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爷爷挥着手，声音洪亮，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沈言快步走过去，刚要在爷爷身边的空位坐下，手腕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是顾许，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带着熟悉的温热，沈言的心跳又漏了半拍，下意识想挣开，却被顾许用眼神悄悄按住了。
“爷爷，言言刚坐了一路车，先喝口水缓一缓。”顾许说着，已经拿起桌上的温水，递到沈言手里，语气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你早上没怎么吃，等会儿菜上来了多吃点。”
这话落在长辈耳里，只当是哥哥疼弟弟，顾奶奶笑着拍了拍顾许的手背：“还是阿许细心，知道疼人。言言你也是，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多亏了阿许盯着。”
沈言握着水杯，指尖泛着热意，只能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奶奶”，不敢抬头看顾许。倒是沈妈妈，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给沈言夹了块刚端上来的桂花糕：“先垫垫肚子，你爱吃的，我特意让厨房做的。”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热闹，长辈们聊着家常，偶尔问起沈言的实习情况，顾许总会在他卡壳的时候悄悄补一句，既不抢他的话，又能把话题圆得顺畅。沈言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慢慢放松下来，偶尔也会跟长辈们搭几句话，只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顾许那边飘——他看到顾许把自己碗里不爱吃的芹菜，悄悄夹到了自己面前的骨碟里，动作轻得像怕被人发现，就像小时候家族聚餐时，他偷偷把青菜夹给顾许那样。
“言言，阿许，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酒过三巡，顾爷爷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以前总想着你们还小，不用急，现在言言也实习了，阿许也稳了，以后家里的事，你们也多搭把手。”
沈爸爸跟着点头：“是啊，我跟你顾叔早就商量好了，等言言实习结束，就让他跟阿许多学学，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一起做事我们也放心。”
沈言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说“我自己能行”，就被顾许抢先了：“爸，爷爷，你们放心，我会带好言言的，不会让他受委屈。”
这话里的“带好”，听在沈言耳里，总觉得多了点别的意思，他抬眼看向顾许，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顾许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反而带着点认真，像是在跟长辈承诺，又像是在跟他表态，让他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赶紧低下头，扒了口饭掩饰慌乱。
饭局散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沈妈妈拉着顾妈妈在门口说话，沈言站在一旁，手里捏着外套，有点不知所措。顾许走过来，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帮他披在肩上：“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指尖碰到他的肩膀，沈言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躲开。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老宅院子里桂花的香气，气氛安静又微妙。
“刚才饭桌上，你怎么不说话？”顾许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不想跟我一起做事？”
沈言摇摇头，小声说：“不是，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不突然。”顾许看着他，眼神认真，“我跟叔叔阿姨提过，想让你留在公司，跟我一起做项目，他们都同意了。”
沈言愣住了，抬头看着顾许：“你什么时候跟我爸妈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家族聚餐，你借口加班没来，我跟叔叔阿姨聊了几句。”顾许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想靠家里，也不想靠我，但跟我一起做事，不是靠，是我们一起努力。”
沈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白天顾许递来的蜂蜜水，想起他夸自己整理的数据报告，想起车上那句“我想离你近一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乱。
“言言，”顾许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晚上车上的话，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给你时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但是……别再把我当死对头了，好不好？”
路灯的光落在顾许脸上，柔和了他平时冷硬的轮廓，眼神里的认真和期待，让沈言没办法拒绝。他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就这一个字，让顾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沈言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那我们先回家，明天还要上班。”
沈言没躲开，任由他揉着自己的头发，脸颊发烫，却觉得心里甜甜的。他跟着顾许走到车边，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顾许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之前的尴尬和别扭，好像都在这一笑里消失了。
车子缓缓启动，往公寓的方向开。路上，沈言看着窗外的夜景，又看了眼身边开车的顾许，小声说：“顾许，明天……我把保温杯还给你。”
顾许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不用急，你要是想喝蜂蜜水，就先用着，我办公室还有一个。”
沈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不像平时那样平静。他知道，从顾许说出那句话开始，从他点头答应“好”开始，他和顾许之间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而这样的改变，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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