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舟没有直接回应李淮的询问,只是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院落,李明舟并未急着休息。他先是仔细聆听了墨竹关于千阁近期要事的汇报,随后将自己连日来筹划的事务一一交代。待墨竹领命离去时,已是夜深人静的亥时。李明舟轻轻搁下手中的信笺,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就在他闭目养神的瞬间,苏珏的面容突然浮现在眼前。李明舟猛地睁开眼,左手不自觉地覆上右手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根系在腕间的红绳。
说来也怪,就在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不过是欣赏之情,至多将她视作难得的知己。最初寻到这位“命定之人”时,他不过是遵循师命行事——找到紫光显现处的契约者,完成三年之约,便算不负师恩。至于对方是何等人物,于他而言并无差别,终究只是一项任务罢了。
他仍记得初遇时的场景:那个狼狈的身影让他忍俊不禁;正式会面时,她的言行举止与寻常闺秀截然不同;更难忘的是她为断绝后患时的那股狠劲——那细鞭抽在身上的痛楚,绝非咬牙就能轻易承受。
这两年间,他交付的每个险峻任务,她都完成得干净利落。虽说借用了他的资源,但那些真本事却是她自己的。他亲眼见证了她如何一步步将离氏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
苏珏带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于此。最令他珍视的,是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或许因为知晓她的秘密,苏珏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正因如此,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在她身边,李明舟感受到一种难得的自在。明明来自两个世界,却能在沉默中达成奇妙的默契。
今日在秦府那番话,其实早在一年前他就对苏珏说过。只是那时,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罢了。
一年多前,苏珏为了推广离氏山庄的酒业,亲自前往燕林城——这座被誉为祁渊国酒香最醇、品酒之风最盛的城邦,参加林氏酒庄举办的品酒大会。林氏在祁渊国酒行中独占鳌头,连宫宴御酒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那一年,林府别出心裁,将品酒会与燕林城三年一度的花灯节一同举办,使得整座城池灯火辉煌,酒香与花香交织,热闹非凡。苏珏早早听闻消息,提前一日便抵达燕林城。而李明舟得知她的行踪后,也抱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一路寻了过去。
待李明舟赶到时,花灯节已至最盛之时。他在熙攘人群中寻觅良久,终于在一处高台上发现了苏珏的身影——她戴着一副精巧的兔子面具,正从容不迫地向台下众人讲述她所酿之酒的由来。
苏珏天生就有一种令人静心倾听的魅力。她的声音并不婉转,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从容,虽不刻意抬高,却能让每一句话都稳稳落入众人耳中。即便面具遮掩了她的面容,那双如敛星辰的眼眸,仍让许多人不由自主地驻足凝望。
她为自己的酒编织了一个故事——一个家道中落、被退婚的孤女,在最绝望时遇见了一位慧眼识珠的公子。他给了她容身之处,带她走出困境。她对他暗生情愫,却因身份悬殊而不敢言明,最终只能以酒寄情,将酿出的佳酿与攒下的银钱一并留给他,而后黯然离去。
故事讲到这里,苏珏的语气依旧平静,可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像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许多人被她的故事打动,再尝那酒时,初入口苦涩难咽,回味却酸甜交织,酒入喉后,仿佛眼前浮现出一位默默垂泪的女子,站在心上人身后,却始终不敢靠近。
不得不说,苏珏的计策极为成功。大多数品酒之人都对她的酒赞不绝口,可总有人眼红挑刺。有人嗤笑她的故事不过是话本子里的桥段,不过是卖酒的噱头罢了。
苏珏早有准备,人群中安插的托儿本要适时登场,替她圆场。可还未等他们行动,一道身影倏然掠过人群——李明舟戴着一副狐狸面具,手持一盏莲花灯,衣袂翻飞间,轻巧地落在了她面前。
他将莲花灯递向她,眸中含笑,温声道:“你留的酒我喝了,你想让我知道的,我也从酒中尝到了。所以,我一路追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既然你让我知晓了你的心意,那我也该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这样才算公平。”
“我愿与卿相执手,话天明,观星辰;春赏花容,夏赏雨,秋品清酒,冬踏雪。”
那时,他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配合她演一场戏,究竟掺了几分真心,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可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早在那一刻,他就已动了情,否则又怎会在明知她有后手的情况下,仍忍不住飞身上台,替她解围?
如今,他再次对苏珏说出这番话,却已不再是演戏。时机已至,承诺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份情意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生根发芽的。
李明舟至今仍不确定自己对苏珏的情有多深。他不懂情为何物,可若这样的誓言只能对心爱之人诉说,那他对她,大抵是动了情的。只是这份情有多重,还需日后慢慢思量。
可即便他有意,苏珏却未必有心。他曾不止一次试探过她的口风,她始终坚定地表示要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更让他介怀的是,在那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对她极为重要的人——一名男子。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与苏珏是何关系,可他知道,那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或许远胜于他。
李明舟垂眸凝视腕间红绳,良久,终是缓缓松开手指,重新拾起案上的信件。
*
翌日清晨,渊城的大街小巷炸开了锅——昨日京司竟在秦府挖出了六具尸体!消息如野火燎原,顷刻间传遍全城。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天刚蒙蒙亮,两名女子便跪在京司门前,击鼓鸣冤。未等衙役将人带进去,她们已对着围观的百姓哭诉起来。
一人是秦府大公子秦毅峰的妾室,另一人则是秦府的丫鬟。那小妾哽咽道,自己是被秦毅峰强掳入府,坏了清白后被迫为妾;而那丫鬟红着眼眶,说她入府是为惨死的姐姐报仇,暗中收集秦毅峰的罪证。
据二人所言,秦府挖出的尸体,皆是遭秦毅峰玷污后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女子。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受辱的女子因惧怕秦府权势,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余生孤苦无依。
林双月与谢瑶短短几句控诉,字字泣血,很快激起民愤。秦毅峰是何等人物?寻常百姓自然无从知晓,只知他是当朝秦相的嫡长子,平日里高高在上,哪是他们能接触的?可此刻,众人听着二女的遭遇,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妻女姊妹,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禽兽千刀万剐!
待京司的人出来带人时,外头已聚集了数十名百姓,群情激愤,齐声高呼——“秦府长子,禽兽不如!害人性命,天理难容!” 声浪震天,久久不散。
林双月与谢瑶望着眼前为自己呐喊的众人,泪如雨下。她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真有人愿为她们讨一个公道。心中悲戚难抑,却又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今日,她们终于能挺直脊梁,踏入京司大门。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定要让那禽兽血债血偿!
京司内,验尸房外。
宋江听着外头震耳欲聋的喊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自昨夜从秦府归来,他便未曾合眼,连家都未回,只为尽快查明尸首身份与死因。
此案并不难查。秦毅峰行事向来肆无忌惮,从不遮掩罪证,稍加追查便能寻到铁证。可棘手的是——一旦坐实秦毅峰的罪名,此案便得移交刑部,而他宋江,便是第一个将秦相嫡长子推上断头台的人!
昨夜离府时,秦潇那意味深长的警告犹在耳畔。如今外头民怨沸腾,此事已无法善了。若秉公执法,莫说乌纱帽,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可若敷衍了事,只怕明日街头巷尾,百姓的唾沫就能将他淹死!
正焦头烂额之际,一名差役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大人!皇上急召,宣您即刻入宫议事!”
男主的戏份好像终于多了一点点,咳咳,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篇文有多长,咱们且看着哈。
也不知道有米有人在看,感兴趣的点个收藏,有啥话说的留个评论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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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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