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带来的消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墨先生的反扑来得如此迅猛而狠辣,直接给他们扣上了“谋反”的滔天罪名。
这意味着,他们从暗处的调查者,瞬间变成了明面上被通缉的“逆贼”,失去了所有在规则内周旋的余地。
“好一个墨渊!好一个颠倒黑白!”楚王怒极反笑,眸中寒光四射,“这是要赶尽杀绝!”
宅院外,隐约传来兵马司兵丁杂沓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搜捕的网正在迅速收紧。
“此地不可久留。”宋春生当机立断,“我们必须立刻分散撤离。”
“分散?”楚王皱眉,“此刻分散,力量岂不更弱?”
“正因力量已弱,才不能聚在一处被一网打尽!”宋春生语速飞快,思路清晰,“殿下,您目标最大,需立刻离开京城,前往京畿大营或您信得过的宗室封地,调动力量,以为外援!我与沈姑娘目标稍小,设法在城内潜伏,与魏阁老或其他尚未暴露的盟友取得联系,里应外合!”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楚王深知自己亲王身份特殊,留在城内寸步难行,反而会连累宋春生他们。
他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好!就依此计!你们务必小心!待本王召集人马,定要清君侧,诛此国贼!”
情况危急,容不得儿女情长般的告别。楚王迅速写下几封密信,盖上私印,交给宋春生:“这些信,或许能帮你们联系上一些人。保重!”
说罢,他带上最信任的两名贴身护卫,从宅院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出口,悄然离去。
楚王刚走,外面的喧哗声就更近了,甚至能听到兵丁砸门搜查邻舍的声音。
“走!”宋春生将名册和那把钥匙重新贴身藏好,与沈自蘅对视一眼,两人毫不犹豫地翻过后院矮墙,落入另一条僻静的后巷。
也就是她们离开的下一刻,宅院的大门就被轰然撞开,如狼似虎的兵丁涌了进去。
两人在小巷中快速穿行,如同被猎犬追逐的兔子。街道上,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明显增多,盘查着每一个形迹可疑的行人。城门方向更是重兵把守,许进不许出。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这身打扮太显眼了。”沈自蘅拉着宋春生躲进一处堆满杂物的死角,看着外面不时跑过的兵丁,低声道。
她们虽然换了干净衣物,但依旧是寻常百姓打扮,与这氛围格格不入,且宋春生及沈自蘅的模样气质,都非寻常民众可比。
沈自蘅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动!” 说罢,她如同灵猫般蹿出,片刻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手里多了两套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甚至还有两个破旧的竹篮和一些烂菜叶。
“快换上!”沈自蘅将一套扔给宋春生,自己麻利地开始套上另一套,又将头发弄乱,抓了些尘土在脸上抹了抹,瞬间从一个江湖奇女子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市井妇人。
宋春生看着她,没有犹豫,也迅速照做。
“走,跟我来。”沈自蘅拎起竹篮,微微佝偻着背,模仿着市井妇人的步态,带着宋春生融入了街上渐渐多起来的人流。
她们专挑人多嘈杂的菜市行走,利用复杂的环境和沈自蘅高超的反跟踪技巧,一次次险而又险地避开了盘查的兵丁。
然而,京城的封锁比想象的更严。墨先生显然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誓要将他们揪出来。
在一次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时,她们迎面撞上了一队搜查的锦衣卫。
为首的校尉眼目精闪,扫过低头疾走的二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站住!”校尉厉声喝道。
沈自蘅暗叫不好,手已悄悄摸向了腰间的软鞭。
宋春生心道不好,知道一旦动手,必然暴露,再难脱身。她猛地伸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眼泪瞬间涌出,然后带着哭腔,用学来的市井口音哀嚎道:“官爷!行行好!俺家大娘病得快死了,等着俺抓药回去啊!求求官爷让条路吧!”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将竹篮里的烂菜叶抖落在地。
这番表演竟暂时唬住了那校尉。他皱了皱眉,似是不想在“两个村妇”身上浪费时间,正要挥手让她们离开。
突然,街角转出一人,身着青衫,面容普通,正是苏霖。
苏霖看到宋春生和沈自蘅这副打扮,明显愣了一下。
那锦衣卫校尉认得苏霖是都察院的人,便随口问道:“苏文书,可认得这两人?”
这一刻,沈自蘅的手已握住了鞭柄,宋春生低垂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苏霖会如何选择?
是当场揭穿,向墨先生邀功?
还是……
苏霖的眸光在宋春生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对那校尉摇了摇头:“面目污秽,看不真切。似是南城那边的流民,近日城中多了不少。”
校尉闻言,不再怀疑,厌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别挡道!”
宋春生和沈自蘅连忙低头快步离开,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走出很远,确认安全后,沈自蘅才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说:“他,他竟然帮了我们?他到底是谁的人?”
宋春生回头,望向早已看不见的街角,心中亦是波涛汹涌。
苏霖此举,再次将他身上的迷雾搅得更浓。
他明明有机会拿下她们,却选择了放过。
他真的是那个隐藏的棋手吗?
还是说,他也只是某个更大棋局中,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不管他是谁,此地不宜久留。”宋春生收回眸光,语气深重,“墨渊掌控了京城,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落脚点,并设法联系上魏阁老。”
两人不敢在任何地方久留,凭借着沈自蘅对京城三教九流的熟悉,她们如同幽灵般在街巷间穿梭,最终躲进了南城一处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坊的后厨仓库里。
这里人声鼎沸,喧嚣震天,倒是成了最好的掩护。
“必须尽快联系上魏阁老。”宋春生靠在米袋上,低声喘息,“他是我们在内阁唯一可能的内应,必须知道他还是否安全,以及宫内的确切情况。”
“我去。”沈自蘅抹了把脸上的汗,“内阁值房那边我摸过几次,比这里危险,但还有缝隙可钻。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能露面。” 她顿了顿,看向宋春生紧捂着的胸口,“那名册和钥匙,或许能给我们指条明路。你仔细想想,那钥匙的纹路,或者那名册里,有没有暗示什么地点?”
宋春生点了点头,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分工。
她从怀中取出那把钥匙,就着仓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端详。
钥匙柄部的星纹图案繁复,与常见的二十八星宿图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她用手指细细临摹着那些凹凸的纹路。
沈自蘅不再耽搁,再次检查了一下伪装,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仓库。
仓库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外面赌徒们狂热的呼喊声。
宋春生背靠着米袋,闭上眼。
她回忆着名册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句暗语。
“星移斗转,谁主沉浮?”
钦天监!
掌管天文历法、观测星象的钦天监。
那里是离“星”最近的地方!
守拙老者给她这把刻满星纹的钥匙,难道是在暗示钦天监?
可钦天监只是个清水衙门,地位不高,又能隐藏什么秘密?
难道那个真正的“幕后阴鬼”,就隐藏在钦天监之中?
若真如此,那对手的隐藏之深、布局之远,真是令人恐然。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门被轻轻推开,沈自蘅带着一身寒气闪了进来。
“怎么样?”宋春生急忙问道。
“情况很糟。”沈自蘅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内阁被完全封锁了,墨渊的人看得死死的,根本接触不到魏阁老。我绕道去了一趟魏府附近,那里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据说连只耗子都跑不出来。”
这在意料之中,却依旧让人失望。
“不过,我打听到另一个消息。”沈自蘅和宋春生对上眼目,“墨渊似乎知道李长决将军押解人犯即将抵京,已经派了心腹将领,带着他的手令和可能是伪造的圣旨,前往京畿大营,意图接管或拦截李将军的队伍!”
“什么?!”
李长决和他的队伍,是他们手中最重要的外部力量和证据来源,若被墨渊半路截胡,或者被污蔑为叛军,那他们将满盘皆输。
“我们必须立刻通知李将军!”宋春生猛地站起身,“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怎么通知?”沈自蘅无奈道,“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城门封锁,信鸽也飞不出去。”
宋春生紧咬下唇。忽然,她看向手中的钥匙,那个关于钦天监的猜想再次浮现。
“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去。”宋春生眸光决然,“一个可能被所有人忽略,却或许藏着破局关键的地方。”
“哪里?”
“钦天监。”
“钦天监?”沈自蘅愕然,“去那儿做什么?拜神求签,问卜吉凶吗?”
“不。”宋春生摇头,“我怀疑,那里可能有一条我们不知道的,通往城外的密道,或者藏着能联系外界的方法。更重要的是,如果那个‘幕后阴鬼’真的在那里,我们或许能找到关于他的线索!”
这个猜想太过大胆,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但眼下,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钦天监地位超然又不受重视,守卫或许不会像其他衙门那样森严。
“赌一把!”沈自蘅也是果决之人,立刻同意,“钦天监就在皇城边上,我们现在就动身!”
两人再次检查了伪装,趁着夜色降临,悄悄离开了地下赌坊,向着皇城东南方向的钦天监摸去。
钦天监。
衙署大门紧闭,只有两个老迈的门房在值房里打着盹。
她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衙署后墙。沈自蘅观察片刻,确认没有暗哨后,带着宋春生轻松翻墙而入。
钦天监内部殿宇不多,主要建筑便是存放仪器的库房和那座高耸的观星台。
院内古树参天,寂静无声。
宋春生拿出那把钥匙,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建筑,试图找到能与钥匙上星纹图案对应的地方。
她们小心翼翼地搜寻着,避开了零星几个巡夜的杂役。
最终,在那座观星台底部一个长满青苔的角落,宋春生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青铜锁孔。
锁孔周围的石壁上,隐约可见模糊的星纹遥相呼应的蚀刻图案。
“就是这里!”宋春生心中一阵激动。
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缓缓插入锁孔。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紧接着,观星台底部一块厚重的石板,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
洞口上方,刻着两个小字:“星陨”。
宋春生与沈自蘅对视一眼,没有犹豫,两人一前一后,跳入洞口。
而在她们身后,那块石板又缓缓合拢,恢复了原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