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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破伥

“什么?阿娘,那笔钱你不是说要攒着,以防不时之需的吗?”解意生恼火得站起身,“这饭我不吃了!我才不要跟她一起吃!”

白微末拍了拍他的脑袋,默许了一边老道济忙不迭地添菜给自己,道:“阿生,我们人活在世上,不是要做守财奴的。”

解意生斜眼,就见老道济只往自己碗里添了些许挂着油光的野菜进去,撒在上面的白盐清晰可见,这道没放多少调料的菜肴竟成了他最为偏爱的菜品,不由怒火更甚。

苏雅她又凭的是什么?阿娘的好心吗?老道济的仁慈吗?

望着苏雅碗里的几片肉片,解意生直接提箸把它们夹进了老道济的碗里,嘴上道:“老人家送年轻的女娘来一趟不容易,应该让老人家多吃点。”

老道济闻言埋下了头,只顺着解意生的想法把肉片夹进了热粥里,砸吧了下嘴,细细品了下肉片的味儿,满足地发出喟叹。他抬眼时手上筷子却未停,笑眯眯地道:“小善人年纪不大,可心里头揣的小心思却有些多了哦。你睁眼瞧,这肉片肥而不腻,就像活在世间的某些人,看着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好不自在,但内里头空空如也,所以是不腻歪的。”

“缘由么,也是因为他们内里还是像张白纸。你不会时到今日,依旧觉得,她是个全无风骨的姑娘,把姻缘拿去当筹码,换取了自由吧?”

解意生怒极反问,道:“难道不是吗?她若是真有几分风骨,不想被人轻贱,就该老老实实待在花楼里面……”

“你当花楼是什么地方?”苏雅的指掌握成了拳,出声清冽,“你真以为当上了花魁,就可以摆脱那些王权世家了吗?我嫁王公子,是因我也想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而只有富贵人家,才可做到衣食无忧。我不想再讨好那些千千万万的男子,我又有什么错?而现在我落难被弃,也是我自己的路,纵然小善人你于我有恩,但也不该如此针对我。”

老道济的蒲扇晃了两晃,悠悠似变戏法般又在苏雅碗里添了块大肉,说道:“世上的自由哪里容易哟,有的人摸爬滚打大半辈子,连半两银钱都拿不到手。她为了拿到自己的卖身契,选择嫁给王公子,也是一个活法,一条生路。小善人,你也是人,她也是人,人笑人,岂不是笑死人?”

他见解意生气焰收敛了点,于是眯眼朝桌案环视一圈,最终把目光选定在豆腐上,道:“细嫩豆腐好吃啊,滑而软,但也很筋道,因此它是不能称作一夹就碎的,放口里,上下牙一碰,就是道好的美味。来!小善人,尝尝味道怎么样?”

解意生不大情愿地把老道济用勺兜来的豆腐含在嘴里,那滑嫩的触感和淡淡的豆香裹在舌尖慢慢化开,他没有多嚼咽,它就已如一滩水碎裂,缠缠绵绵的,变成了小块状。

苏雅见此,道:“有些在京都的女娘,看着是柔柔弱弱的性子,只会日复一日地讨人欢喜,活像只金丝雀被困笼中,但若松开束缚它的双翼,兴许它的振翅而飞,反倒成了种报复呢。”

“我所选的路和她们并无不同,也并不不妥。小公子,你非我同类,难以感同身受吊着一口气活着是怎样的滋味,而我也不过是想求一个体面一点的活法罢了。”

她说的话好像诚然也有道理,可将自己姻缘抵押给了富家宅院,换来华贵加身的日子,当真快活了吗?说到底,怕也只有在落魄的时候,才想起做人的好来。

解意生的瞳眸审视着她,握筷的指紧了紧。

他原以为她会多低声下气地摇尾乞怜,但又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了,尽管苏雅的衣衫被雨淋得湿透了,在路上颠簸来的破烂了,脊背仍是倔强地挺直在。

有什么好骄傲的呢?都已经到了这样的田地。

她像极了沉珂的顽泥,解意生知道它明明是染了污垢的,但偏偏没想到在一场不经意的雨里,又破土而出了新的芽。

“红尘似樊笼,众生皆苦。”解意生道,“我怕只怕你尘心未泯,春秋大梦没做够,全忘掉了梦中是无春的。”

他轻而缓地微微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没说赶你走。”

白微末看他终于松了口,笑道:“你呀,你呀,还说长大了要娶妻呢,就你这张讨不好的嘴,不知要在无形中伤害多少女娘的心。姑娘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小孩子嘴硬了些,心却是软的,往后你就安心住下就是,我在不远的地方经营着绣坊,不是很大,正好缺人手呢,姑娘可是赶巧了。”

苏雅掩去了欣喜,翻涌而来的情绪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起身对着白微末先是作揖,尔后重重一叩首,道:“娘子大恩,苏雅来日自当涌泉相报。”

“这如何使得?”白微末一惊,赶忙招呼解意生一左一右地上前来搀扶,“于我不过是多添了副碗筷的事而已,恰巧阿生的爹在外读书,也很少回来,我们几个人常聚,倒是热闹不少,我也有个能说话的人。”

言罢,白微末手绕到了背后,不轻不重地拉了拉解意生的衣裳,示意他讲两句好听的。

解意生很快就会意到了阿娘的意思,勉为其难地仗义扶了扶,惊觉她的身子骨竟是比寻常女娘还要弱些的,几乎是皮肉贴着骨,就似画卷里的美人。

原来像他们那些个有钱的贵胄,喜欢的竟是以瘦为美了吗?

何其荒唐,可笑,把女子当做肥瘦珠子般养在府里,颇是像极了往院里摆的摇钱树,有人来,就招摇地吆喝两声,跟街市豢养家禽的又有什么分别?

女子无论出身,不分高低贵贱,既然是娶进门的娘子,就合该好好养起来,供起来。

解意生心里的那股对苏雅的不喜和恼意总算泄去,在不知不觉间思索起她的苦衷。

若说在寺院初见看到的是她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此刻的她看起来,就似蒙了层薄薄灰的玉,润泽温软,但无须多雕多磨。

一个连劫后逢生的喜悦都能因为风骨藏起来的女娘,之前究竟是有多糊涂,才会入了歧途,嫁给个人面禽兽,一身红衣嫁给个不配为夫的伥鬼呢?

在解意生失神间,忽然觉得,攀附权贵的人,似乎好像,骨头缝里也不全是认金银的。

“好吧,人总是要活着的。”解意生到底开了金口,“你回头是岸得挺快。”

“没有什么回头岸不岸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有碗饭吃,温饱不用愁而已。”苏雅摇摇头,“那时妒火盛,小公子就当我是鬼迷了心窍也好,不是也罢,说到底,是我把自己的心托付给了一个不该托付的人,孤注一掷,换来的是不尽人意。是梦也该醒了,我不想做受困宅院的女娘,不想遭人白眼,更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不过花楼出身。”

氤氲冷雾朦朦胧胧的,如墨般泼洒在苏雅衣襟,又混着老道济身上自带的佛香,好像被什么洗涤了似的,清润透净。

画皮画肉,终是难画骨。

人活在世上,谁又不是戴了副皮囊浑噩过日子?谁又比谁高贵呢?

解意生挑眉,却往内院里走去,过了少顷,抱来厚厚的一叠书,放在了桌案,对苏雅道:“先前你就当我看走了眼,那个什么王公子也不过如此,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大抵就是这种人了。他有什么好稀罕的,你不是要读书吗?依我看,‘贤妻’二字和你不合,不如还是做‘顽石’自在。”

“道之所以道,非常道,无非是人少走的路,你敢走,迈不过去的坎,你敢轻轻松松迈过去而已。”解意生耸肩,“我和阿娘当初来京都,我……”

他想起了这件事没和白微末提及过,遂止了口,话锋一转,改道:“我们不也是慢慢走到今天了吗?”

他是没有入过乡野,出生就在京都,可能哪日回去,唯一可以放在自己身上炫耀的,就只有他呱呱坠地的所在,是最繁华的地方了。

京都里面有好多极尽奢华的屋舍,人潮汹涌,来来往往都是有钱的公子和小姐,那会儿他年纪小,还会为了一串糖葫芦反复缠着阿娘。

其实只有几两碎银的事,他却能高兴很久。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第一次讨到人生里的第一串糖葫芦,是在他于外遭了某些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冷嘲热讽,扔石子后得来的甜。

他们把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骂他是没爹的孩子,骂他是乡野出来的野种,时至今日,他全都一字不落地记着。

那些出身豪门的人的羞辱,谩骂,像过了很久,依然能精准扎进心口的针般惹得人钝痛。

他在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很小的孩子,没有什么太明确的是非观,是他们的高高在上,给他上了一堂终生难忘的课。

后来,他被他们打得太痛,阿娘问怎么回事,他为了不让阿娘担心,撒谎说是在外面磕到的,骗阿娘说只要买一串糖葫芦,就能好过许多。

等第二天,阿娘去做工了,他还是被他们打,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他怀里有那串糖葫芦,于是他紧紧地护着它,尽管糖衣化了,黏糊得蹭在他的掌心里,却可以让他因为有它,没掉一滴眼泪。

“所以像京都富贵乡,什么圣贤一类的人士,不都是吹出来的,一贯就是有钱的喊爷。”解意生忽的了然笑了下,“像我这种卑劣的人,没学过什么正经规矩,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只知道什么是以牙还牙,被欺负了怎么打回去。”

待他大了点,长高了点,从前那些欺负他的京都人也没有放过他,但解意生囫囵地学了拳脚功夫,即使面颊挂着血,眼睫挂着泪,也要挨个打回去,直到把所有人打趴下。

阿娘教他不能总打架的。

可他在京都学到的,是不打架,就只能被人摁在地下打。

如果不亮出獠牙,那他就是一块案板上活该被人剐的肉,被践踏,被啃食,直到真正地变作尸骨无存,成为两眼无光中的平民之一。

毕竟他是个没爹疼的人,他也不能给阿娘惹麻烦,让阿娘帮忙收场。

“说来可笑,我今年七岁,而京都别家的七岁稚童欢欢喜喜穿着金,戴着银,身上随意一件东西都可以抵我们几个月的生活钱。他们理所当然的,没吃过殷红的白面馒头,泥石头缝里捡来的糖。”

“我阿娘生性温柔,总教我凡事都要忍,忍一忍总会过去,但一味的忍让换不来安宁,今日他们敢来逼你一步,你退后了,待到第二日,就敢来逼你十步,百步。可我犯不着那么贱,纵然我的的确确是贱命一条,我也不会一直委屈自己。”

“我只会比他们做得都狠,今日敢在我身上动刀的,我定会让他用半条命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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