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中央,指尖还残留着香槟杯冰凉的触感。下一秒,那只精致的水晶杯就从我手中滑落,在水晶地面上摔得粉碎。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金黄色的液体溅在我昂贵的定制高跟鞋上,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湿了鞋面上手工绣制的珍珠。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那些穿着华服的贵族们纷纷掩唇,眼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在这个连呼吸都要斟酌的学院新生欢迎会上,这样的失态足以成为接下来一个月的谈资。
但我无暇顾及。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面前这个褐发少女身上——沐晴,这个前世让我恨之入骨的人,此刻正睁着那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我。
“您...没事吧?”她怯生生地递过来一块素白的手帕,指尖微微发颤,“您的脸色很苍白。”
我没有接过那块手帕。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机械蜂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前一刻我还蜷缩在缺氧的逃生舱里等待死亡,冰冷的金属地板贴着我的脸颊,氧气含量显示为零;下一刻,我就站在了这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周围是摇曳的烛光和悠扬的弦乐。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现在是...什么日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像砂纸磨过喉咙。
沐晴疑惑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星际历3023年9月1日,新生入学日。”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是沐晴,机械工程系新生。刚才学生会主席介绍我们认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3023年9月1日——这正是我前世第一次遇见沐晴的日子,也是我人生走向崩坏的开始。
我的右手紧紧握住另一侧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肌肤,疼痛真实得令人发指。这不是梦,也不是死前的走马灯。我,林楚爱,真的回到了两年前。
“学姐?”沐晴担忧地上前一步,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的关切,“需要我叫医务官吗?”
“别碰我!”我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前世曾被我欺负过的同学,还有那些在我落魄时落井下石的“朋友”——此刻都用一种惊异的眼神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甜腻和白兰花的芬芳,这种奢靡的气息在此刻让我愈发想要干呕。
“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生硬地说,转身就要离开。
“您的披肩...”沐晴弯腰捡起我掉落的天鹅绒披肩,那是我最爱的黛蓝色,上面用银线绣着家族的徽章。但在她触碰的瞬间,我猛地拍开了她的手。
“别碰我!”我克制不住地大声说出这句话,随即在一片寂静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前世的我在公共场合永远戴着大小姐的高傲面具,哪怕内心已经扭曲成什么样,表面也要维持着贵族千金应有的风度。
但现在,我只觉得疲惫。
死亡带来的疲惫感深入骨髓,以至于我现在看见沐晴,竟然再也无法产生从前的嫉恨。那种灼烧五脏六腑的妒火,仿佛已经在逃生舱的冰冷中彻底熄灭。
无视周围人窃窃私语的打量,我走向露台。夜风带着凉意拂过我滚烫的脸颊,群鸟星系的六颗卫星低垂在天际,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我颤抖着从晚宴包中摸出镇定剂,将冰凉的液体注入手臂。
药物没能带来预期的镇定效果,但我终于能够试着重整思绪。指尖抚过露台栏杆上精细的雕花,那种真实的触感提醒着我:这不是幻觉。
重生。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还未开始迫害沐晴的时间点。按照那些无聊小说里的套路,我现在应该把握机会重新做人,弥补前世的错误,或者更聪明地隐藏自己的恶行。
但我只觉得荒谬。
我根本不在乎沐晴,不在乎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甚至不在乎自己前世的死亡。在那个氧气耗尽的逃生舱里,我早已对一切失去了兴趣。
除了...
“哥哥...”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舌尖泛起金属腥味,仿佛这个名字是某种需要排斥的毒素。我下意识用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却无法驱散突然涌现的记忆画面——林修远躺在急救舱里,防护服被等离子体烧穿十几个孔洞,他沾满血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体温正随着生命一起流失。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没有理由,没有逻辑,就和他这个人存在的本身一样无可理喻。
他的遗愿没有实现,也不可能实现。但他的死亡依旧给我留下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谜团,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那恐怕他的愿望的确实现了。
如果我真的重生了,那么林修远应该还活着。那个愚蠢的、天真的、为了救不相干的人而葬送性命的哥哥,此刻应该正在学院高年级校区准备他的毕业课题。
但我为什么要去找他?那个自以为是救世主的伪君子,从我还是个小女孩起就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好像我是什么需要被拯救的可怜虫。最可恨的是他永远温柔的眼神,仿佛无论我犯下多少错误,都能被无条件原谅。
我粗暴地关闭光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
学生会长艾德里安·冯·克莱斯特靠在香槟塔旁,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不远处的骚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水晶杯壁,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特意将那个来自边缘星系的平民新生介绍给她,就是想看看这位以冷酷著称的林家大小姐会如何反应——是刻意的忽视,还是优雅的嘲讽?无论哪种,都足够为今晚无聊的宴会增添几分乐趣。
而且,他还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据说这个平民新生和她的未婚夫不清不楚。以林楚爱任性妄为的程度,一定会让沐晴下不来台吧。
虽然林楚爱看起来根本不喜欢她的未婚夫,但她可是很不喜欢有其他人染指自己的东西的,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但他没想到会看到意外的场景。
林楚爱那张永远完美无瑕的面具出现了裂痕。她盯着沐晴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像是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那种**的、几乎称得上恐惧的情绪,在她向来高傲的眼中显得格外违和。
更反常的是她居然当众失手摔了杯子。艾德里安认识林楚爱三年,从未见过她犯这种低级错误。即使在去年期末实战演习中,她的机甲被击中右臂关节,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用左手完成精准射击。
"要派人跟上去吗?"秘书问道。
艾德里安摇摇头,目光扫过呆立在原地的沐晴。这个褐发女孩正不知所措地攥着被拍开的手,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受伤。
多么标准的受害者姿态——他几乎要为林楚爱鼓掌了,能在三秒内把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打击成这样,不愧是学院最擅长沙漠式社交的高手。
"不过..."他注意到林楚爱离去的方向不是洗手间也不是医务室,而是通往高年级校区的空中走廊,"有意思。"
没听说林楚爱和哪个高年级的学生有所牵扯,作为林家唯一的孩子,林楚爱的社交圈在他们这个圈子狭小的令人惊异。
虽然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这样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任何她不想看见的人。
也不知道林家家主是怎么想的,总之,林楚爱几乎是被放任地长到了现在。林家虽然早就退出了政坛,但曾经积累的人脉和声望让林楚爱从来没有因为这种性格吃亏。
林楚爱的反应和他预料的并不一致。他原以为她会嘲讽沐晴,让她当场下不来台。
但受惊的却是林楚爱。
——那恐惧、惊异、排斥一切的神色。
艾德里安·冯·克莱斯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他本该让秘书提前架设全息记录仪的。
他的视线追随着林楚爱仓皇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她昂贵的定制礼服在穿过人群时蹭到了香槟塔的边缘。淡金色的酒液在深蓝色丝绸上洇开一片污渍,而她竟然浑然未觉。
这太反常了——那个连发丝弧度都要精确到毫米的林家大小姐,何时会在意乱到连仪表都顾不上?
"会长,要进行秘密调查吗?"秘书压低声音问道,手指已经悬在了终端上方。
"去查查那个新生。"他漫不经心地吩咐,视线扫过仍站在原地发愣的沐晴。这个来自边缘星系的女孩此刻正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褐色眼睛里蓄着委屈的泪水——就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幼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