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把半张脸都藏进了帽子里,略微有点长的黑发扫在两侧脸颊,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宽大的兜帽往前趿拉一截,盖住了他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子不自觉成为了视觉中心,白色的烟卷就这么咬在嘴里,连带着呼出的烟线都透露着浓浓的戏谑和嚣张。
臭小子,跟哪儿学的……
“老大教了你这么多,还是没教你好好说话。”
单堂主理智回笼,急需替自己找补一点面子。
“好好说话也可以,但要看对谁了,”
南乔忽然将没吃完的糖揣兜里,又拉了拉帽子,整个人往椅子里缩得更深了,
“前面下高架。”
开车的人不解,“还没到呢,我记得去你家的路。”
“让你下你就下。我们都被跟了二十分钟了,单堂主……”
听见这话,单炀下意识往后视镜瞥去,身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似乎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个点儿高架上没什么车了,他好像也不着急超车,一直和自己保持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果然是累着了,竟连这么明显的跟踪都没有察觉。
“看得清几个人吗。”
说话间,单炀保持车速打方向下了高架,探身从副驾的手套箱里摸出一把M2000扔给南乔,自己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前排两个,后座不清楚。”
南乔熟练的卸下弹夹查看,满的,随即拉开保险栓,整个人气压也瞬间低了下去。
“不着急,先看看情况。这帮人如果想动手,应该早就追上来了。”
话虽这么说,单炀心里却隐隐涌上一阵不安,皱起眉头没再说话,车子滑下高架扎进了半夜的车流里。
南乔没露过面,这帮人显然是冲自己来的,这么一想,心底顿时烦躁起来,也许今天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半夜的小高峰属于刚加班结束那群人,黑色奥迪隐藏在众多车灯里,就算想贴上来怕也没那么容易,等红绿灯的间隙,身边的人没来由突然挑起了话头:
“你男女都可以?”
正在警觉观察路口环境的东堂堂主一听这话,猛的一回头,眼神古怪,
“什么东西?!”
他略微迟疑,“你从哪儿听来的?”
南乔却像是个做坏事得逞的孩子,嘴角浮出一抹狡黠的痞笑,略带无辜耸了耸肩,
“是男女都喜欢的意思,还是,都可以上床?”
“……”
这人青着脸不说话,只是看向车流的眼神一时之间变的复杂无比,好奇宝宝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继续追问,
“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吗?”
开车的人紧闭着双唇,此刻面色已经很是凝重,可还没等他深呼吸缓过来,更加炸裂的问题接踵而至,
“男人也可以跟男人上床?”
南乔宝宝从不让人失望。
单炀抬头看了一眼还有十几秒的红灯,额角紧绷,一时竟无言以对,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想想还是觉得不爽,抄起手机就给以梵砸了个电话过去:
“你他妈整天教些什么啊!人家才刚成年!再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老子给你发配到西伯利亚扫厕所!”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半秒多,狂笑起来。
红灯结束,车子跟随车流开的并不快,单炀被刚刚那几句话问的脸一阵红一阵绿,心里狠狠窝了一把火!
不行,发配到西伯利亚扫厕所还是太便宜这个女人了,实在不行考虑灭口得了。
话题没再继续,又过了几个红绿灯,黑色奥迪拐进老城区一条漆黑的巷子,这里没有路灯,当然更不会有监控,南乔对这座城市的每处细节都了如指掌。
“挺会选地方嘛。前段时间老大刚被条子请去开会,让我们做事低调一点,别搞出一堆事还给人留下证据,省的人家面子上过不去。”
单炀停车熄火,南乔把刚才的M2000又还给了他,自己则不慌不忙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掌长的军刀拿在手里把玩起来,刀身两条明晃晃的血槽在寒光下闪过,非常漂亮。
“这不是基本操作?学着点吧~”
他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阴阳单炀的机会。
“他们要是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只有一辆车的人并不能把你怎么样,而且今天意外的,东堂堂主车上多了一个生人~我想这会儿,他们应该正在费尽心思查关于我的信息。”
他忽然想起单炀刚才的低气压,扭过头调皮的朝他笑了,“要是我挂了,这笔账能算在你头上吗?~”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堵在单炀心里的疙瘩。
自己不应该跟南乔同时出现,尤其还在一辆车上,南乔就以这种方式进入了对方的视野,暴露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单炀不愿意再往下想,以往南乔这样子嘴贱他早还嘴了,现在他没心情,满脑子只有后悔……为什么偏要送这一趟。
“是我的问……”
不等把话说完,南乔打断了他,“放心吧堂主大人,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锋利冷冽的军刀在南乔手里就像被注入了魔法,在手指之间灵活的旋转翻滚,他盯着手里的小玩具,满不在乎身边这人突然正经又客气的语气,话语之间甚至带着些少年的欢快,和对即将到来的厮杀的兴奋。
这小屁孩儿,心也是真的大……
单炀有些无奈的笑笑,心里稍微好受了点,“那要不看老大面子呢?”
手指热身完毕,军刀裹挟着月光在半空中旋出一条小小的口子,像划开了眼前的夜幕,最后稳稳的落回那只漂亮的手里。
“我管你去死……”
毛都没长齐的小玩意儿,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单炀还想说什么,副驾的人猛的探过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下一秒,只见南乔伏低身体,呼吸也忽然变得缓慢无声,借着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空隙,狼一样的目光抓住了一辆刚从巷口露头的车。
一道暖色灯光闯进车内后视镜中,缓缓进入两人警戒的视线,南乔捂着单炀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老城区的街道普遍车多路窄,加上道路两侧小商贩占道摆摊,经过这一路段的汽车无不鸣着喇叭着急的像赶着去投胎,偏偏这辆车很奇怪,虽说不上像洒水车那样的龟速,却给人一种他并不着急甚至能有多慢就有多慢的感觉。
它正在找什么东西……
所幸两人停车的巷子位于两幢即将拆迁的老楼中间,别说路灯,楼上住户都搬空了连点生活用灯都没有,车子停在这里,恐怕只有撞上了才能发现。
这僵硬的动作大概持续了小半分钟,南乔这才放开了手底的人,身上的那股子劲儿慢慢褪去,迎着头顶的月光,单炀发现在距离自己仅二十公分的地方,狼崽子正收起他充满警戒的气息,仅瞬间的垂眼再抬眸,眼神已经柔和了下来。
“我就说吧,他们今天……”
抬起头,撞上眼前这人漆黑深邃的目光,单炀一半的轮廓浸在了月光里,额前的碎发在瞳孔处结成阴影,双眸沉的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侧身凝视他的那两秒,眼底流过了一种微妙却又复杂的情绪。
南乔看不懂,却在温热的鼻息呼在掌心时本能的松开了手。
“今天什么?”
单炀眼角微微扬起,语气里带了两分笑。
南乔感觉有些别扭,把刀插回腰后,坐回位置不自然的抓了抓脸,
“今天……应该没事了,他们只是想来探探情况,没打算今天动手。”
两人松懈下来,单炀打开车窗,夹着烟的左手伸出窗外,声音有些低沉的没头没尾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不是男女都可以,而要看,那个人是谁。”
老实说,认识这么多年,南乔从没仔细看过单炀的眼睛,此刻这人望向自己的眼神虽算不上侵略,可也绝不清白。
“算了,你还小,这些东西跟说了你也不明白。”
南乔没听出什么意思,反倒有点不爽:
装你妈的深沉呢……
陈枭电话打进来的那一刻,南乔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他冲接电话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走,随即下车摔上车门,双手插兜走进了老城的烟火气里。
这一片儿他总来,出巷子左转100米有家24小时营业的汉堡店,这个点儿店里没什么人,服务员正在点单机面前埋头摸鱼。
“麻烦给我来个A套餐,再多加一个鸡腿堡……鸡翅也来两对吧。”
他扯扯帽沿,轻车熟路点了餐,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哦再加一杯可乐,手套多一点谢谢,对了打包。”
等餐的功夫,隔壁水果店的男老板还跟上次看到的一样,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自家店门口捧着手机抽烟刷视频。
“今天凌晨,城西路一辆停靠路边的银灰色别克车上,发现一名身穿棕色夹克的中年男子死在车辆驾驶位。经法医初步鉴定,男子死因系被长度约15公分的管制刀具割喉身亡,男子右手大拇指也一并丢失。警方随即展开初步调查,男子为我市金印酒店老板叶某,此前曾参与多项包括但不限于,组织他人□□、贩毒、开设赌场等违法活动,此次死亡是否为帮派寻仇,我们一起等待警方更详细的报道……”
男老板似乎耳朵不太好,手机音量五米远都能听个清清楚楚,黑色兜帽下的人靠墙抱着手臂,等的有点昏昏欲睡。打了个酒嗝,想起兜里还有没吃完的软糖,摸了一颗放嘴里。
“妈的真痛快!这种社会渣子就该一个个都拉去枪毙!狗咬狗全死了才好……”
南乔听的正欢,女店员的声音传来:
“您好,您的餐好了。”
这片老城区打从南乔来到加市那天开始,好像一直就没变过,这儿除了污水横流的街道,还有时代洪流淘汰后的各类工厂,灰压压的杵在各个颇有年代感的楼房之间,拆又拆不起,卖又卖不掉,就像一个没电的闹钟,日复一日静止的停在最后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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