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最后一份文件归档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办公区里只剩零星几个加班的同事，键盘敲击声混着空调的嗡鸣，显得格外安静。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要拿起背包下班，就看到顾许的办公室门开了，对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朝他走了过来。
“今天整理的项目归档，我看了，没问题。”顾许把文件夹放在他的工位上，目光扫过他桌上空了的咖啡杯，“又喝了两杯黑咖啡？”
沈言下意识地把咖啡杯往桌角挪了挪，耳尖有点发烫：“嗯，下午整理文件有点困，就多喝了点。”他没说的是，其实后半段根本不是困，是总忍不住走神想早上的事——顾许在小区门口等他，递过来的三明治还是热的，包装袋上还细心地擦去了沾到的水珠，那模样，实在不像以前那个跟他抢第一、冷着脸怼他的死对头。
“以后少喝点。”顾许的语气沉了些，伸手拿起他的咖啡杯，“你胃不好，空腹喝太多黑咖啡，容易胃疼。明天我给你带杯热豆浆，比咖啡提神，对胃也友好。”
“不用了顾总！”沈言赶紧站起来，想把咖啡杯拿回来，“我喝咖啡习惯了，豆浆就算了，而且……我们就是死对头，你不用总这么照顾我，免得别人看了误会。”
这话一出口，空气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了点。顾许捏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指尖泛白，却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把杯子放回桌上，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只是怕你胃疼影响工作，毕竟你现在是我手下的实习生，出了问题，我要负责。”
“哦，原来是这样。”沈言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却又赶紧说服自己——你看，果然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别的，顾许怎么可能对他这个死对头好？肯定是怕他胃疼请假，耽误了手里的活，毕竟以前在学校，他感冒请假，顾许还冷笑着说“正好，月考少个竞争对手”。
顾许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又很快被倔强取代，心里像被细针戳了一下，有点疼，却没戳破。他知道沈言的性子，认定了他们是死对头，就不肯轻易改变想法，只能慢慢等，等他自己放下那点执念，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顾许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上次撞的地方，好了吗？”
“早好了！”沈言拍了拍膝盖，刻意挺直了腰板，想证明自己没事，“就撞了一下，又没怎么样，哪用得着这么记挂？”
顾许没拆穿他——昨天他还看到沈言弯腰捡东西时，下意识地扶了下膝盖，只是没说而已。他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那快点，晚了小区门口的路灯该暗了。”
沈言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背包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又慢慢暗下去，光影落在他们身上，拉得影子忽长忽短。
走到楼下，顾许打开车门，让他先坐副驾驶，自己才绕到驾驶座那边。车子启动后，沈言盯着窗外的夜景，没说话，脑子里却在不停复盘——从实习到现在，顾许好像就没跟他真正“对过线”，没挑过他的错，没跟他抢过功劳，反而总在他需要的时候搭把手，甚至记得他不吃芹菜、胃不好的小事。
可这些，怎么想都不对劲。死对头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啊。
“在想什么？”顾许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没什么。”沈言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整理背包，“就是在想明天要做的事，怕忘了。”
顾许没再追问，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到他面前：“刚买的，薄荷味的，解解咖啡的苦味。”
沈言看着那颗糖，包装是他高中时爱吃的牌子，那时候他总在月考后买一颗，缓解紧张，顾许那时候还笑他“多大了，还吃这种小孩子的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压下了咖啡残留的苦涩，心里却莫名有点发甜。
“顾许，”沈言咬着糖，忍不住开口，“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吃这个糖吗？说我幼稚。”
顾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一丝温柔，却只淡淡说：“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实习生，不是竞争对手，吃点糖没什么。”
“哦。”沈言低下头，没再说话。又是因为工作，又是因为实习生的身份。他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好像被这句话浇灭了点，却又有点不甘心——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吗？那上次他手腕烫伤，顾许眼里的紧张，也是装出来的？
车子很快到了沈言家小区门口，沈言解开安全带，拿起背包刚要下车，就听到顾许说：“明天早上七点十分，我在小区门口等你，豆浆要甜的还是淡的？”
“淡的就行，不用放糖。”沈言下意识地回答，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补充道，“其实不用特意给我带，我自己早上可以买……”
“顺手。”顾许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明天早点下来，别迟到。”
“知道了。”沈言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走进小区，沈言没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许的车子还停在门口，车窗降下，对方正看着他的方向，路灯的光落在顾许脸上，柔和了他平时冷硬的轮廓，看起来格外温顺。
沈言赶紧转过头，快步往楼道跑，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他靠在楼道的墙壁上，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还在指尖残留，心里却乱糟糟的——顾许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因为工作，为什么要记得他爱吃的糖、爱喝的豆浆口味？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那他们是死对头，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他拿出手机，点开跟室友的聊天框，想跟室友吐槽，手指却在键盘上悬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我死对头总给我带早餐、照顾我，我有点动摇了”吧？这话要是说出去，室友肯定会笑他傻，说他想多了。
“肯定是我想多了。”沈言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顾许就是怕我耽误工作，才这么做的，等实习结束，我们还是死对头，不会有别的关系。”
他关掉聊天框，快步往楼上走，可心里的那点动摇，却像种子一样，悄悄发了芽。他想起高中时，运动会上他跑1000米摔倒，顾许第一个冲过来扶他，虽然嘴上说着“笨死了，跑个步都能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帮他擦伤口；想起大学时，他在图书馆忘带伞，顾许把伞塞给他，自己冒雨跑走，虽然第二天见面还是冷着脸怼他；想起现在，顾许递过来的热三明治、热豆浆，还有那句句叮嘱。
这些画面，以前他都只当是死对头之间的“偶尔良心发现”，可现在想来，好像每一次，都藏着不一样的东西。
沈言回到家，把背包扔在沙发上，拿出顾许早上给的文件夹，打开翻了翻，里面除了项目归档的清单，还有一张小小的便签纸，上面是顾许遒劲有力的字迹：“晚上别熬夜，胃不好就别吃太辣的，早点休息。”
沈言捏着那张便签纸，指尖传来纸张的触感，心里的动摇越来越深。他把便签纸叠好，放进抽屉里，又拿出那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乱和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坚信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理念，会不会在顾许一次次的照顾里，慢慢崩塌。他更不知道，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又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而此时，小区门口的黑色轿车里，顾许还没走。他看着沈言消失的楼道口，指尖摩挲着方向盘，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他拿出手机，点开跟秘书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明天早上七点，帮我在公司楼下的早餐店买一杯淡豆浆，不要放糖，再带一个金枪鱼三明治，不要放洋葱。”
发送完消息，顾许发动车子，往自己家的方向开。他知道沈言还在坚持他们是死对头，知道他心里的动摇还很微弱，可他不着急。
从高中第一次看到沈言气鼓鼓地跟他抢第一开始，他就把这个人放进了心里。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他相信，总有一天，沈言会放下那点执念，看到他藏在“死对头”身份下的心意，看到他这么多年的暗恋。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慢慢亮起。沈言坐在书桌前，看着抽屉里的便签纸，心里乱糟糟的；顾许开车行驶在马路上，看着前方的路况，眼底满是期待。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一个在坚守着“死对头”的理念，却忍不住动摇；一个在默默守护着暗恋的心意，耐心等待。错位的认知，还没被打破，可拉近他们距离的细节，却在不经意间，一次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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