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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惊变

此时,杨缓微微俯身,已重新坐到那张琴前。他扫了眼白荆溪:“白庄主,你不必后悔,替你操纵机关的琴师也算不凡,可惜他不太会掩藏自己。”他低低叹了一声,脸上却不露轻慢之色。

搭上琴弦的指尖微动,迅速弹出四音——羽、宫、商、羽。琴音未歇,主座背后的墙面竟缓缓移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杨缓拍了拍手,语气轻快:“此为《迅羽》曲尾音,迅羽者,疾而不乱,逃遁无痕。这段音关联着逃生通道,我果然没猜错。”

李朔方倚近洞口探视,里面黑洞洞一片,唯一异常之处,是内侧壁一块略微凹凸不平的石砖。

她望向杨缓,后者略微颔首。于是她上前伸手轻触,只见石砖转动,通道便又悄然合上。

“如我没猜错,这张琴还连接着群英楼里的其他的机关吧。可惜如今琴在我手里,你想要借此设局困人,也是无从下手。”杨缓道。

白荆溪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唯有死死盯着那张琴,神色复杂难辨。他眼中交织着悔意、愤怒与悲痛,翻江倒海,却再拼不出一句话。

满室哗然中,桓楚漠然看了眼白荆溪,又望向父亲,语带哽咽:“今日之事我早该想到……十三年前,白荆溪对外宣称我爹决意隐世,并留下一封亲笔信,说他对世事心灰意冷,从此不问江湖。他还令我爹每年手写一封书信给我,好打消我的疑虑。可我后来发现,所用信纸都是云芝斋每年夏季出产的最新一批,云芝斋位于京城闹市,我爹既决意避世,信件都是一年一回,为何年年跑去熙攘之地购纸?我在信中相问后,我爹含糊其辞,此后的信纸也换成了陈年旧纸。”

“后来又有江湖谣传,说什么我与白荆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笑我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谈何情谊?他后来亲自登门致歉,承诺查出消息源头,我当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流言是你一手捏造,为的是伪造我们两家关系亲密的假象吧。”

“去岁我求访匡正山庄,想同庄主切磋些铸造技艺。庄主却称病不出……两月过后方肯相见,所谓切磋也是草草了事。那两月里,你是不是在日夜盘问我爹,设法推测我将问些什么?”

她望向桓璀,眼中闪动着盈盈泪光:“爹,女儿此番前来就是想探个究竟。可我太迟钝,若能早些下定决心调查匡正山庄的阴谋,你也不至于今日才脱困……”

桓璀摇摇头,望向女儿的眼神满是不忍与怜惜。他勉强叹了口气,只觉快按不下心底埋藏多年的愤懑与苦痛:“白荆溪,咳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此问一出,无数目光齐齐投向白荆溪,等着他开口。

白荆溪垂下头回避那些眼神,嘴角却挂着一丝嘲讽的笑。良久,他终于哑声道:“……无可辩解,我认罪。”

随之而来是短暂的沉默。

很快,一声怒喝猛然响起,打破寂静:“白荆溪,你竟真敢承认!”说话的是铁衣门的掌门张铁衣,他怒目圆睁,胡须倒竖,“桓前辈为人仗义,乃我辈楷模,你竟将他囚于地牢十三年?你还有脸称自己是江湖中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整十三年啊!十三年间我多次踏足匡正山庄,若早知此事,哪怕赴汤蹈火也要救出前辈!”

“若非今日亲耳听见,我等怎敢相信!”

“这种事也做得出来?我说匡正山庄以前只是走镖,怎么忽然主办起了问剑大会!原来不是铸剑,而是铸阴谋!”

在场大多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侠客,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们早已将白荆溪剖开了三层皮。

凌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代表赏剑大会头名殊荣的剑,指尖已经微微泛白。他望向白荆溪的眼神与众人不同,更多的是失望和疲倦。

他想起昔日对白荆溪铸剑技艺的憧憬,如今只觉荒唐至极。是啊,他早该想到了。问剑大会前两场的计时装置有问题,在没有参赛者接触的情况下,唯有一种可能,就是举办方匡正山庄自己动了手脚,让利于太玄派。两遍判卷,诸门派共同监场,看似极合理的赛制却也并非天衣无缝。第三场的比赛更是如此,宛如一场闹剧。这江湖里的较量,有多少来得坦坦荡荡,只有明枪而无暗箭呢?[1]

面对投射在自己身上无数激愤的情绪,白荆溪却只是委顿地立于原地,双目微垂,看不清神情,似早已料到这墙倒众人推的一刻。

一位弟子越过白荆溪,走到桓璀身旁,将手中长剑双手奉上,目光坚定:“老前辈,我是三年前问剑大会头名,受白荆溪蒙骗方才拿走此剑。不知兵器出于前辈之手,如今理应物归原主。”

“是啊,我手中兵器也是出自匡正山庄,应当奉还给桓前辈!”又有人朗声道。

更多的人紧随其后应声,表示愿将取自匡正山庄的兵器奉还。

桓璀轻轻摇头:“兵刃既已出炉,便自有归处。若诸位真念我一番辛劳,不如就凭借手中兵器,守好自身道义。”

他的目光落在众人佩剑刀锋上,语气和缓,“我铸兵器不问机缘,只盼剑锋与人心皆正。”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回荡在众人耳边,也在许多人心中荡起一阵涟漪。不少年轻弟子更是握紧了手中兵刃,心中暗自承诺:来日他们定会执手中刀剑,尽力在沉疴万千的江湖里,开辟出一片清明来。

满室唏嘘中,苏木上前一步,向众人欠身道:“以我之见,不如将白庄主交给日月盟处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为了维护这些规矩,百年之前江湖设有“武林盟”,但逐渐,盟主及其心腹控制各大门派,垄断江湖事务。在一位前盟主肆意推行“并派”引起江湖动荡后,武林盟土崩瓦解。

而今的日月盟不是门派,而是一纸盟约。盟约最初四大白道门派发起,邀所有侠义道人士共同维护,各大门派只在危机时集结。但江湖中若有重大纷争,掌握证据者亦可敲响落霞山下鸣冤鼓,提请日月盟处理。除发起盟约的门派外,再随机抽三个门派共同组成“仲律者”。裁决结果公示十日,期间若有异议成立,则需重审。涉案门派不得参与仲律。

日月盟之公允有口皆碑,苏木此言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应声道如此甚好。

白荆溪惨然一笑:“请便。”

立刻有几个手执粗绳的侠客围拢过来,将白荆溪捆得结结实实。李朔方解开其穴道,白荆溪满脸木然,并未做丝毫反抗。在无数怒视和声声唾骂中,他低垂着头,脚步拖沓,向群英楼大门走去。

背后有人冷笑道:“口口声声说为天下铸剑,其实不过为自己的**铸一座牢笼。”

“还有他弟弟白暮寒,不也是个不仁不义之徒,照我看,应该一起拿下,交给日月盟处理!”

随即有人响应,许多人握紧拳头,朝向瘫倒在地的白暮寒。

群英楼的门半掩着,漏进来的日光静静照着门口一粒小石子——看起来不方不圆,不尖不钝,毫无威胁性。但白荆溪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口走去时,不经意地瞥了它一眼。

此刻群情激奋,还有许多人被白暮寒吸引了注意,盯着白荆溪的眼睛也多聚集在他脸上,没人去留心他脚下的动作。

白荆溪身形微晃,看起来是因为心绪起伏而脱力,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却正好踩到了那枚石子,向后滑去。

“拦住他!”

李朔方察觉到不对时,耳边正传来杨缓一声断喝。刀光闪过的速度很迅疾,用力也非常精准,却因为反应时间稍晚,终究以毫厘之差错开了石子的运动轨迹。

石子应声而起,击中厅堂内壁的一面铜镜,镜面立即“哧”地碎裂。但那这镜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竟让石子借力反弹了一下,直直掠向那块题着“剑胆琴心”的御匾,只听哐的一声,匾应声而落。

那里藏着机关!

那御匾四周的确是其他机关达不到的死角,可他们都没想到,匾本身就是一处机关!

李朔方很快反应过来,扣住白荆溪肩骨迫他转身,拧扭之下,几乎听得到骨节错位的碎响。白荆溪剧痛中嘴角抽搐,却只是阴狠地吐出几个字:“解不开的,等死吧!”

地面开始震动,沉重的轰鸣声预示着未知的危险。

来不及了。她一掌拍在白荆溪后心,他吐出一口鲜血,被掌力带得飞出,重重砸在厅中石柱上,顿时昏死过去。李朔方迅速给杨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找破解机关的线索。

“大家小心——”她高喊未毕,只见群英楼的出口已轰地关闭,察觉到不对的人立刻挥动武器劈砍大门,却在门上留不下一丝印痕。这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大门竟如铜墙铁壁一般,再坚固的武器都不可撼动。

与此同时,移动的地砖带出了乱石翻飞,眨眼间,八尊巨大木人自地底升腾而起,仿佛是地狱里钻出的魂灵。他们立于灰砖之上,周身纹理虽似木制,通体颜色却漆黑如墨,身量更是高大得骇人,几乎接近两个成年男子。

李朔方低喝一声,本能地一退丈许。但下一瞬,只听“咔嚓”一声,最前一尊木人头颅低垂,口中赫然射出一簇簇细密暗器。她一手撑地,旋身避过,左脚勾起地上一把椅子踢向木人。部分暗器打在椅子上,但更多的向她身后掠去,她心中一凉,果然听得身后传来连连惨叫。

顶在前面的一批人运气是最背的,他们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应声中招,陆续有人倒在血泊中。

变故极为突然,恐惧与惊慌充斥着整座群英楼。越来越多的人向外层涌去。像为箭矢所恐吓的鸟群一样,人在危险面前本能的反应就是慌张与失序——于是肩撞上了肩,脚踩住了脚,更多的人在撤退中摔倒在地。

没有人迎上木人的攻击,但木人们却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一个人。它们的移动毫无秩序,身上的机关不断向四周发射,不论倒在地上的人还是继续撤退的人都在射程之内——这显然是无差别攻击。

但李朔方发现,似乎只要有人向外撤退,木人就会立刻感应到,发出更多机关射向目标。这证明了想要破解目前的局面,至少要有人主动上前,扛住木人的攻击。

她把心一横,随手往地上一摸,也不管到手的是剑是刀,飞身上前就砍向一个木人挥下的臂膀,喝道:“莫退!上前挡住它,不然伤亡会更多!”

最先响应的是凌彻,他纵身飞跃到一个木人身侧,刀光如雪,劈向木人的颈侧。

“当”的一声,铿锵作响,震耳欲聋。

这声音让李朔方迅速意识到,这些木人外形纹理似木,但实际只是上了些木色花纹,其内部材质只怕都是金属制成,才会如此坚固。

称其为“铁人”,“铜人”或许才更合适。

它们虽无血肉,应变却不笨拙,一招一式竟如真正的武者一般,穿风破气,带着扑面而来的威胁。更为诡异的是,他们的招式中似乎融合了许多江湖门派的功法痕迹,奇正相杂,路数变幻无穷。无论敌人缓急轻重,他们都顺势而变封住去路。

谁能设计出这样的机关人?李朔方越战越心惊。

她掌心已经被汗水沁湿,虎口渗血,手臂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发麻,却咬紧牙关不退。好在她没有料错,只要木人近身处有人抵挡攻势,它们的注意就会被转移,发射暗器的速度大大减缓,转而用双臂攻击近处的人。

马上,更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意识到往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往后绝无活路,陆续有内层的侠客冲向前方,奋力架住木人的挥舞的四肢。

桓楚处于较外圈的位置,她被困在人流中,视线受阻,却显然焦急万分。忽的,一团模糊而熟悉的影子向她落脚处重重坠落,她心神微动,伸手接住,怀中之人发出一声苍老而短促的叹息。是父亲,她眨了眨眼睛,落下泪来。

“想办法带他出去!”杨缓的声音。

他不再看人群,在混乱中反手揪起地上的白荆溪,纵身跃入一根石柱之后。楼内石柱统共只有四根,每一根后面都挤满了惊慌失措之人,使得这里空间逼仄,根本不足以遮挡剩下木人的攻击,但对死亡的恐惧仍然驱使越来越多的人硬往这里挤。

昏迷中的白荆溪被扔到了石柱上,力道不重,但刚好冲到背心穴位,让他醒转。

躲在石柱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做了白荆溪的肉垫,他们受力向两边滑落,立刻“哧”的一声被暗器钉在地上。

藏身之处被占,有人怒吼着朝二人扑来,却被隔空一掌拍飞,叫声凄厉。一时间竟没人敢往这根柱子后面躲,有几个险些被机关击中的,见状咬了咬牙,也朝着剩下的木人急掠而去。

白荆溪一睁开眼睛,就对上杨缓面无表情的脸。

这张脸让人很快联想到山庄里被视若无物的精密机关,白荆溪一时间头皮发麻,匆忙垂下眼帘:“逃生通道已经失灵了,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我真的只知启动这套机关阵,既不会对付,也不会关闭。”

“我死到临头了,没必要说谎,若我有办法,就不会在这里了。”白荆溪尽可能用最诚恳的语气回应,他口干舌燥,血液的流失让他恐惧,而更让人恐惧的是对面近乎空白的沉默。

杨缓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怒形于色,所以他平时其实很有亲和力。就算是现在,他能给人唯一的压迫也不过是一种不确定感。

正因为不确定他想要做什么,白荆溪才会更加恐惧——那也有可能是要杀他呢。

“那好吧,你手里有几个机关师?”

“就一个,叫天玄子,自称是天机子弟子。”白荆溪疲倦地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被内心的猜测吓住了。而且他明明是不怕死的,至少在启动机关的那一瞬间是这样。

杨缓没有接话。

“不知道天玄子相貌,但好像是个女的。”白荆溪试探性地补充道,弥漫的血腥味和重复的沉默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不对,不是这个,是你的机关师不止一个。再想想。”

“鸣弦幽牢!”求生欲让白荆溪很快反应过来,他骤然抬眼,神色有些复杂,“出自无梦楼的李寂。”

“哦,他又为什么替你打造机关?”杨缓用余光瞄了眼李朔方。此刻她整个人被木人的臂力震退两步,却没有丝毫退意,反而借力冲向木人怀中,一刀狠狠斩落。

跟很多正面迎接木人的侠客一样,她身上衣袍早已染血。木人不会流血,那血自然是他们自己的。

[1]第十章凌彻曾提到计时装置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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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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