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玖玫对着那条墓园邀约，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裴行简穿着一身黑袍，举着骷髅头法杖，在月光下的坟地里跳大神，嘴里念念有词：“复活吧，我的爱人！”
而她，殷玖玫，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即将被献祭的倒霉祭品。
“啊啊啊！救命！”
她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涔涔。
【专员，早。】
系统的电子音听起来有点没精打采。
【根据监测，您昨晚睡眠质量极差，平均心率过高，说梦话频率高达……】
“闭嘴，”殷玖玫有气无力地打断它，“还不都是你和裴行简害的。”
她抓了抓头发，决定化恐惧为食欲，先去吃个丰盛早餐压压惊。
刚下楼走到餐厅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低的争执声。
一个是她家帮佣阿姨小心翼翼的声音。
“先生，小姐还没醒，您不能就这样进去……”
另一个是熟悉的带着怒火的男声。
“我等不了，她殷玖玫必须给我个解释。”
殷玖玫挑眉，这声音好像是那个便宜未婚夫沈司寒。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还这么大火气？
她整理了一下睡袍，摆出千金小姐的派头，慢悠悠地走进餐厅。
“沈大少爷，大清早的，谁惹您生这么大气？我家门槛都快被您踩塌了。”
餐厅里，沈司寒脸色不太好地站在那里，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身形纤细的女子。
那女子闻声转过头来。
清丽脱俗的脸庞，沉静如水的眼眸，不是林小小又是谁？
殷玖玫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
卧槽，裴行简关押的女主跑出来了？！
还跟原男主一起找上门了？！
这是什么大型剧情崩坏现场？！
【警报！警报！关键剧情人物林小小、沈司寒同时出现，剧情走向发生未知偏转，请专员谨慎应对。】
“殷玖玫，”沈司寒一步上前，语气咄咄逼人，“你昨天在电话里打听裴行简，今天小小就被人从裴行简那里放出来了。”
“你到底跟裴行简说了什么？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林小小轻轻拉了一下沈司寒的衣袖，示意他冷静。
“殷小姐，你好。冒昧来访，请见谅。”
“不关殷小姐的事，是裴行简主动放我离开的。”
林小小两边说话。
殷玖玫脑子飞快转动。
裴行简主动放了林小小？就在昨晚见过她之后？
这时间点也太巧了吧。
难道是因为她那条作死的短信？
“林小姐能平安回来是好事。”
殷玖玫招呼两人坐下，让阿姨去准备茶点。
“不过，二位这一大早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沈司寒冷哼一声。
林小小按住了他的手，看向殷玖玫，直截了当地问：“殷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在接近裴行简？”
殷玖玫面上不动声色。
“林小姐何出此言？”
“直觉。”林小小微微一笑，“而且，裴行简他对你似乎很特别。”
特别？
是看着她摔了两次都无动于衷的那种特别吗？
殷玖玫内心吐槽。
“殷玖玫，我警告你，”沈司寒忍不住又开口，“裴行简就是个疯子，你离他远点，谁知道他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
“司寒，”林小小再次制止他，然后对殷玖玫说，“殷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近他。”
“但作为……算是过来人，我想提醒你，现在的裴行简，很危险。”
“他执着于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无法理解的事情？
是指“建塔等人”，还是“死者复活”？
她看着林小小，试探性地问：“林小姐，你在他身边待过一段时间，有没有听说过……他在等一个死去的人？”
这话一出，沈司寒愣住了，他没听说过这回事。
林小小垂下眼眸，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说‘她死了，但很快就会活过来’。”
殷玖玫紧紧盯着林小小的反应。
林小小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里多了别的情绪，像是怜悯。
“殷小姐，有些执念，一旦形成，是很难用常理去揣度的。”
“尤其是，当这份执念与‘失去’和‘等待’有关的时候。”
她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让殷玖玫更加确信，裴行简心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已逝白月光”的存在。
“所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吗？”
殷玖玫追问。
林小小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未必是真相。”
“或者说，他愿意让我知道的，只是他想让我知道的部分。”
她站起身，对殷玖玫露出一个浅淡而疏离的微笑。
“殷小姐，谢谢你的招待。我们该走了。”
“最后送你一句话，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用心去看，或许答案就在你身边。”
说完，她拉着愤愤不平的沈司寒离开了。
殷玖玫站在原地，细想着林小小最后那句充满玄机的话。
用心去看？
答案就在身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能不能说点人话？
【专员，根据林小小的言行分析，她似乎知晓部分内情，但有所隐瞒。】
【且她对您的态度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提醒。】
“提醒我前面是火坑，让我快跳？”殷玖玫没好气地说，“不过，她倒是确认了裴行简确实有个已故的执念对象。”
“看来，今晚的墓园之约，是非去不可了。”
她倒要亲眼看看，那座墓碑上，刻着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能让裴行简疯魔至此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专员，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写遗嘱的事吗？】
【本系统可以为您提供模板，保证格式规范，条款清晰……】
“滚蛋 。”
——
傍晚七点，天色将暗未暗。
殷玖玫站在衣帽间里，面对满柜子的衣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选择困难。
“系统，去墓园约会……呸，是去墓园见那个疯批，穿什么比较合适？”
“是庄重肃穆的黑，还是清新脱俗的白？或者来个喜庆的大红，冲淡一下阴气？”
她拿着两条裙子在身上比划。
【专员，根据人类社交礼仪数据库，赴墓园之约并无明确着装规范。】
【但考虑到目标人物精神状态及场合特殊性，系统建议您选择防弹衣。】
殷玖玫：“……你能不能靠点谱？！”
经过抉择，她选了一条低调的深蓝色及膝连衣裙，外面搭了件米色风衣，妆容清淡，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不会过于刻意。
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
“殷玖玫，稳住。”
“你是金牌专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个喜欢在坟头谈情说爱的变态吗？拿下他。”
【专员，目标黑化值实时监测：91%。友情提示，flag不要立得太早。】
殷玖玫：“……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抓起手包，怀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心情，开车前往裴行简发给她的那个位于城郊的墓园。
到达目的地时，刚好晚上八点整。
墓园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幽深，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勾勒出小径和墓碑的轮廓，晚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
殷玖玫裹紧了风衣，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系统，开启环境扫描，看看有没有埋伏或者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扫描中……环境安全，未检测到异常生命体或能量波动。】
【除了前方三百米处，那个站在墓碑前，看起来特别像索命阎王的男人。】
殷玖玫顺着系统的话望去，看到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裴行简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殷玖玫做了个深呼吸，抬脚朝他走去。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声。
裴行简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你来了。”
“裴总相邀，不敢不来。”
殷玖玫的目光越过裴行简的肩膀，落在了他面前的那座墓碑上。
汉白玉的墓碑，看起来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打理。
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和皎洁的月光，她看清了墓碑上刻着的字。
【爱妻殷玖玫之墓
夫裴行简 立】
殷玖玫：“！！！”
她后退一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了跳动。
墓碑上……是她的名字？！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这里却立着她的墓碑？！
还是裴行简立的？！
爱妻？！
裴行简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他的脸庞俊美依旧。
他看着殷玖玫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嘴角微勾。
“看到她了？”裴行简问，“我说过，她死了。”
他抬手指向墓碑。
“但现在，你来了。”
“所以，她很快就会活过来。”
殷玖玫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看着裴行简，又看看那座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海。
难道，她不是来攻略角色的专员？
难道，她其实是……
【不，专员，稳住。】
【脑子，动动你的脑子。】
系统在她脑中大喊，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你是穿书局金牌员工7348，你正在执行KPI任务。目标是降低裴行简的黑化值，记住你的身份。】
对，她是殷玖玫，穿书局员工。
她是来完成任务退休的。
可是，这座墓碑怎么解释？
裴行简的话又怎么解释？
“裴，裴行简……”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玩笑？”裴行简向前一步，“你觉得这是玩笑？”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殷玖玫想要躲开，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三年前，”裴行简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殷玖玫心上，“就在这里，我失去了她。”
“现在，你回来了。”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
“虽然你忘了，没关系。”
“我会让你，一点点想起来。”
“想起你是谁，想起我是谁，想起我们之间的一切。”
殷玖玫的大脑一片空白。
三年前？
失去？
回来？
忘记？
林小小那句“用心去看，答案就在你身边”回荡在耳边。
所以，林小小暗示的“答案”，就是她自己？
她就是裴行简那个已故的、等待的、即将复活的白月光本光？！
那她这十年的穿书生涯算什么？
她攒的养老金算什么？
她梦想的马尔代夫又算什么？！
【专员，检测到目标黑化值波动，正在下降。当前黑化值：85%。】
系统汇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数据。
殷玖玫看向裴行简。
因为她“回来”了，所以他的黑化值下降了？
因为她站在了这座墓碑前，所以他等待的“复活”进程开始了？
信息量太大，殷玖玫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掉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裴行简，看着他那双映着月光和她面容的眼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裴行简，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裴行简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墓地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认错？”
他俯身，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殷玖玫，就算跨越万千世界，我也认得你。”
“欢迎回家，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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