看着它。
他不断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韩时也曾打电话给韩吾宁要求删除网暴姜灿星的新闻。
后来在“天才计划”宴会后,韩吾宁曾对他说:“我看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韩时明明不能接受我插手他的事业,却还是冒着被我逼退圈的风险来求我,只为了给这个女孩出一口气。而他当时甚至不知道,那女孩的爸爸其实是我多年的同乡好友,就算没有他这么一着,我迟早也会删的。”
“小叶,你比韩时还要年轻,我想……你肯定比我懂。”
他笑着喝一口红酒,话锋一转,把问题抛给叶淮让:“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叶淮让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会傻到相信一个富一代会需要他来指点。
韩吾宁这么说,分明只不过是想给他提个醒,再聪明的头脑,也比不上父辈提前积累的深厚资本,他意在劝退。
韩吾宁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一次宴会的时间,他就轻易看出叶淮让根本志不在天韩,既然如此,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答应姜建华的联姻提议。
至于叶淮让和姜建华的女儿是什么关系,这不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
如果叶淮让愿意为天韩效劳,他也许还会为身边人的笙磬同音而考虑考虑,可若反之,那便大可不必——
毕竟,谁会去考虑一个未来潜在敌手的感受呢?
不能为我所用,又缺钱,无异于在他面前当场选择加入天韩的对家公司。
从这一刻开始,叶淮让再不是韩吾宁眼中可以拉拢的对象,而是具象化的危机雏形。
姜灿星侧头一瞥,看到叶淮让不知在思考什么,一副疏离在外的样子。
她向来不喜欢他这样屏蔽一切的不参与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唱?”
他终于抬起头看她,“我不会。”
“那我下次教你,你就会了。”
“你就真的这么喜欢这首歌?”
叶淮让声线冷淡稀薄,姜灿星被他一个问题问得愣住,怔了好几秒,才如实回答:“……是,很喜欢,在我高中最自卑的时候,是它陪我度过的。”
那种自卑甚至并不仅仅来自于家人的打压,而更来自于叶淮让的轻视。
叶淮让并不知道自己曾对她造成这样的压力。
他只是想,而那时我与你却是三年连二十句话都说不满的陌生人,错过了你最需要我的岁月。
他心底沉淡,说不清是否有些后悔,半响才轻点下颌,淡声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便恢复沉默,闭着眼假寐。
那波澜不惊的侧脸,好似他根本不在人声鼎沸的万人体育场,而只是看电脑看累了,在图书馆一角休憩片刻。
姜灿星再无法专心唱歌。
她心不在焉地吐字,心里一直希望身边的这个人能给点反应,可他始终沉默,直到一整首歌快要结束时,才忽地拉了拉她的手:“等会散场了,你自己去蛋糕店拿一下蛋糕。我昨天已经提前预订好,你报我手机号就行。”
“那你呢?”
叶淮让想起陈姨傍晚时打来的那通电话,垂着眼沉沉道:“……你拿完再自己去酒店,不用等我。”
他说这话时下颌紧紧绷着,好似下一秒骨骼就要控制他的思维,让他彻底收回这句话。
然而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姜灿星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委屈还是愤怒,她听见自己向来细软的声音第一次带了冷硬:“叶淮让,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让我一个人过吗?”
一整天了,一直在吃/精神药物的林梦无暇关照她,姜建华,姜山还有奶奶都毫无反应,现在连叶淮让都想拿一只蛋糕来敷衍,她的生日是否根本就没人在乎。
叶淮让察觉她有些生气,最终还是闭了闭眼,轻抚她的头顶:“是……今晚我正好有点忙,没法陪你。”
外公病情不乐观,傍晚时进了ICU,万一这次挺不过去……他总要去病房外陪着。
一切热烈终究归于沉寂。
初秋的暴雨倾泻而下,演唱会散场了。
姜灿星浑浑噩噩走在人群里,撑着初中时就习惯用的那把蝴蝶伞,滂沱大雨打得伞面沉沉作响,也扰得她心中不断胡思乱想。
叶淮让在韩时encore返场的时候就走了,可他能有什么事呢,又是做课题吗,又是写算法吗,还是他仅仅只是不想陪她过生日呢?
她以为,她明明以为今天会是最开心的一天,可是为什么一切会变得像这场雨一样糟糕呢……
演唱会场馆化妆间内。
韩时换好衣服,正准备洗脸卸妆,秦樱忽然拖着两个行李箱进来,看了看时间道:“老板,外面下雨了,明早的活动不能耽误,咱们得抓紧出发,不然赶不上高铁。”
“知道了。”
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韩时有些疲倦,但他还是迅速卸完妆,同工作人员一一道别,转身和秦樱一起出了门。
秦樱将行李箱暂时交给韩时,正皱着眉在手机上处理杨鸣一团队下黑水军的事,却发现身边的韩时蓦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她随口一问,目光从手机里拔出来,却在抬头时忽然看见一个人。
走廊的灯光很亮,同一年多前在酒吧半明半昧、不太坦荡的温柔感觉完全不同,但秦樱还是一眼认出,他是姜灿星喜欢的那个人。
他今日表情疏冷,眼神总像在思考什么,整个人都带着淡淡的抽离感,但又因为太过显眼,让人根本无法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而韩时便是那个最先注意到他的人。
几乎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想起自己曾在韩吾宁家中意外和这个人打过照面,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
叶淮让有条不紊地表明来意。
“韩先生,抱歉打扰,请原谅我这么晚还找来后台。但作为您今天的观众之一,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请求你帮我个忙?”
明明是有求于人,语气也很有礼貌,可他偏偏长了一副上位者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是真的在求你,而不是在开玩笑或者命令。
韩时却忽地笑了。
韩吾宁“天才计划”宴会的第一座上宾,也是韩吾宁说出起步200w 薪资时,在场八个人里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人。
那时他还真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低头。
可今天,在当下这一刻,这个天才却忽然出现在这里,只为请求韩吾宁的儿子帮他一个忙。
真是……有意思极了。
*
酒店二十二层,灯熄着,雨水轰然砸下,冷然敲打玻璃,激起姜灿星心中迷离浓雾。
她一个人抱膝坐在酒店沙发上,没拉窗帘,就着大雨作背景,盯着眼前拆开的蛋糕。
良久,打火机轻响,仙女棒式的星星蜡烛燃起焰火,像细细的碎金砂子四纷五落,也如她零落的心情。
叶淮让还是没有来,哪怕她给他发微信表明了这一诉求。
她看着逐渐熄灭的蜡烛,眼睛分外酸涩,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他究竟是贴心还是冷情。
明明戴着她的手牌,和她说话时却这么冷淡,明明买了她最喜欢的芒果蛋糕,却要把她留在这里一个人吃。
姜灿星拔去蜡烛,吃下第一口蛋糕,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她想起高三暑假被叶淮让带着去蛋糕店时的情形,第一次觉得这甜蜜原来也苦涩。
一晚上,她无数次宽慰自己,想着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她下定决心,便重重放下叉子,拨通了他的电话,这时是临近半夜十二点。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回应她的却只有冰冷的电子女声。
姜灿星彻底泄了气,如果一朵花终将枯萎,那她一定就是枯萎在此时。
而这时,一直守在ICU病房外的叶淮让却恰好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林梦打来。
还有一章今天晚点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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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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