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是被晨光晒醒的，不是闹钟。
窗帘依旧没拉严，一道光带落在枕头上，和那天早上惊醒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可他没了往日的慌乱，反而盯着那道光发了会儿呆——脑子里窜出来的，不是“要迟到了”的念头，是顾许昨晚揉他头发时的温度，还有两人指尖相触时，顾许指尖那点不易察觉的发烫。
“疯了疯了。”他猛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压下脸颊的热意。不就是一句“别当死对头了”吗？不就是揉了下头发吗？至于记到现在？他们是世交，是“兄弟”，顾许也就是转性了，不想再跟他较劲而已，自己要是想多了，才真成了笑话。
可越是这么劝自己，昨晚饭桌上顾许悄悄夹走他碗里芹菜的动作、车上那句认真的“我想离你近一点”，就越清晰地冒出来。沈言闷在枕头里翻了个身，摸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黑色的杯身，小小的“顾”字刻在侧面，昨晚他忘了还，就这么带回来了。
指尖摩挲着那个“顾”字，温热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上面，沈言咬了咬唇，还是爬起来把杯子洗干净，用纸巾擦干，放进了背包最里面。他想好了，到公司就还给顾许，顺便跟他说清楚，昨晚的话他记着，以后不跟他对着干了，但“兄弟”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收拾妥当出门，楼下的共享单车他没再扫——昨晚顾许说，今天早上会在小区门口等他，一起去公司。沈言站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没等两分钟，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车窗降下，顾许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上车。”顾许朝他笑了笑，眼神里的暖意藏都藏不住。
沈言拉开车门坐进去，刚想把背包放在腿上，就看到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放着一个三明治和一盒热牛奶，包装上印着他常去的那家早餐店的logo。
“刚买的，还热着，先吃点。”顾许发动车子，语气自然得像做了无数次，“昨天晚上没吃多少，别又饿着肚子上班。”
沈言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捏着背包带紧了紧：“顾许，你不用这么……”
“不用什么？”顾许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用给你买早餐？还是不用照顾你？”
“不是！”沈言赶紧打断他，脸颊又开始发烫，“我们现在是……朋友？不对，是兄弟，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顾许挑了挑眉，没反驳，只是说：“先吃吧，牛奶凉了就不好喝了。”
沈言没再说话，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是他喜欢的金枪鱼口味，没有放他不爱吃的洋葱。他偷偷看了眼顾许，对方正专注地开车，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格外温顺，和以前那个总是跟他较劲、眼神锐利的顾许，判若两人。
车子开到公司楼下，沈言刚解开安全带，就想起背包里的保温杯，赶紧拿出来，递到顾许面前：“顾许，这个还给你，昨天忘了还。”
顾许看了眼那个保温杯，又看了眼沈言紧张得有点泛红的耳尖，没接，反而说：“你拿着吧，办公室那个我用着了，这个你留着，想喝蜂蜜水的时候，自己泡点。”
“不用了，我平时很少喝……”
“拿着。”顾许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胃不好，少喝点凉咖啡，多喝点温水或者蜂蜜水，对胃好。”
沈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保温杯收了回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一起走进公司，前台的小姐姐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点好奇，却没多问。沈言的脸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想跟顾许拉开点距离，可顾许却走得很自然，跟他并肩走着，偶尔还会跟路过的员工点头打招呼。
刚走到办公区，秘书就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顾总，这是今天要跟合作方对接的项目方案，还有沈实习生昨天整理的数据报告，合作方那边说想看看。”
顾许接过文件，翻了两页，然后递给沈言：“等会儿跟我一起去会议室，对接的时候，你把数据报告跟合作方说一下，你整理的，比我清楚。”
沈言愣住了，手里捏着文件，有点不敢相信：“我、我跟你一起去？”他只是个实习生，从来没跟合作方对接过项目，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嗯。”顾许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别紧张，有我在，你就按照你整理的数据说就行，没问题的。”
看着顾许认真的眼神，沈言心里的慌乱少了些，他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回到工位上，沈言赶紧把数据报告又看了一遍，把重点都标了出来，心里默默演练着等会儿要跟合作方说的话。他怕自己出错，更怕给顾许添麻烦——现在他们不是死对头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跟顾许对着干，反而要帮顾许，不能拖他的后腿。
十点的时候，合作方准时到了公司，顾许带着沈言走进会议室。合作方的人看到沈言，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顾许：“顾总，这位是？”
“这是我们公司的实习生，沈言，昨天的数据报告就是他整理的，今天让他跟你们对接一下数据部分。”顾许介绍道，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
沈言赶紧站起来，朝合作方的人笑了笑：“各位好，我是沈言。”
对接开始后，顾许先跟合作方介绍了项目的整体方案，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沈言坐在一旁，看着顾许的侧脸，心里有点佩服——他以前只知道顾许实践能力强，却没想到，在对接项目的时候，会这么沉稳，这么有魅力。
轮到沈言介绍数据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紧张，声音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发颤，可说着说着，就慢慢放松下来了——他整理的数据很清晰，重点也标得很明确，合作方的人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几个问题，他都能准确地回答出来。
有一个问题，沈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合作方的人也没催促，只是看着他。就在这时，顾许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上周三的补充数据，在报告的第十三页。”
沈言赶紧翻到第十三页，看到上面的数据，瞬间反应过来，流畅地回答了合作方的问题。回答完之后，他偷偷看了眼顾许，正好对上顾许的目光，对方朝他笑了笑，眼神里的鼓励让他心里暖暖的。
对接结束后，合作方的人对沈言赞不绝口：“顾总，你们公司的实习生很厉害啊，数据整理得这么清晰，回答问题也很准确，前途无量啊。”
顾许笑了笑，看向沈言，语气里带着骄傲：“他确实很优秀。”
沈言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合作方的人，也不敢看顾许。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沈言还在平复自己的心情，顾许走在他身边，笑着说：“不错啊，沈实习生，表现得很好，没给我丢脸。”
“还不是因为你提醒我。”沈言小声说，心里却有点甜——这是第一次，他跟顾许一起做事，没有互怼，没有较劲，反而配合得这么默契，还得到了顾许的夸奖。
“就算我不提醒你，你也能想起来。”顾许看着他，眼神温柔，“你的能力，我一直都知道。”
沈言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顾总，下午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吗？我提前准备一下。”
“下午没什么急活，你把今天对接的内容整理成一份纪要，打印出来给我就行。”顾许说，“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不用急着做。”
“好，我知道了。”沈言应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工位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回到工位上，沈言拿出笔记本，开始整理今天对接的内容。他写得很认真，偶尔会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顾许提醒他的样子，想起顾许语气里的骄傲，脸颊就会忍不住发烫。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许问他想吃什么，沈言说随便，顾许就带着他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点的都是沈言喜欢吃的菜——没有芹菜，没有洋葱，都是他平时爱吃的口味。
沈言看着桌上的菜，心里有点疑惑：“顾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菜？”他好像从来没跟顾许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顾许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他碗里，语气自然：“小时候家族聚餐，看你总吃这些，就记下来了。”
沈言愣住了，手里拿着筷子，半天没动。小时候的家族聚餐，他都快忘了自己喜欢吃什么了，顾许居然记了这么多年。他看着碗里的糖醋排骨，又看了眼顾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他以前总把顾许当成死对头，跟顾许对着干，可顾许，却在不经意间，记了他这么多小事。
“怎么不吃了？”顾许看着他，疑惑地问，“不合口味吗？”
“没有，合口味。”沈言赶紧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糖醋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他以前吃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公司，路上，沈言忍不住问：“顾许，小时候我总把不爱吃的青菜夹给你，还总跟你对着干，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顾许笑了笑，看着他：“因为是你啊。”
就这四个字，让沈言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也变得滚烫。他赶紧避开顾许的目光，盯着地面，不敢再说话，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样——“因为是你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顾许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公司后，沈言坐在工位上，却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整理对接纪要了。他脑子里全是顾许刚才说的话，还有顾许这些天对他的好——早上的咖啡和蜂蜜水，中午的早餐和午餐，对接项目时的提醒和鼓励，还有小时候记下来的他的口味。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顾许对他，真的只是兄弟之情吗？如果只是兄弟之情，为什么会记他的口味记这么多年？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他的身体？为什么会说“我想离你近一点”？为什么会说“因为是你啊”？
“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多了。”沈言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顾许就是觉得，我们现在不是死对头了，又是世交，所以才对我好，肯定是这样。”
可就算是这样，他心里的疑惑，还是越来越深。他拿出背包里的保温杯，放在桌上，指尖摩挲着那个“顾”字，心里有点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顾许对他只是兄弟之情，还是希望，顾许对他，有别的意思。
下午的时候，沈言终于整理好了对接纪要，打印出来后，送到了顾许的办公室。顾许正在看文件，看到他进来，抬起头，笑着说：“整理好了？”
“嗯，顾总，你看一下，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再修改。”沈言把纪要放在桌上，小声说。
顾许拿起纪要，认真地看了起来，沈言站在一旁，心里有点紧张，怕自己哪里写得不好。
“很好，没有问题，不用修改。”顾许看完之后，抬头看着他，笑着说，“沈实习生，越来越能干了。”
“谢谢顾总。”沈言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小声说。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要是累了，就早点下班，不用等我。”顾许说。
“好，我知道了。”沈言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看着顾许，小声问：“顾许，你早上说，让我留着那个保温杯，是因为……我胃不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顾许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眼神认真，语气温柔：“沈言，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沈言被顾许问得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说“是因为我胃不好”，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是，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我不知道。”沈言小声说，眼神里带着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顾许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沈言，有些事情，我不想瞒着你，但是，我也不想逼你。我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想，等你想明白了，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着那个保温杯，为什么对你好，为什么说‘因为是你啊’。”
沈言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看着顾许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温柔，让他心里有点慌，又有点期待。他知道，顾许心里藏着事情，藏着一个他还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会改变他和顾许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了。”沈言小声说，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他靠在门上，心脏跳得飞快，脑子里全是顾许刚才的话。
回到工位上，沈言看着桌上的保温杯，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可同时，也多了一丝期待——他不知道，自己想明白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和顾许之间的关系，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可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再把顾许当成单纯的“兄弟”了，顾许对他的好，顾许看他的眼神，顾许说的那些话，都像藤蔓一样，慢慢缠绕在他的心上，让他越来越在意顾许，越来越想知道，顾许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下午的工作，沈言做得有点心不在焉，偶尔会走神，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往顾许办公室的方向瞟，总觉得那道熟悉的视线，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的是，顾许坐在办公室里，并没有看文件，而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外面工位上的沈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里的情绪越来越浓。他知道，沈言已经开始怀疑了，已经开始在意他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他不着急，他可以等，等沈言慢慢想明白，等沈言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意，等沈言主动走到他身边，告诉他，他也喜欢他。
下班的时候，顾许还是在公司楼下等沈言，两人一起坐车回家。路上，沈言看着窗外的夜景，没说话，顾许也没打扰他，只是专注地开车，车里的气氛很安静，却不尴尬，反而带着一丝微妙的温馨。
车子开到沈言家小区门口，沈言解开安全带，拿起背包，刚想下车，就听到顾许说：“沈言，明天早上，我还是在这里等你。”
沈言转过身，看着顾许，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还有，”顾许看着他，眼神温柔，“晚上早点休息，别再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了。”沈言应了一声，然后推开车门，下车了。
沈言走进小区，没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顾许的车子还停在小区门口，车窗降下，顾许正看着他，朝他挥了挥手。沈言也朝顾许挥了挥手，然后赶紧转身，快步往家里走，脸颊烫得像要着火一样。
回到家，沈言把背包放在沙发上，拿出里面的保温杯，放在桌上，盯着它看了半天。他走到窗边，看着小区门口的方向，顾许的车子已经不见了，可他的心里，却全是顾许的身影，还有顾许说的那些话。
他靠在窗边，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回放他和顾许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小时候家族聚餐时的互怼，高中月考时的较劲，运动会上的竞争，大学图书馆里的偶遇，实习时的照顾，对接项目时的默契，还有昨晚饭桌上的温柔，今天车里的沉默……
这些点点滴滴，以前他只觉得是“死对头”之间的日常，可现在想来，每一个细节里，都藏着顾许的在意，藏着顾许的喜欢。
他好像，有点明白顾许的意思了。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顾许对他好，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他好像，也开始在意顾许了，在意顾许的一举一动，在意顾许的眼神，在意顾许说的每一句话。
沈言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摸了摸桌上的保温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也暖暖的。
他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顾许了。
只是，这个认知，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还需要一点勇气来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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