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晴回顾她和厉司航之间发生的种种，凭良心说，他光是情绪稳定这一点足以盖住他身上大部分的缺点。至于所谓的渣和不渣全看他想不想而已。
首先，他没渣她。
其次，他不想渣她。
最后，他也渣不到她。
感情里面没有谁对谁错，所以双方都得各打二十大板，一半一半吧。
仲晴眼中的苦涩被它窥见，002很认真地问她：[什么事都能利用？]
她条理清晰地试图获得它的同感：[代表厉司航的符号是个坏了的木偶玩具，可他在我面前表现的都是他积极阳光好的一面。除了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展现出了他的渣态，当然，那时候他也没把我放在心上。他是想睡我，但他没有用强的，说明这个人的底色不坏，你只要承认这一点就够了]
厉司航身上肯定发生过一些事，并且这件事大到足以能彻底摧毁他对爱情认知，进而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流沙的速度不知从何时起变慢了，仲晴对木偶玩具关注的太少，无法精确做出它转变的时间点。先前的任务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唯独在厉司航这出现了变量，她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002相信她说得这些盘算都是真的，它只是不想看仲晴踩着心伤去折磨自己，然后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只需要为双方留有余地，没必要把话挑明，002说：[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仲晴露出了短暂的狼狈神情，接着是一会儿的沉默，她说：[我会让他渡我渡己]
002似乎想跟她辩论：[那你呢]
仲晴不再挣扎：[不知道，我又没有法术可以未卜先知]
从厉司航踏出这扇门起，仲晴估摸着她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横竖都是她的过往，她只是专挑了痛苦拿出来。
她整个人趴在沙发上，手指漫无目的得敲着手机屏幕。大数据自动为她推送出了与谈烨相关的话题。她没有点进去看，只是因为视线停留得太长，然后越过了算法规定的阈值，就再也摆脱不了了。
一次次的下滑刷新，跳出的第一条都是谈烨，脑海深处里有个理智的自己在阻止她不要去看，但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地点了进去。
有人悼念，有人怀念，也有人到现在都不能忘怀。
死亡这两个字深深刺激到了仲晴的神经，委屈扭曲面庞，她有一种情绪崩坏的难受，仲晴紧紧得抱紧了自己，她也在逼自己认清谈烨已经离开她身边的这个现实。
她哇哇大哭，无所顾忌得在这独属于她的空间宣泄情绪，像是为了哭而哭。比起悲痛，仲晴更多的是委屈。现在好好哭一场，谈烨葬礼那天她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坚持住不哭。
仲晴哭得太久了，久到泪痕能紧绷住皮囊，她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无法做出，又忍不住痛骂自己没出息。等到她彻底缓过来，她才给程尧发消息让他上来。
茶几上的纸盒被抽了大半包，地上、垃圾桶里都遍布着团状的餐巾纸团，空气中又弥漫着呛人的薄荷烟味，这里处处都留有她悲伤过的痕迹。
程尧推门进来，眼底的担忧呼之欲出。
仲晴久不愣登的坐在那，双眼红肿得剥离着她的过去。烟盒里仅剩下一根烟，她拾起，往嘴里一叼，盒子就这么随手得往垃圾桶里一扔，没中，砸到了边边上又反弹落地。
她整个人哭得头晕目眩的，四处摸索着打火机，但打火机明明就在她的右手边，她愣是看不见，不停地寻找，显而易见得又要开始变得不耐烦。
程尧叹了口气，想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疾步走过帮她点烟，这个举动轻抚了仲晴不安的情绪。
一上一下的气息声回响在她的耳边，仲晴说话前，咳嗽了两下，她压低着嗓音，“帮我查一下厉司航。”
之前是她懒得探究，现在她得花点小钱给这个任务降低降低点难度，不然玩不转了。凭什么别人打明牌，她得在这走一步算一步，她不爽极了。
“下一个消遣的目标？”程尧按照惯例地猜测。
“乐子都送上门了，哪有不要的道理。”她收敛了悲伤的氛围，朝他摆出一个贱嗖嗖的表情，“好久都没被人追过了，还蛮期待的。不过听人说他有点渣，我要以防万一，我可以渣他，但他不能渣我，所以我得在他先渣我之前把他给渣了。”
“…………”
程尧想说你真的很闲，他沉默了一会儿，观摩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的反应正常了，这才放心下来：“你想要哪一方面？”
“All in，最重要的是他的情史，估计人数还不少，从时间顺序依次排开来。”仲晴望着花瓶里的鸢尾花，脑子转不停，痛苦成了激发她内心阴暗面的催化剂，她总想要毁灭些什么。邪恶的念头闪现，还缺少一些执行的动力。
“不能换个人？”摆在她面前的选择那么多，厉司航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程尧试着跟她商量，“纪有舒应该也很对你的胃口。”
仲晴发出了响亮的笑音，“你忘了我的规矩？”
不碰身边人。
这个规矩程尧没有一刻是能忘记的，她的话就像在他心上敲响了警钟，他难捱地回：“不会。”
“以后你能解决的事不用通过我，我既然让你管理这家酒吧，你就拥有一定的权利。”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在跟她耍小性子，谢徐阳这样，程尧也是，真不知道是不是他两一起约好整她的，仲晴想不到自己是哪方面做得欠妥。
就拿刚才车子的事情，程尧能解决却不解决，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身上带着情绪，而且这情绪是直接对准她的，但不是来源于她。程尧不会跟她生气，仲晴对这个有绝对的自信。
她喜欢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事情，而不是打永无止境的持久战。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那就是出在了别人身上，她说：“要是底下有人说什么闲言碎让你不开心了，你随时都可以把人开了。”
仲晴静等程尧的话茬，看他应不应。
程尧感觉到自己的嘴角翘起，俨然装出一脸头疼的样子：“那纪有舒呢？他可不服管呢！”
原来问题出在了他身上，仲晴无语地笑了。
酒吧离了程尧会出问题，离了纪有舒无非就是少赚点钱，她又不傻，该给程尧的甜头还是要给的，当下只能用话语暖暖他的心：“哦，原来矛头是他，那你对我发什么脾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没，没有。”
难不成是她之前把话说重了，让程尧想多了？
仲晴在内心诘问，按照程尧跟她的默契，他应该是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只能说默契不够。
程尧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身体时刻处在紧绷之中，仲晴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他要是让你觉得委屈了，你直接开了就好。”
她总是这么会笼络人心，而程尧想要的也只是她的态度，他先前的变扭宛如烟雾一般立即消失。
可能是得到她肯定的缘故吧，程尧这次做事的效率出奇得高。在她离店之前，程尧就把厉司航的资料全部呈现在了她面前。装订成册，那厚度堪比博士生的毕业论文，还都是彩印的。关于这一点，程尧特地跟她解释，他说把人的照片印成黑白照不太好。
仲晴一直以为厉司航变成这个德行，百分之百是受过情伤，大概率能带给他这种阴影的必是初恋无疑。谁让人们常说初恋难忘，要是婚后遇到初恋，旧情复燃高达95%。仲晴曾构想的画面是他初恋给他带了绿帽子导致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结果事实情况跟她想得压根儿没有重合之处。
她心急，在目录上挑着她想知道得看。
对厉司航的家庭关系上，她暂且是先略过去的，他爸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可能会在这方面出现任何的鄙陋，就算有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得被人查出来，少说也得在上面盖两层被褥吧！她要是想知道八卦，回家问她二姐来得更快。
仲晴最最关心的就是他的恋爱关系，成员名单上是空无一人，她“唰”得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程尧，手上翻页的速度都变快了，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又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二次震惊，MD，这哪是厉司航的恋爱史啊，这分明就是他的酒店开房记录。
程尧甚至贴心得在附录上贴上了他睡过的每一个女人的证件照，仲晴在她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的相似点，如果不算漂亮的话。
没有固定的酒店，一个月一到两次，不算频繁，性生活是在他十八岁之后才有的，他没跟未成年的发生过关系，也没有固定的性伴侣，但和他稍微交际深一点的女生都会走上不归路，要么就是他气运不行，要么就是他夺人气运。
做生意的人最信风水玄学，很忌讳这个的，仲晴都想问他要生辰八字去找高人算算了，她不能接受他把她的气运都吸走。
002傻眼了：[你脑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
仲晴害怕死了：[不是啊，你不觉得很恐怖吗，这比任务没完成还恐怖]
002说了个地狱般的笑话：[等会算出来，你克他就搞笑了]
仲晴两眼冒着星光：[那好啊，这不就说明任务肯定会成功吗，太好了]
002无语得不想跟她说话了：[…………]
仲晴也不理会它，从鼻孔里“哼”了声，她还巴不得克他呢！
仲晴其次感兴趣的就是厉司航的资产情况。
酒店总统套房的产权是可以买卖的，在他还在他妈妈司梦栏肚子里的时候，司梦栏就为他购置了两套相邻的总统套房。这家酒店处在A市寸土寸金的地段，更是奢华与尊贵的象征，人均一晚就要四十几万。以当时的物价保守估计在千万左右，现在打底上亿。
这两套，一套他经常用来招待朋友，或者借给朋友用来开派对，另一套是他用来自己住的，没带任何和他有过性关系的女人进去过。
厉司航名下有很多基金保险、上市公司的股票，仲晴在这一长串的大名单里面看到了好几家眼熟的公司，她家的仲氏，齐焉西的西茫，A&P名下的子公司…………其他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动产，没开发的地皮，商业楼，车啊，房啊这类的。这些都是他出生自带的，但他赚钱的能力也不容小觑，仲晴看完之后，也发自内心得觉得他很厉害，对他的印象直接360度的改观了。
他是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和麦一笑合资注册了一家创投公司，主投大学生的创业项目。
厉司航父亲这边提供人脉，他们作为投资方直接跟A大合作项目，还包括政府出资建立的创业园区，里面所有的好项目都会优先进去他们的公司。麦一笑父母都是国企银行的一把手，他那边主要负责提供钱的支持。干脆这么说吧，A市没有哪家大企业没从万商和开发银行里贷过钱。
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先后投了小程序的开发、无人机、人工智能、直播，短剧…………涉猎的产业很多，他们扶持项目的成长，等养到一定成熟的阶段，他们会卖掉公司或者技术用来回笼资金，对一些很有前景的公司他们会选择跟人合并，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融资。
当时在华赐证券闹事被西茫收购的那家行鱼游戏，也是他们主投的。起因就是厉司航先和齐焉西商量好了收购的价格，但老板舍不得，齐焉西和周赐礼联手做局致使其恶意破产，行鱼游戏只能被西茫收购。
仲晴一圈看下来，他们手里基本上没有亏的项目，最差也就是持平。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问程尧：“厉司航没谈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吗？”
程尧附和道：“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仲晴不死心地抬高音调又问了一遍。
程尧在调查他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言辞变得谨慎起来了：“目前看来是一个都没有。”
仲晴蹙眉的神情暗示她不满意他汇报的结果，程尧顿时紧张，立马圆上去：“我再去调查。”
“不用了。”
仲晴的目光仍然留在纸上，适当给予他一定的夸奖：“挺好的！”
喜悦在程尧眼里弥散开来，“那我先去做其他事了，这个月的账本我过几天给你。”
“没事，暂时不着急，我要之前会提前跟你说的。”仲晴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到了纪有舒下班的时间，她急吼吼地朝着程尧说：“我先走了，酒吧交给你了哈，你说的任何话也都是我的意思，谁不服管，你看着处置。”
“啊。”仲晴大喊一声，“那个花瓶林僖是怎么让纪有舒配合的？”
她回头看着他，程尧说：“双倍的钱。”
他的话直惹仲晴发笑，竟然这么简单，如果只是钱的话，那她之后计划都好办了。
程尧被她的反应不明所以，但仲晴显然没有要说的想法，他自然不会再去追问。
One Night有固定的员工后勤值班表，像纪有舒这种参加时间拍卖的员工接完客可以直接离场。时间仅限于新年活动期间，一旦过了这个时间点，哪怕他是店里的头牌也必须老老实实按照值班表做后勤。
仲晴生怕人下班直接跑没影了，快速地发了一个共享位置给纪有舒。
纪有舒受不了身上沾染的烟味、酒味和香水味，径直走向了更衣室，店里没有硬性的规定说工作期间不能玩手机，但他喜欢一件事一件事的结束，直接把手机放进了柜子里。
他人情淡薄，一般没什么人找他，有时候有人找他，碰到他不想回人信息的时候能被晾上好几天，久而久之更没有什么人找他了。来了One Night之后，这家店的员工不仅自来熟，还都热心肠，手机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医院的护工每天都会跟他交代爷爷的情况，养成了他工作一结束就会回柜子里看手机的习惯。微信上又多出了一个人的造访，纪有舒的备注是太阳的图案，他一言不发地站在柜子面前很久，甚至能听到心脏怦怦直跳的声响。
纪有舒理智的点进了她下面的聊天框。
护工发来了很多照片、小视频，以及按照他要求记录的各种数据，看到爷爷各项指标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他才放下了心，一想到也快过年了，该有的人情世故还是要的，他给护工转了一笔钱：【之后也要继续麻烦您（玫瑰）】
做完这一系列事后，纪有舒点进了太阳的聊天框，没有一条信息，只有一个位置的共享，他的手指在输入法上徘徊了很久，最后身体为他做出反应。
仲晴看到屏幕上跳出了纪有舒的头像，他的定位仍然在酒吧，两人的距离差不多四五百米。纪有舒一开始只是小范围的移动，到后来干脆一动不动了，她就静静地坐在车里等他，一点时间都没浪费的从头开始研读厉司航的资料。
002真是服了她了，早干吗去了，现在在这夜以继日的勤奋给谁看啊！
仲晴摆出架子，语气可骄纵了：[忍着，不许说我]
纪有舒洗完澡出来，他和仲晴共享位置的界面还在，令他惊讶的是在这十几分钟里仲晴没有发过一条催他的信息。屏幕上闪出一条电量不足2%，即将关机的提醒，加剧了纪有舒赴约的紧迫感。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握着手机紧紧地飞奔而出，开门的动作太大，反而吓到了其他进门的同事。别人跟他热情地打招呼，他也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高亢的嗓音，“我靠，他竟然朝我点头了，我没看错吧！”
日常的纪有舒会往耳朵里塞耳机，对他们的招呼永远都是漠然路过的，他们看到他耳朵里的耳机，也不好上前打扰他。
程尧找的资料详细记录了厉司航各个年龄段的成长，真是男大十八变，一年一个样，仲晴亲眼从这些照片里见证着一个男孩的成长和蜕变。
厉司航小时候的面容就很漂亮，脸上肉嘟嘟的挂着明显的婴儿肥，唇色鲜艳跟涂了口红似的，特别是他穿上幼儿园里的制服俨然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小正太。因为长得太可爱，他被好几个女生包围在中间投喂小零食。上了初中以后，他的五官逐渐长开，身形越来越颀长，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这张脸上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笑容。
仲晴看到了主系统发布任务时给她传过来的照片，那是厉司航校园时代里最后一张证件照。学校找来专门的团队为高三的毕业生统一拍摄的，这张照片最后被贴在了他的毕业证上。
也是在高考后的那一年暑假，厉司航去医院把右眼下那颗带有标志性的泪痣给点掉了。那时的他是否已经想象到了他现在的模样，常年霸占橱窗的优等生摇身放飞自我的公子哥，仲晴嘀咕了一句“脱胎换骨了吗？真有意思。”
002闪现得泼凉水：[找到同类，感同身受了吧]
仲晴越想越不对劲：[他妈的，你们不会就是因为我睡了点人，就把我抓进来了吧]
002的嘴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不，你两就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仲晴脑海里响起了主系统“违规”、“违规”循环的警告声，002“嗖”得一下被逮进了小黑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资料里面唯一一件被程尧特意用着重号标注的是在厉司航十四岁的时候，司梦栏因生厉司璨羊水栓塞去世。仲晴以厉司航十四岁为节点，对比他前后的眼神，没有发现半分的变化，因为他从小走的就是高冷风，一路走到现在。
顺风顺水，不愁金钱，仲晴根本找不到他的症结所在，这叫她如何对症下药啊！
仲晴不禁结合到自己身上，她也从来没受过爱情和亲情的苦，只是纯粹的想玩爱玩。在大家传统的认知里，只有两情相悦才会交融，但如果遇不到那个喜欢的人，跟谁不都一个样吗？其实只要有技巧，能让你舒服就完事了。
所以有时候，人突然之间的改变可能真的没有动因，只是因为年纪到了。
仲晴一下子想通了，又成功得说服了自己厉司航只是年纪到了，她得终止他的这些行为，邪恶的念头有了必须执行的动因。
002歪打正着了一件事，是得感同身受，不过人物不是她，而是厉司航。
她翻看着司梦栏年轻时的照片，像素糊归糊，她的模样和厉司航有五六成相像，看着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司梦栏右眼下长着厉司航消失的泪痣，她头脑一热，用指尖不停得搓着照片好像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但无论她怎么抹，她右眼下的黑点依旧在，所以司梦栏也长着同样的泪痣！如果加上这颗泪痣，厉司航和她就有七八成像。
资料写的很清楚，厉司航和他母亲的关系非常好，司梦栏就没缺席过他幼时学校里的任何一场活动，他更没有理由去点掉这颗能怀念他母亲的泪痣啊！他为什么要点掉？仲晴一开始看到他的照片时就有过这个疑问？但后来没有细想是因为在常人眼里泪痣不吉利，仲晴自以为厉司航把它点掉也是因为不吉利的缘故，那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里面肯定有事，她必须得回去找一趟她姐了，不，或者说应该是她母亲，付敏卉。
“咚”的一声，窗外的玻璃被敲，仲晴的思绪被打散，外面的人看车门依旧紧锁，又“咚”得敲了一声，仲晴回到了现实，抬手关了车灯，车内的光亮消失，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头像重合到了一起。
纪有舒开门坐上了车，他一路跑过来，胸口里的气还没平，努力克制的喘息像晴天里的一场潮湿，仲晴把资料塞到后座的包里，转头看到的是一张在黑暗里白得耀眼的帅脸，她本能得咽了咽口水，身上的热气盖过了前一刻的余温，她告诫自己，不能色令智昏啊！
纪有舒打着哈欠，满脸疲惫，反观仲晴精神抖擞。
他主动地问：“晴姐，你想跟我说什么？”
“吃夜宵吗？”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纪有舒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怪他想多，他一晚上听到了太多人对他的性暗示，他垂着眼角说：“改天吧，太累了。”他被最后一个女人精神折磨了太久，这会儿根本亢奋不起来。
“那我送你回去。”仲晴本来想带他去吃烧烤，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跟他边吃边聊的，那就干脆在路上说得了。
纪有舒有一瞬间不知所措了，她跟他回家，那还不如他跟她去酒店，“那还是去吃吧。”
“…………”仲晴来火了，拔高音调，“你有病？”
谁让纪有舒面薄得说不出口，欲言又止：“…………”
仲晴定睛一看，厉司航露出了羞涩的目光，她瞬间就明白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夜色的微醺之下，纪有舒紧张地都能感受到背后渗出汗来，他视野的边缘能看见仲晴灼热的目光。
仲晴说：“自己在导航里输入地址，我送你回去。”
纪有舒没有动，支支吾吾地说：“吃吧！”
“…………”仲晴把安全带系在了身上。她出声报了他家的地址，导航自动规划出最短的路线，她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你真是我的逆子。”
纪有舒光听她的声音都能感觉她在笑，立马把反驳的话说出口：“我不是。”
仲晴精准地拆穿了他的伪装，“看来店里的规矩你不是很清楚。”
“没研究过。”他说话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说话声有点急躁了。
仲晴不客气地断了他的路：“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碰店里的员工，你不必担心受怕。”
这句话像好像是在告诉他刚才的空想有多么的滑稽，纪有舒心不在焉地应和了一句“我知道了”就闭上了眼睛。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条人人都挂在嘴中的规矩，他只是想成为那个破坏规矩的特例，在窥探仲晴的底线罢了。
十来分钟的车程，纪有舒还在路上打了个盹，仲晴看他累成这样都不忍叫醒他。她这刚把车停下，纪有舒的眼睛就睁开了，他的视野还模糊着，仲晴转头看着他，纪有舒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来保持清醒，他望着熟悉的街道，想到和她共度的时间就这么结束了，他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大家都会因为他扑面而来的帅气而忽略他眼神里带的成熟、从容。仲晴直勾勾地盯着他，刻意展示出他难以招架的温柔：“老板开着大G送你回家，放在整个One Night谁有这个待遇？纪有舒，你别得了我的偏爱还不自知。我不应该这么说，你就是太自知了，不然也不会那么有个性得不听程尧的话，因为你笃定了我不会赶你走。”
纪有舒她就事论事的理论：“你对我不是偏爱，你是为了赚钱，因为我能给你带来利益，所以你默许了我的行为。”
仲晴摇了摇头，看他还执拗着，继续跟他说道理：“是，这方面是我没考虑周到，那我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我让程尧管理这家酒吧就给了他管人的权利，包括你在内，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有下级甩上级脸色的事情，这是职场大忌。纪有舒，你不是在挑战他，你是在挑战我，你是在给我难堪，因为我的确在护着你，你知道吗？”
“为什么？因为我这张脸？”纪有舒说话声音小了，他没底气了，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纯粹在嘴硬。
“帅哥我见得太多太多了，谁让你运气好合了我的眼缘。”
那晚他眼里闪烁的光泽吸引到了她，这是对少年孤注一掷的勇气应该有的嘉奖。
仲晴的话音怀着温暖，说话的同时还带着照顾着对方心情的笑，“谁让你先选择了我，我得对你负责不是吗？缺点人人都有，我用人更多看的是人身上的闪光点，你有对爷爷的孝心，你有对工作的责任心，你有自己的底线，你有对理想的追求。人都是慢慢成长的，我能包容你们身上的那些小缺点。当然，我也不会要求你立刻去改正，但你要给程尧该有的尊重，另外少逗林僖。”
“我说到现在，纪有舒，你承不承认我对你有偏爱？”
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仲晴问出了心底的好奇：“我和颜弱水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也是因为我漂亮吗？”
“都有吧，她看上去很浮夸，你更容易让人愿意去信服。”纪有舒坦率地回过头注视她，说：“所有人都说你好，我想能被所有人说好的你又能坏得到哪里去？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我也是站在了我的出发点上去考虑。”
仲晴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还不够认识我…………”
纪有舒学会抢先压住了她之后的话语，“我感受到了你的好，那就够了。”
外面的居民楼都熄灭了灯光，月亮不发光，车内的黑暗更凸显着夜晚的寂寥。仲晴的手机微微发亮，随着纪有舒的手机耗尽了最后一格电，他的头像也消失在了屏幕里。
“所以我可以，她们不可以吗，是吗？”
仲晴天真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挪揄，谁叫她面上冷静，实际在心里悄悄得瑟。在有些方面，她无比较真，比如在自恋上，那真叫人无人能敌，却也没办法让人讨厌得起来。
纪有舒喜欢看她像小姑娘露出俏皮的姿态，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是，因为我选择你，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他甘愿得被她牵着鼻子走，理由和她的别无二致，因果循环在这一刻彻底形成了闭环。
“那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是吗？”仲晴用魅惑的口引诱他。
这时纪有舒才意识到，他跳进了仲晴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里，他稍稍直起了身子，而他没办法对她说不，“想要我做什么？”
仲晴的笑容越发明艳，纪有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妥协，她吐露着她不善意的计划，行径极其恶劣，“今晚那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不是喜欢你吗？想办法让她真正的喜欢你，然后分手离开，让她对爱情失望，送她一场刻骨铭心的初恋。”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今晚当她得知厉司璨是他妹妹之后才初具雏形的，她能看出厉司航对厉司璨的在乎，又因为她翻遍资料都找不到厉司航的心结，她也只能为了活命被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主系统窃听到她的想法，一阵冷意呼啸而过，这么刁钻的角度从来没人想到过，它总感觉不太妙，立马把002放了出去，想阻止她。002听到后，宁可在小黑屋里再关个几天也不想现在出去：[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
002时刻把仲晴不是好人这句话铭记在心，主系统：[你真准备放任自流她这么干？]
002不耐烦了，说话口吻都带着仲晴的影子：[人家勾引，她别上套不就好了吗？她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感那怪谁？我要升职，她要活命，她不这么干我们两都没了。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买个教训不算亏]
主系统：[你道德分扣到底了，过两天要重修了]
002系统：[MD，我考还不行，你别跟我哔哔赖赖的]
002和主系统的对话在大屏幕上滚落，把所有系统看得一愣一愣的，主系统都忘记生气，回过神来，想跟他算账。002已经滚回了小黑屋，料事如神地从里面把锁反锁了，它想进去讲道理都进不去。
纪有舒慢慢抬起了头，眼里没有对她的批判，全是好奇，他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她肯定有她的理由。
“她哥哥做了不好的事，所以她要为他偿还。”仲晴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她没指望他立马就答应，已经做好跟他磨个两三天，最多了，实在不行就拿钱砸死他让他答应得了。他都为了钱答应林僖，凭什么不答应她？？！
纪有舒面露难色，转而有很平静说出她想听的话，“哦，我爷爷需要肾源。”
仲晴欣赏他这种爽快，“可以的，你什么时候成功了，你爷爷什么时候做手术。”
她这人一边在这不道德地设计人家小姑娘，一边又对纪有舒做出善意的提醒，“别睡她，她未成年，犯罪哈。”
纪有舒：“…………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耻。”
仲晴：“我知道我无耻。”
纪有舒：“…………你会对我负责的。”
仲晴：“一辈子都行。”
纪有舒露出冷冷的微笑，这回他才不着她的道：“别这样，戏过了。”还好只是骗感情，没让他跟人睡觉，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那姑娘对他的脸感兴趣，也不需要他主动得做什么。
仲晴抑扬顿挫得说：“现在还对我心存滤镜吗？”
“依旧。”纪有舒不介意，“因为我是从你那获利的那一方。”
“哇塞，你对我滤镜这么深啊！看来真的要去看眼科了！”
纪有舒有种还在被试探的感觉，睨了她一眼：“你真漂亮。”
仲晴大喊：“你眼神绝对没问题！！”脸上笑开了花。
要是时间停在这个时候就好了，纪有舒低沉沉地笑着。
仲晴没有把握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成为厉司航空白恋爱史上的第一个名字，还要让他改邪归正相信爱情，换位思考一下，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会强要求别人能够做到。那就干脆让他感同身受好了。
为了任务完成，她不介意葬送厉司璨的未来。
纪有舒下车了，他静静等着身后的动静，心里竟产生了淡淡的期待。
走一步，他屈指数一步。
一，二，三，四，五，六，当数到七的时候，“咔哒”一声，仲晴从车里走了出来，嘻嘻哈哈得跑到了他身边： “烧烤，烧烤，美味，美味，一起吃，吃吃吃，吃吃。”
纪有舒一阵错愕，脸上的笑纹都出来了。
只要能和她站在同一边，什么理由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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