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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偏心的红布头

清明刚过,豫西南的麦子开始拔节,田埂上的蒲公英开得白茫茫一片。段家大院的代销点前,段迎香正蹲在地上帮张玉芬翻晒干货,阳光透过稀疏的槐树叶洒在她身上,把蓝布褂子染成了淡金色。

“迎香,歇会儿吧,看你这几天累的。”张玉芬递过一碗凉白开,看着侄女的眼神满是心疼。迎香是老二家的闺女,出生那年二叔嫌是丫头片子,要往尿盆里溺,是刚懂事的常玲拼死把孩子抱回来。这十几年,段苍娃两口子把迎香当亲闺女养,比亲闺女还疼惜三分。

段迎琇蹲在门槛上纳鞋底,听见娘的话撇了撇嘴。她知道娘疼二姐,可有时候疼得太过火,去年冬天做新棉袄,娘给二姐做的是细棉布面,给她的却是粗麻布。她偷偷跟娘念叨过,娘只说:“你二姐命苦,让着她点。”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李柴旺的大嗓门:“苍娃在家不?我来串串门!”段苍娃从代销点里探出头,看见他就没好气:“你个老李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干啥?”

李柴旺嘿嘿笑着进了院,眼睛直往迎香身上瞟:“这不是看迎香在嘛,过来唠唠。迎香啊,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咋样了?我家金蛋可是真心喜欢你,托我再来问问。”

段迎香的脸“唰”地红了,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柴旺叔,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金蛋哥。”

“你这丫头,金蛋哪点不好?”李柴旺急了,“人老实,会干活,家里有三间瓦房,你嫁过去不受罪!”

“我就是不喜欢!”段迎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说话总带脏字,还不爱洗澡,我看见就烦!”

“你这叫啥话!”李柴旺的脸沉了下来,转向段苍娃,“苍娃,你听听!我家金蛋哪点配不上她?你倒是说说!”

段苍娃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磕:“老李,孩子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我闺女说不喜欢,你家金蛋就成不了我女婿。这事儿别再提了。”

“闺女?她是你亲闺女吗?”李柴旺也来了火气,“我说苍娃老哥哥啊,你咋光想着侄女哩?那你们琇儿跟我们铁蛋,从小青梅竹马的,也没见你咋上心!你就是偏心侄女,胳膊肘往外拐的老东西!”

“你胡说啥!”段苍娃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迎香就是我亲闺女!比亲的还亲!我疼我闺女咋了?轮得着你说三道四?”

“我胡说?”李柴旺也不相让,“全村谁不知道你疼迎香疼得没边!当年为了她,你跟老二都快闹翻了!现在为了她婚事,你宁愿跟我红脸,你对得起琇儿不?”

两人越吵越凶,张玉芬赶紧拉着段苍娃:“他爹,少说两句!柴旺哥就是随口说说。”段迎琇也站起来劝:“柴旺叔,您别生气,我伯不是那意思。”

李柴旺气呼呼地指着段苍娃:“好!好你个段苍娃!我算是看清你了!这门亲事我不提了,以后咱两家也别来往了!”说罢甩袖子就走,走到门口还狠狠瞪了迎香一眼。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段迎香眼圈红了,抽噎着说:“都怪我……伯,您别生柴旺叔的气。”段苍娃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不怪你,是伯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不喜欢就不嫁,伯给你找更好的!”

段迎琇站在一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柴旺叔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上。是啊,伯从来没为她的婚事操过心,却为二姐跟人吵翻。她偷偷看了眼娘,娘正低头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这叫啥事啊”。

五月的豫西南,槐花已经落尽,田里的麦子开始泛黄。这天晌午,段家大院来了个陌生青年,穿着的确良衬衫,骑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包点心,在土坯房扎堆的村里格外扎眼。

“请问,这是段支书家吗?”青年停下车,客气地问正在门口晒被子的段迎琇。

段迎琇点点头:“是嘞,你找我伯有事?”

“我叫任志超,是迎香的高中同学。”青年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我来找迎香,顺便拜访伯父伯母。”

段迎琇心里一动,赶紧喊:“娘!二姐!有人找!”张玉芬和段迎香从屋里出来,迎香看见任志超,脸一下子红了,惊喜地说:“志超?你咋来了?”

“来看看你。”任志超把点心递给张玉芬,“伯母好,这点心您收下。”张玉芬笑着接过:“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快进屋坐!”

几人刚进屋,段苍娃就从地里回来了。看见任志超,他皱着眉头问:“这是?”

“伯,这是我同学任志超,从任家营来的。”段迎香赶紧介绍。任志超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伯父好,我叫任志超,跟迎香是高中同学。”

“任家营的?”段苍娃打量着他,“任老栓是你啥人?”

“是我爹。”任志超笑着说,“我爹常跟我提起您,说您是好支书。”

段苍娃这才点点头,任老栓是任家营的富农,虽然成分不好,但为人正直,村里缺化肥时,他还偷偷支援过段家村。他给任志超递了袋烟:“你找迎香有事?”

任志超看了眼迎香,鼓起勇气说:“伯父,我今天来,是想跟您提亲。我喜欢迎香,想娶她做媳妇。”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张玉芬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段迎琇惊讶地张大了嘴。段迎香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不敢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段苍娃愣了半天,才磕了磕烟灰:“你俩是同学?啥时候好上的?”

“高中就认识了,只是那时候不敢说。”任志超诚恳地说,“我家在任家营开了个杂货铺,日子还算宽裕。迎香嫁过去,我保证不让她受委屈。彩礼我都准备好了,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一样不少!”

这话一出,连见惯场面的段苍娃都愣住了。三转一响在村里可是顶配,只有最富裕的人家娶媳妇才舍得置办。张玉芬激动得手都抖了,拉着迎香的手说:“这……这是真的?”

段迎香红着脸点点头,小声说:“伯,娘,我喜欢志超,我愿意嫁给他。”

“好!好!”段苍娃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既然你喜欢,伯就答应!任家营离咱村不远,知根知底的,我放心!”他对任志超说,“你小子有眼光!我家迎香可是好姑娘!”

任志超喜出望外:“谢谢伯父成全!我保证会对迎香好一辈子!”

一旁的段迎琇心里五味杂陈。她替二姐高兴,可看着伯满脸的笑容,想起柴旺叔的话,心里又酸酸的。二姐找到好婆家,伯比自己考上大学还高兴。她悄悄退出堂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代销点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发呆。

没过几天,李柴旺来段家大院买煤油,看见段迎琇在门口纳鞋底,就凑过来小声说:“琇儿,听说你二姐要嫁去任家营了?那任家可是有钱人家。”

段迎琇点点头:“嗯,彩礼给了三转一响呢。”

李柴旺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说:“我哩闺女呀,你伯就是偏心你堂姐。当年我家金蛋提亲,他跟我吵翻天;现在任家提亲,他立马就答应。你说这不是偏心是啥?”

段迎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低着头没说话,眼泪却忍不住掉在鞋底上。柴旺叔说的是实话,伯确实偏心二姐。可为什么呢?她是亲闺女,二姐是侄女,难道伯不疼亲闺女吗?

“是不是觉得委屈?”李柴旺看着她,“其实叔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村里早有闲话,说你不是你伯亲生的,是捡来的……”

“你说啥?”段迎琇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柴旺自知失言,赶紧摆手:“哎呀,叔胡说呢!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看你伯偏心,替你抱不平。”说完赶紧付了钱,匆匆离开了。

可他的话像颗种子,在段迎琇心里生了根。她想起小时候,村里的婆娘们看见她就小声议论;想起娘总把好吃的先给二姐;想起伯从来没像疼二姐那样疼过她。难道……难道自己真的是捡来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迎亲的日子定在芒种前,那天段家大院张灯结彩,红布挂满了门框,连代销点的柜台都系上了红绸子。任家营来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自行车队排了半里地,收音机里放着欢快的豫剧,把整个村子都惊动了。

段迎香穿着红棉袄,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炕沿上,张玉芬在一旁给她戴银镯子,眼泪止不住地掉:“到了婆家要懂事,好好跟志超过日子……”段迎香也哭了,拉着娘的手说:“娘,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段苍娃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虽然满脸笑容,眼圈却红红的。他给任志超递了碗酒:“我闺女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我打断你的腿!”任志超赶紧接过酒:“伯父放心,我一定对迎香好!”

段迎琇站在院子里,看着忙碌的人群,心里空荡荡的。二姐今天真好看,像年画里的新娘子。可她越看,心里越难受。伯忙前忙后,笑得合不拢嘴,还亲自给二姐压箱底,塞了满满一箱子新被褥。她想起自己的箱子里,只有几件打补丁的旧衣裳。

迎亲队伍要出发时,段迎香盖着红盖头,被任志超背在背上。路过段迎琇身边时,她悄悄掀开盖头一角,对琇儿笑了笑:“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伯和娘。”段迎琇点点头,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看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段苍娃长舒了口气,对张玉芬说:“总算把迎香嫁出去了,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张玉芬擦着眼泪:“是啊,以后就盼着她日子过得好。”

段迎琇看着伯和娘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疑惑像潮水般涌来。她猛地冲上去,在院门口拦住段苍娃,声音带着哭腔:“伯!你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是不是捡来的?”

段苍娃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胡说啥呢?”

“我没胡说!”段迎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柴旺叔都跟我说了!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你偏心二姐,不疼我,就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大家围在院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李柴旺也在人群里,看见这场景,赶紧往后缩了缩。

段苍娃又气又急,脸上火辣辣的:“你个死丫头!在这儿胡说八道啥!快给我进屋!”

“我不!”段迎琇梗着脖子,眼泪越流越凶,“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进屋!我大姐喜欢陈老师,你讨厌他是个文化人;我也喜欢知识分子,你也讨厌!合着二姐夫是有钱人,你就不讨厌了?我们的结婚大事,你在那瞎指挥!伯,你还不如自己找块红布头,自己嫁进柴旺叔家去!”

这话戳到了段苍娃的痛处,他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墙边的扫帚:“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我打死你!”说着就朝段迎琇追去。

段迎琇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哭:“你打我!你就是不疼我!我就是捡来的!”段苍娃在后面追,嘴里骂着:“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大院,在村里的黄土路上追逐。村民们赶紧上前拉架,有人喊:“支书,别打孩子!”有人劝:“琇儿,快跟你伯认错!”场面一片混乱。

张玉芬急得在后面追,哭着喊:“他爹!别打了!琇儿!快跑啊!”齐顷也闻讯赶来,赶紧拉住段苍娃:“叔!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段苍娃被众人拉住,气得呼呼喘气,指着段迎琇骂:“你个死丫头!我白疼你了!”段迎琇躲在李铁蛋身后,哭得抽噎不止:“你根本就不疼我……你只疼二姐……”

“我不疼你?”段苍娃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突然泄了气,扔掉扫帚蹲在地上,用粗糙的大手抹着眼泪,“你以为我愿意偏心你二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迎香一出生是个女娃,你二叔说拿尿盆淹死她,是你大哥常玲,那时候才十岁,抱着尿盆哭着喊着不让淹,从尿盆里把你二姐抱回咱屋里的!”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麦浪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段迎琇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忘了哭。她看着蹲在地上的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段苍娃抹了把脸,继续说:“你二叔重男轻女,嫌迎香是丫头片子,生下来就想弄死她。要不是你大哥拼死护住,你二姐早就没了。这些年,我看着迎香就想起那时候的事,她爹娘不疼她,我再不疼她,她在这世上还有啥亲人?”

他抬起头,看着段迎琇,眼圈通红:“我知道我偏心,委屈了你。可迎香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心里苦啊。她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怕我们不想要她。我对她好点,是想让她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她有家,有伯有娘疼她。”

“那我呢?”段迎琇小声问,声音带着颤抖。

“你是伯的亲闺女啊!”段苍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粗糙的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你从小身体好,性格泼辣,伯知道你皮实,不容易受委屈。迎香不一样,她心思重,受点委屈就往心里去。伯不是不疼你,是觉得你比她坚强,能照顾好自己。”

张玉芬走过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你伯说得对。迎琇,你小时候生疹子,你伯背着你跑了几十里地去求医,一夜没合眼。你以为他不疼你?他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

段迎琇看着伯布满老茧的手,看着他眼角的皱纹,想起小时候伯把她架在脖子上看戏,想起她生病时伯焦急的眼神,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伯,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

“知道错就好。”段苍娃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以后别听外人瞎咧咧。你是我段苍娃的亲闺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敢再说你是捡来的,伯撕烂他的嘴!”

李柴旺在人群里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低着头溜走了。村民们也纷纷劝道:“琇儿,你伯对你的好,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是啊,你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齐顷笑着说:“叔,琇儿就是一时糊涂,您别往心里去。”段苍娃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这些文化人!整天在她跟前晃悠,把她心思都晃悠乱了!”虽然是骂人的话,语气里却没了火气。

段迎琇拉着伯的手,小声说:“伯,我错了。我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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