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们见过还是没见过?”宗潇从贺瑾秋的背后显出全身来,看上去是准备好奇地上前一探究竟了,对其他人的情绪根本满不在乎,就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
“你——”
贺瑾秋似乎没有意识到卢卡森和凯文的心情相当糟糕,他只看着宗潇,“宗潇,我猜。”他自顾自往下说,“我们可能见过。”
贺大代理把宗潇骨头都快摸清了,宗潇不知道自己上钩,也扭过脸来看他。
“这两个叛逃的大天使一定对你非常好奇,只有在轮蹲这个熟门熟路还有残余势力的地方,他们最方便接近我们。”贺瑾秋微微倚坐在会议桌上,“那根羽毛……是不是在肯特家族那里找到的?”
凯文的视线在贺瑾秋脸上静止片刻,才开始重新呼吸,“是的。”
贺瑾秋朝他伸手,凯文迟疑了一下,把羽毛递过来,“这是线索?”
“不是。”贺瑾秋把羽毛交到等了半天的宗潇手里,“他想要。现在来聊聊吧,你想问什么。”
宗潇总算等到这个闪亮亮的宝贝,觉得贺瑾秋实在太熨贴,大少爷很满意,指头撮着羽毛转圈,拍拍贺瑾秋的肩膀,“还想要他的。”
还想要米迦勒的。
“我努力。”贺瑾秋把他安置在身边,宗潇拿着那羽毛在会场的椅子上坐下来了,摸来摸去,准备顺着羽隙撕成条条。
凯文很想装作完全不在乎,贺瑾秋看得出来,但他确实很在乎那根羽毛。
“给他。”贺瑾秋平淡地说,“否则什么也别问。”
凯文深吸了口气,冰凉的视线凝聚在贺瑾秋的脸上,“和撒旦聊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贺瑾秋撒谎都不眨眼,“世安代、沈家都在那里,我该和撒旦说什么?我们本来也没有私交,如果不是因为宗潇他们甚至不会来找我。”
卢卡森明显流露出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得了——”
凯文勒住他的话,对贺瑾秋道,“我不觉得你会包庇他们。”这里说的“他们”指的是叛逃的卡利扬和伊丽莎,“如果有消息的话,希望你先告诉我,而不是世安代。”
“这是小事。”贺瑾秋垂下眼睛,宗潇已经把那漾着辉光的羽毛撕得毛躁了。
凯文微微抿住嘴唇,这时就会感觉他其实同样非常年轻,在贵族理应烂漫的年纪,他作为大代理有着繁重的事务,还有着要人命的哥哥和姐姐,他的艰涩变成某种奇异的冰雪,焊在肩上并不滑落。
“如果这是约定,我就欠他一根羽毛。”凯文说。
“还要等着兑现?”
“不是这样。”凯文微微展了一下翅膀,因此总算可以看清楚,他层层叠叠的翡翠羽毛里竟然钩着细丝般的金链,很严重地限制了翅膀的全貌,“撒旦做的,只有他能摘下来。”
“嘿!!”卢卡森跳起来。
“没关系。”凯文湖泊那样平缓着,对紧张的卢卡森说,“他们一定会找他。”
对这点贺瑾秋也非常肯定,叛逃了的、堕化了的大天使,最先就该想把宗家的魔鬼变成自己人,这可比什么都有用。
宗潇把羽毛折腾够了就随手扔在桌上,“想回去。”他看着贺瑾秋,等他贺跟班点头,然后就可以走了。
贺瑾秋也确实点了头。
大代理之间的交情不深,很少有什么传说级别的魔怪需要动用到他国的大代理,所以也没什么像样的告别。
贺瑾秋跟个保姆差不了多少,问宗潇还要不要那羽毛,少爷说不,所以就留在那里。回了房间他就敦促宗潇去洗澡,宗少爷并不是很乐意。
“你不洗吗?”
贺瑾秋指了一下桌面的文件,刚才在车上保镖给他,人宗少爷不让他打扰,所以这个工作留到现在,“你先洗,我得把这个处理了。”
一看宗潇那微微变化的表情贺瑾秋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当即往宗潇身前一拦,不让他随心所欲过去就把文件撕了,“宗潇。”
宗潇的视线从文件回到他脸上,贺瑾秋伸手,用拇指娑过宗潇的颌角,哄道,“你撕了我也得让他们重新打来弄,这是肯定的,你先去洗,我快一点,节约时间,晚上陪你打游戏。”
宗潇挑起眉梢,指了指脸,“十万。”
“什么?”
“你不让我买你还摸我的脸,一次十万。”
“……现在是我欠你了?”
“对啊。”宗潇毫不在意道,“你可以拿自己还。”
“……快去。”
宗潇确实是比一开始独立多了,贺瑾秋想,虽然挤个牙膏倒个水还是很不乐意,但要做还是会做,除了就是喜欢找事外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贺瑾秋听宗潇哼哼地在里面不着调,衣服裤子随地脱的声音,心说还得让宗潇学会收,或者要脱就好好地放在一起。
之前没人教他,就这么看其实也没人敢教他,不说仆人还是平辈,就他叔父都得该滚滚,半点面子不给。
为什么事事不上心的宗潇会对本家有这么深刻的厌恶?
按道理,宗家没短他一口吃喝,都算供在家里了,宗潇为什么会这么排斥?
贺瑾秋起笔半天没写半个字,坐着静静想了一会,才恍然意识到他想宗潇的事想了好半天了,没半点头绪,抓灵感一样思绪飘渺。
跟宗潇呆久了,是不是走神也会传染?
等宗潇洗了澡,随手揣着浴袍,也不系,穿着棉拖就来找贺瑾秋,贺瑾秋这边还差几行写完。
“你好慢啊。”因为是棉拖,所以宗潇走到贺瑾秋身后,啪嗒啪嗒的声音小小的。
“嗯,马上。”贺瑾秋随口道,宗潇把手压在贺瑾秋肩上,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压纸的左手就向上一伸,攥入了宗潇的手腕。
那手腕的皮肤沾着刚洗浴完的暖湿水汽,筋韧却显得非常有力。
等反应过来就开始写错别字了,贺瑾秋深深一惊,松了手,宗潇没注意到贺瑾秋在想什么,弯下腰穿入两臂,在贺瑾秋颈间锁喉一样扣稳了。
“快点,你在发什么呆啊?”
软软的味道冒出来,像是裹着绒时呼吸到的热热气息,很薄淡,但萦着鼻梁,沁入大脑的皮层里,说不清是怎么一种让人恍惚的感受。
大少爷的卷发还蹭在贺瑾秋颊边,怡人的香氛气味离得很近。
贺瑾秋的思路断线了几秒,也没挣扎,就着宗潇缠人的姿势艰难续写,就是边写边大脑空白。
贺瑾秋说不准是良心有愧还是自我安慰,但拿没谈过恋爱来忽悠自己实在有点于心不安,宗潇没点距离感这事他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但他自己呢。
总算写完,贺瑾秋拍拍宗潇的手臂,让他松手。
宗潇和他挨挨挤挤的,好像很高兴,所以没理他,“你要去洗澡吗?”
“我先打个电话,你抱着我我怎么接?”
“你不会外放吗?”
贺瑾秋外放着给阿丽儿打电话,让她派人来拿文件。
宗潇这才懒洋洋地松开他,因为个头高,身材又很修长挺拔,随意的站姿也显得异常赏心悦目。
但贺瑾秋看的倒不是他的站姿,他微微皱起眉头,血红的眼睛看着宗潇的穿着。
宗少爷也是有够随性,穿浴袍就是穿浴袍,穿浴袍不等于系浴袍。
贺瑾秋的眸光低微地闪了一下,略有躲闪,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浴袍系上了,“我去洗澡,等一下有人来拿文件,你帮我拿给他。”
宗潇被勒着绑,很不高兴,“太紧了。”
“你自己调。”
“我不会系。”
贺瑾秋又拆了给他系松一点,“不要发火,不要打架,就把文件给他就行。”
宗潇没吭声,垂着头看贺瑾秋打蝴蝶结,看他打完之后就欠兮兮地抓了一下贺瑾秋的手,“你的手都是骨头。”
这话说得很没审美。贺瑾秋的手指骨节明显,握拳起来有相当恐怖的胁迫感,直拳猛上的气势也尤其惊人。而且手掌宽大,筋络、骨骼和血管都凿刻一样极为分明,乍一看就很让人确信这是挥拳练刀的手。
宗潇一米八几,手也不小,但比之于贺瑾秋,他的手型更流畅,从指根到指尖有种收细的过程,且指尖又描着很漂亮的圆弧,满手都是世家公子的味道。
“我手才好看。”少爷得意地自评。
“能不能行?”贺瑾秋问他。
“哎啊,烦死了,好啰嗦。”宗潇推开他,往床上一砸,摸出手机自己上游戏,态度很嫌弃,“洗你的。”
贺瑾秋多看了他一眼,不怎么放心地去洗澡了。
来敲门的人大吃一惊,竟然是宗少爷开的门,还是在贺大代理的卧室里。宗潇打得正激烈,眉头皱着,随手把文件拍人家胸膛上,废话不说半句,因为手闲不出来,抬脚就干脆地踢上了门。
看都没看来人一眼。
贺瑾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宗喷子,宗喷子正大为光火,都不是坐着了,站着一波输出,他头发还没吹,第一次看到宗潇打游戏开喷,凑过来看上一眼。
难怪,一身装备全红了,再两个耐久直接可以爆甲。
“你打的什么?”贺瑾秋问他。
“跨级赛。”宗潇一指排行榜,他属于高段位了,打跨级有“降神”的削弱性,但要是能赢奖金是翻倍的,就没想到队友这么送。
“队友匹配的?”
“我是捐眼睛了能自己选这种孙子?”
对面挨了半天的骂,阴阳怪气地开了口,“现在的有钱人素质都这么低?”
“我氪金还能氪素质点上?”
贺瑾秋没忍住开始笑,看宗潇火气上头,换了个话题问他,“吹头了吗?”
宗潇把手机一丢,跟着贺瑾秋去吹头,贺瑾秋问他,“为什么去打降神的?”
“没玩过,不是说降神最刺激?”
贺瑾秋给他吹,揉揉他的头发,“确实。”
“嗯?”
贺瑾秋一捂宗潇的额头,垂头道,“血压挺高的。”
“二十万。”
刚要抽手的贺瑾秋闻言不动了,宗潇仰头看他。
贺瑾秋干脆一次够本,直接顺着额角滑下来,在掌间捏了捏宗少爷的脸颊,“这才二十万。”
“你这要加时的。”
“一次就是一次。”
“不行,这起码都五十万了。”宗潇后仰着撞他,瞅着贺瑾秋的眼睛圆而明亮。
“你自己吹。”
“二十就二十。”
全都洗漱完就躺回床上,宗潇对降神玩法彻底大失所望,跟贺瑾秋双排玩至尊级别的去了。
“还是你可爱。”宗潇深切感慨,“要是每个队友都有你这种水平就好了。”
“你玩不了降神的。”
宗潇一下子翻身看他,“几个意思?”
贺瑾秋眼都没抬地看着手机,“那些跨级的多数都没几件装备,对面打你一滴血,打他们就一万滴。”
“你也没套神装。”
“我都是带属性的校服,能一样吗?”贺瑾秋问他,“你带的那些连校服都打不下来。”
宗潇突然来了兴致,“我给你买一套怎么样?”
“不要。”
“又不贵。”
“没必要。”
打到十一点多,贺瑾秋提前让宗潇下线。
“这才几点?”
“明天八点半之前我们要去开会,霓虹那边的专家会到。”贺瑾秋把宗潇的手机抽走,拿去充电,宗潇黏黏乎乎地靠过来挤贺瑾秋,对早睡很不甘愿。
“我睡不着。”
“不睡你明天起不来。”
“起不来就起不来。”宗潇恨不得把贺瑾秋拱下去,“我又不想去。”
“我想去。”贺瑾秋为了不被宗潇挤下去,翻过身对着他,宗潇闷头闷脑还在挤他,被贺瑾秋揉了两把。
“关我什么事。”
贺瑾秋的唇角澜出微不可寻的一点笑影,看着正在烦躁的宗潇,突然叫他,“宗潇。”
宗潇没理他。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本家?”
宗潇没再拱他,倒是抬起了头,直直往枕上一躺,“我困了。”
“你不是刚说睡不着吗?”
“现在很困。”
宗潇连虚室生白、大千化术都不对他有半点保留,怎么到了本家的问题上却突然这么排斥?
“真的很困?”
宗潇翻了个身,一反常态地背过去睡,态度鲜明而恶劣,把贺瑾秋身上的被子全卷光了。
“宗潇?”
宗潇不吭声,打定主意要这么清醒地装睡。贺瑾秋微微诧异,但也是真不知道这踩了宗少爷的雷区,现在知道了就不打算继续追问。
他说睡就能睡,但宗潇不行,宗潇现在还精力旺盛,躺到贺瑾秋睡了他还是很清醒。
室内很安静,除了中央空调一阵一阵的冷气声,贺瑾秋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夜晚所代表的那种静谧层层叠叠飘落下来,聚成一地的黑色软纱。
宗潇皱起眉头,然后开始到处看。
又有人开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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