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只手即将触及肩膀的一瞬间，姿态悠闲的沈言蓦然起身。
“你老爹人倒是挺好，你就不怎么长眼了。”
可怜的云齐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反扣在吧台上，沈言收了力气，只是轻轻地让他的脸碰在台面上，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动静。
沈言压住他的胳膊，对着祈遇道：“给云少赔礼，今晚的酒水和‘蝴蝶’都免单。”
“好的老板。”祈遇对着沈言欠身。
七分酒意，醒了三分，云齐之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正是“至乐”的老板。
和外界传闻的一样，一副极好的皮相。
白皙的皮肤让他整个人显得更为幼态，再加上精致到挑不出错处的衣着，像是在黑夜里摄人心魄的恶魔。
沈言将祈遇调的酒一饮而尽，又乘着电梯往下二层。这里的大厅没有酒保，但却有很多服务员站在客人身后，客人们桌前放着酒杯，眼神迷离。
穿过大厅则是多间私密的包厢相连，包厢内灯光闪烁、音乐躁动。走到尽头，沈言刷开一道密码门，蓦然静了下来。
这里许多穿着白衣、带着护目镜、口罩的工作人员忙碌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模样的人迎着沈言过来了：“沈哥！”
“阿希，昨天新供的原材料如何？”沈言问道。
“原材料中有好几种之前短缺的材料，阿希很喜欢！”上周才和沈言上报过的材料紧缺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以解决。
沈言点点头，看来昨晚的交易十分成功，鸢尾根、橡木苔等需要进口又费人力的材料，徐清风倒是存货不少，不枉费自己为了合同和他磨了好几个小时。
沈言紧接着问：“新的香水什么时候能推出去？”
“已经好了，我再试试，稳定了下个月就能大面积使用。”王灵希拿起自己实验桌上的香水瓶，轻轻喷洒在自己的手臂上，浓重的味道弥漫着，但少年依然带着笑意。
“沈哥，你给它取个名字吧！”黑框眼镜下，王灵希眯起了眼，因为香味的原因，心情大好。
气味清冷，却又不洌，倒像是在云里躺下一般。
沈言将指尖凑近鼻头，沾染了空气中令人心醉的气味，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云中境。”
“这个名字绝了！”王灵希轻拍了掌心，那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
浓郁的香味在掌心温度的更加鲜活，前调更加清透，而后调带着体温烘出的暖意，渗入皮肤，他愈发觉得“云中境”是再贴切不过的名字。他快步凑向沈言：“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么高级的名字？沈哥，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琢磨出来的！”
沈言被王灵希粉丝般的亮晶晶眼神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少年蓬松的发顶。得到材料充足的确认后，他看了眼腕表——尚有点时间处理文件。
向王灵希交代了后续安排后后，沈言便独自到“至乐”的顶楼。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得又快又准，偶尔停顿，在纸质文件利落地签名，待文件处理得差不多，已是深夜两点。
沈言想起祈遇跟他提起的“蝴蝶”，收了收文件，前往与“至乐”大楼相连的塔楼酒店。
＊＊＊
刷开二十层的包厢，“蝴蝶”已经等候多时。包厢里站着一个面容精致的男人，穿着高级顾问的制服，一头黑色碎发，深棕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让极具少年感的脸庞多了几分野性。
“沈总。”男人率先开口。
之所以称之为“蝴蝶”，是因为他们在“至乐”笼罩下的巨大温室里，吃穿用度无需担忧，即便没有家世背景，也能享受最顶级的美食和住宿。
但相对应的，他们与“至乐”签订了协议，将情报共享给“至乐”。
包厢和沈言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道，沈言看着乖顺地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养眼的外貌令他心情愉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睿。”睿像一头耐心的猎豹，安静地看着沈言，他知道，眼前的华服男子就是“至乐”的最高掌权人。昨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被安排到沈言和徐清风的的商业会谈中接待，负责给沈言倒酒。
沈言把外套搭在沙发上，悠闲地敞开腿坐下，他当然注意到男人正在偷看自己的喉结，就像是他昨天故意将冰杯上的水滴，滴落在合同错误的数据上的小把戏。
这样的小把戏恰到好处，沈言并不气恼。
“过来。”沈言的皮鞋踩了踩地毯。
“沈总...”睿乖顺地到沈言脚边，仰着头，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沈言的裤脚。“昨晚您说要教我品酒。”
沈言低低的笑了，这些小伎俩，他不是不明白，而是睿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也就纵着他。
“教你？”沈言微微俯身，“现在学好像不太合适吧？”
目光闪烁了一下，看清楚沈言的锁骨，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回答，包厢的门传来解锁的声音，猛地被推开。
方铭站在门口，指节还紧紧地扣在把手上，目光死死的钉在沈言尚未收回的手上。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哥。”方铭的声音听不清情绪。“关于明天的课程，有些内容我想提前和你请教。”
睿迅速起身退开，低头整理领口，可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沈言微微皱眉，显然对方铭不请自来有些不满：“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出去。”方铭没有回复沈言，而是冲着睿说道。
睿是个有眼力见的，没多做停留，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沈言原想看看方铭来找他，是在玩什么花样，没成想方铭从随身包里掏出平板来，竟真的是管理方面的论题，沈言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方铭说话。
沈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今晚的计划被方铭打断了，他此刻也没有什么心情陪方铭玩什么深夜学习探讨会。。
“哥，再教教我这道题。”方铭贴近了坐在书桌主椅上的沈言，温热的气息蓦然靠近。
和面对睿时候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沈言肘了一下方铭：“臭小子，站好再问。”
“怎么了哥？我比刚才那人差在哪里？”方铭声音像一张濡湿的纸，有点压抑。
沈言看着平板发出来的光线，睫毛下阴影抖动，他声音低哑：“回家。”
回程的车上，时慕尽职地充当司机，后座方铭和沈言并排而坐。
沈言不用问，也知道方铭怎么这个时间点找过来了。
当年十九岁的沈言在街头被带回来后，十四岁的方铭以受到惊吓为由，时时刻刻都缠着沈言。沈言躺在病房养伤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床边方铭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不知道他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清楚晚上什么时间点走的，只记得病房里除了点滴碰撞金属的声音，就是方铭在喋喋不休讲着外面今天发生什么事情。
后来沈言被带回了方宅，方铭上学要沈言送他，吃饭要沈言一起吃，甚至睡觉时偷偷跑进了沈言的房间。
稍大一些，分了卧室，沈言的房间也在方铭的坚持下，在同一楼层，仅有一墙之隔。
如今已经五年过去了，沈言发觉方铭这小子跟得越发紧了。之前方铭安插在“至乐”的安保，沈言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几点谁进了沈言的包厢，方铭都了如指掌。
沈言神色不爽。回程车上，一路无言。
进入方宅，心情不悦的沈言并没有和方铭搭话，径直回到了房间，沈言打开床头柜里的密码箱，里面没有珠宝现金，只有一叠厚厚的文件，甚至有几张纸已经卷曲发黄，可见被主人反复的翻阅使用。
沈言仔细查看了纸张的顺序，确保没有人动过，才拿起其中一张端详。
“小雨...”
细软的棕色头发，圆溜溜的眼珠，像一只小鹿。瘦小的肩膀，好像风刮过来就会将人吹跑似的。这是不是小雨？沈言迷茫又心痛...
这些年沈言并没有放弃过寻找小雨，他唯一的弟弟。
在方家安定下来后，也陆陆续续在私底下收集资料。今晚沈言让睿过来，一方面是觉得他很聪明，其次是有份资料想托他去查探一下，据说在蓝城有一位和小雨高度相似的少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沈言也想攥紧它。
今日好事被方铭搅乱，改日再谈吧，沈言这样想着，将密码柜重新锁上，换上睡衣沉沉睡去。
密码柜的响动、沈言的叹息，一切的动静，都从收音器中清晰地传到方铭的房间里。
“哥哥还在找小雨。”方铭躺在床上，将散落的额间碎发向后梳，房间静得能听清指尖拂过发丝的声音。
“哥哥一找到，是不是就要离开这个家。”
“还有今天去哥哥房间的那个叫睿的。”
为什么沈言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么多苍蝇，方铭攥得指节发白，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下一个孩子，也不会是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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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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