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葱郁拥绕着静谧的深潭,月华如水般倾泻在表面,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宛若一面铜镜,映照着近处的山峦,勾勒出一副祥和梦幻的画卷。
极速下沉的黑影山崩落石般炸裂潭面,溅起两米高的水花,层层涟漪推动下鱼儿四散逃窜。
冰冷的液体灌入口鼻,一股陌生的药液味道让廖染想吐,无数次被沁入玻璃药水中的记忆在脑海中重叠。
电流击穿身体细胞,巨大的疼痛反复折磨。
“忘了吧,清除掉你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你从未见过这个人,他的名字是……”
“他的名字是……白棘。”
廖染猛然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逐渐沉没,他挣开绳结束缚。
余光里男人模糊的脸变得清晰,白棘流出的血化成红绸迫不及待地将人拉向死亡深处。
廖染下潜抓住他的肩膀,终于脱离水面。
游到岸边的浅滩,艰难地把人拖上来,检查后做了紧急心肺复苏。
白棘呕出呛入口鼻的水,缓缓睁开眼睛,廖染才放心地瘫坐在枯木藤上。
他双臂还在轻微抽搐,整个人累得脸色发青。
苏醒的白棘本想起身,痛觉已然麻木,没有意识到自己仅剩下一只手,力不从心,头重重得砸进沙滩地里,视线一片漆黑,失去知觉。
廖染急忙将人托起检查他的后脑,幸好没有撞击出新的外伤。
他撕下一只衬衫袖子,将白棘的创口包扎勒紧,防止他进一步失血。
茫然环顾,此处地势低洼,不仅没有防护,周围还有野兽出没过的迹象,继续待下去无疑是现成的饵料。
没有一丝喘息的时间,廖染背起沉重的男人走了半个小时,他需要找到樟木,其发散的异味能驱散大多数野兽。
这里草丛叶片茂盛,有些甚至比人还高,根本无法用肉眼辨别方位。
但是他不能停,一旦白棘的血腥味扩散,必死无疑。
漆亮的皮鞋被淤泥玷染,双腿经络紧绷打颤,每一步都是在强撑。
突然脚下踩空,他整个人摔了出去,肩上的白棘从陡峭山坡极速翻滚。
廖染爬起来,没有一丝犹豫俯身冲了下去。
终于在撞到巨石后,两人停住。
廖染头枕在白棘的伤口,疼得男人嘴里溢出闷哼。
他赶紧起身,想要触碰又收回手,白棘脸颊,脖子,手腕裸露的皮肤被锐利的碎石刮伤。
“就这样把我这个累赘扔掉,不好吗?怎么你自己也下来了。”
廖染轻捶:“你说这种话。”
手腕擦破了皮,不小心把渗出的血蹭在白棘衣服上,他立马收回背在身后。
白棘挣扎着靠坐起来,冰冷的石壁彻骨,全身像散架一样骨节吱呀作响,疼得他满头大汗,说得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
“你走吧,山明水秀,也没有人讨厌,我死在这里挺好。”
“依托蛊虫生命或许可以重来,你不在乎,但我在乎。”
“给人希望又亲手摧毁,知道你这样有多残忍吗?”白棘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动了动干裂的唇:“我死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没有被拒绝过好意的经验,廖染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能引用对方之前的论据:“我们不是朋友吗?”
“从来都不是!”白棘攥紧衣角,勉强喘匀呼吸:“从再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幻想你躺在我怀里没穿衣服的样子,我想占有你,想得发疯。”
龌蹉的想法存在于内心最阴暗的角落,当一切伪善被揭开,注定遭受鄙夷。
白棘认命似得闭上眼睛。
突然他的手臂被拉起,随后落入并不宽厚但安稳的背上。
“你可以想,那是你的精神结界,但你要知道,那种事不会发生;人是独立的个体,从属关系是病态不平等的;还有,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廖染闷头带着他继续前行。
“不是这边。”白棘把脸埋在他脊骨深窝里,声音闷闷的:“樟木喜温,耐寒性较弱,成树需全日照环境,扎根于深厚肥沃的酸性或中性砂壤土,耐旱性差,迎着太阳方向,往土壤盐碱小的东南方湿林走。”
廖染顺着他指的路,不到一个时辰,清凉辛辣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参天的樟树林连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越深入,四下越安静,不再有野兽嘶吼的威胁。
廖染寻到一株百年老榕树,气根从两丈多高的树干上垂下来,扎进山川泥土中,上百条粗细不等盘根错节形成辽阔密封洞穴,他清理掉蜘蛛网和浮尘后,把人轻放下来。
白棘浑身发烫,抑制不住地瑟缩着,廖染捡了一些干草盖在他身上取暖。
随后在附近采摘几种消炎去火的草药,用石块捣出汁液给他服用。
“好苦……”混沌的意识渐渐清醒,白棘皱眉咂嘴:“我看影视剧里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用嘴喂。”
“我才不会自己吃,这里面好多药草我都没见过,毒性不明,药用价值是我根据他们外形猜的。”如果可以,廖染真想有机会回到这里,进行更多细致的研究。
白棘喉咙发紧:“你谋杀亲夫啊……”
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但廖染眼神肃杀抱着膝盖,冷冽的目光遥望着璀璨的星空:“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了多久。”
他被切断的手臂组织细胞坏死感染,病情恶化得这么快是廖染始料未及,推测与他们掉入的潭水有关,里面寄居着嵬尔山特殊的微生物,加速病变。
白棘伤口溃烂已到前胸,很快会殃及五脏。
等死而已,比这痛苦百倍的时刻他经历过两次。
“臭了,把我扔出去吧,害你睡不好。”白棘挣扎着坐起,还要勉强走出去。
廖染手指轻轻在他的肩头一推,人立刻颤颤巍巍得跌坐了回去。
手扶着枯藤,他索性仰躺,专注地看着廖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心,这足以让白棘雀跃不已。
目光过于炽热,廖染不自然地回避:“你看什么?”
“看你会不会为我掉眼泪。”
“眼泪不能救命。”
白棘摇头:“谁说的?有你的眼泪我就不会疼了。”
斟满清冷的月光,廖染一双水润眸子,怯生生地看着他。
纤长玉指攥紧拳头又放开,廖染生涩的手缠绕在裤子系带,缓慢地扯动。
白棘握住他的手。
“廖医生原来这么好色。”嬉笑的眼神瞬间切换凌厉:“不用你可怜我。”
“你曾说有不得已的理由无法离开嵬尔山,即使收到信徒虔诚的祈愿也不会轻易施展能力救助他人,是因为过度使用蛊虫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这一切的根源和我有关,我是可以治愈你的药,我猜得不错吧?”
之前正是靠着两人接触,白棘能够支配那只蛊虫潜入勘察。
真相显而易见……
“藏在你的身体里,让你浑身带电不能触碰活人的怪病成因,是我的……半只母虫。”
“它在哪里?”
白棘没有说话,隔着薄薄的衬衫,指腹轻按他的胸口。
“心脏?”按照常理可以这么推测,但这三年来,他和黄叔叔针对心脏部位的微生物检测没有百次,也有五十次以上,什么也没找到。
白棘摇头,手开始小范围地画圈。
廖染深思难道他是用了什么障眼法遮掩起来。
白棘看他没反应过来,忍着笑意:“乳……”
廖染捂住心口,清脆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场景似曾相识,白棘倍感委屈,偏偏打在他没有手的那一侧,脸颊火辣辣地疼也不方便捂:“你说过要请我喝奶的,你亲口答应。”
“不算数,我不记得。”
“和我亲热都能接受,摸一下反倒不行。”白棘眼眶泛红。
廖染有记忆以来别说是动手,甚至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当下心中隐隐涌现一丝歉意。
“疼吗?”
“你给我揉揉。”白棘点头如捣蒜。
廖染视线下垂,刚伸出手,被白棘一把握住。
“你现在知道怎么做我才能活下去了吗?”
廖染摇头,又点了点头:“负角度就是那个……”
清透的脸颊粉嫩起来,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舔一口。
“你真的愿意?”白棘喉咙干痒,清了清嗓子:“是可怜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不想你死。”这是廖染想到唯一的办法。
“面对其他人的救助你会同意吗?”
他的假设廖染打从心底里觉得排斥,但理智告诉自己:“大概。”
白棘眼中燃起的火瞬间被失落湮灭:“没那个意思就别让人占你便宜,会让人误会。”
廖染表面生人勿近,实则他并未有很深的自我保护意识,对生命一视同仁。
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唯一,也就意味着付崇也不是。
“呵呵……你就只会钓人,不会负责。”
莫名其妙的指摘,廖染不悦地收回手:“是你自己……”
“是啊,我没救了,死了几次改不掉沉迷着你。”白棘前倾,扶摸他的后颈,揉捏着皮肉:“我死之后,你把我体内另外半只母虫剥出来,带回去,我想科学院会有法子让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一旦我取回母虫,他就可以像我这样碰你。与其活着出去看你和别的男人亲热搂在一起,我宁愿死在这里。”
白棘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交代临终遗言。
“你别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白棘的嗓音低沉含着沙粒。
“不正经的话。”
那个“他”没有说名字,但隐约带着指向性。
“那我说什么?”白棘自己抛出问题,心里有了答案,他低头咬着唇,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廖染,你爱我吧,我把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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