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延和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来。
街上被雪白绒绒铺了薄薄一层,行人纷纷撑着伞,鞋履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声。
时伽然的驾照也在这一天拿到手。
下课后。
时伽然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天卖烤肠生涯。
移动摊车是新的,烤肠机也是新,江疏的助理是女生,知道是老板妹妹用,特意选用了粉白色调,贴上了许多可爱的图案,漂亮得有些不像来摆摊的,反倒像一个网红打卡点。
所以时伽然刚推出来的时候,就吸引了许多路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时伽然自己没有经验,不过已经提前得知了哪些地理位置人流量不错——当然,这个也分有偿和无偿,通常来说有偿摊点的特点是需要交租金,但安全,无偿主要是看摆摊的老板跑得够不够快,够快就是免费,不够快要交罚金。
时伽然比较遵纪守法,选择了稍显保守的有偿摊点。
她来得有一点晚了,周围都已经如火如荼,沸反盈天了。
延和作为一线城市,物价不算低,加上这片地段流量高,租金也不低,为了盈利,不管做的是什么生意,定价都相对中等偏上。
——除了时伽然。
因为她只卖烤肠。
烤肠机并不需要操作,时伽然就坐着等待客人。
周围来往的人很多,很快就有人上前来问:“这个怎么卖啊?”
时伽然说:“扫码。”
“……”
顾客安静两秒,说:“有什么口味吗?”
时伽然扬起一个友好的微笑,说:“没有。”
“……”
顾客又安静两秒,问:“那能拍照吗?”
“能。”
“那来两根。”
时伽然低头开始生疏地串烤肠。
顾客一边拍照一边又问了一句,“哎,老板,是只有烤肠吗?”
“是。”
顾客不讲话了,基本明白这个烤肠摊是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来了。
虽然这个猜测也没什么错。
接下来的顾客也基本是女生为主,因为摊车崭新漂亮而来,买一两根烤肠,然后拍拍照。
不知何时,雪彻底停了。
时伽然仰起头,微微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天空中浮升,然后消弭。
这会儿没有客人。
她坐下来,看了看四周,邻近的摊点是家手打柠檬茶,也是女生,大约是注意到她的视线,看过来朝她笑了一下。
时伽然微微一愣,像是遇到了没有事先编写过程序而无法响应的机器。
好一会儿。
她有些笨拙地模仿着对方,也露出一个笑。
女生便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嗯。”
女生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过时伽然的摊车,眼底流露出欣赏,“你的车很漂亮,是自己弄的吗?”
“不是,我哥哥请人做的。”
时伽然老实巴交地回答。
女生艳羡道:“那你哥哥对你很好啊,你是自己想来做的吗?赚点零花钱还是好玩?”
是相对简单的寒暄。
并不难回答。
但不知怎么,时伽然却有些安静。
是啊。
人做一件事总要图点什么。
可是时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有时候也有点看不懂自己,好像什么都可以,一切逆来顺受,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讨厌的,听从安排是她从小到大习惯的。
“好玩。”
时伽然认真地选择了这个答案。
她的生活太过单调,什么都没有,以至于除了学习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是新鲜的。
女生笑了笑,又问:“那你今天忙下来觉得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开心。”
时伽然唇角轻轻勾了勾。
两个小时后,延和又下起了雪,愈下愈大,加上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也少了些。
时伽然开始收拾着准备回家,她抽空回了一下哥哥的消息。
江疏提前问过她,要不要过来帮忙,时伽然拒绝了,不过大约放心不下,所以今天一直有问时伽然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状况,还告诉她有任何事都可以问她,哥哥会帮她解决。
不过今天很顺利,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多客人夸她漂亮,夸她的摊车漂亮,烤肠……没人夸烤肠。
正要回家,却忽然来了客人。
时伽然一抬头,动作停顿了一瞬。
来的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叽叽喳喳地讲:“刚刚上课的时候,我哥突然给我发消息,你知道发的什么吗?他来了句不加异性,我回了个问号,发现他给我删了,哇,他是人我直接把今天上课的对象吃了。”
另一个一直安静听着的人轻声说道:“刚刚上的是解剖课。”
“对,我直接吃。”
“那你胃口挺好的。”
“还行。”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时伽然的摊车面前。
“老板,要两根……”沈嘉晗开口开到一半,不确定地一转头,“温漾,这个你吃吗?烤肠。”
“吃。”
“好,”沈嘉晗转过头看向老板,“来两根烤肠。”
时伽然低下头,很快串好了两根烤肠,递过去,“六块。”
她指指旁边的二维码,“这里扫码。”
沈嘉晗支付完以后,伸手去接,一抬眼看见时伽然,明显愣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漾则专心地吃着烤肠,她身上有一种很重的游离感,哪怕身处人群之中,也仿佛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
也不是完全没有。
时伽然想。
“老板,你是不是延大的呀?”
纠结了半天,沈嘉晗还是问了出来。
时伽然点点头。
沈嘉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在今年的校花投票上见过你。”
时伽然茫然地看着她。
说着,沈嘉晗拿出手机给她看。
延大的表白墙每年大一新生会有一次校花票选,并不是什么正规的校花评选,基本是表白墙发出评选规则后,学生自发将照片传上去,由表白墙发出来,按照点赞量来评选每年的校花。
不知道是谁上传了时伽然的校园卡照片,那是她高三时拍的照片。
图片上,时伽然梳着高马尾,额前的头发全都扎了起来,但还是有没扎上的碎发,看着有些毛茸茸。
她皮肤很白,没有化妆,素净得有些纯真的意味。
不经修饰,反倒格外有氛围,让人回想起了高中的那段旧时光,尽管才过去没多久。
“学妹。”
沈嘉晗笑着说:“怎么在这里摆摊?是有什么课题吗?”
“没有,只是为了好玩。”
时伽然停顿一下,喊道:“学姐。”
沈嘉晗被这一声“学姐”叫得有些飘飘然,“都这么说了,那明天我们还来照顾一下学妹的生意。”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见。”
时伽然轻声说:“下次见。”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灯火一盏盏亮起,雪还在天空飘着,人潮退去,四周慢慢冷清下来。
时伽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开着车回家。
推开门,暖黄色的光和暖气争先恐后而来,融化了时伽然身上的冷气。
客厅的江疏听见声音,放下了手里的书,走了过来。
她还站在门口,乖乖喊了声,“哥哥,我回来了。”
江疏伸出手刮掉了她发丝上沾染的一点雪,而后用掌心贴着她冻得有点发红的脸,问:“今天还符合你的预期吗?”
“嗯。”
哥哥的手是温暖的,时伽然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却没有预想中的粗粝,她有一瞬间好像有些怔神。
但足够温暖。
她主动地贴着江疏的掌心。
直到那身冷意被暖热。
江疏又将她的手裹进掌心,轻轻揉搓着,“现在还冷吗?”
“不冷了。”
虽然时伽然没有那么怕冷。
“明天还去吗?”
江疏又问。
时伽然摇了摇头,说:“明天要做游戏主播。”
江疏笑了一下,说:“好,那我们伽然明天做游戏主播。”
晚饭过后,时伽然就开始研究起来明天的直播。
直播并不是难事,难点在于游戏。
时伽然前十八年没有玩过任何游戏,无论是手游还是端游,对于游戏、娱乐这类词都十分陌生。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和群友们一起玩游戏的反应来看,她的游戏天赋也还不错,很快就从新手进步到了中等偏上水平。
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因为群友都是鼓励式教育,赢了就夸她“好枪好枪宝宝真棒”,输了就安慰她“可惜可惜,没事下把加油”。
身边似乎所有人都在支持她,让她在做想做的事情这条路上走得太过顺利了。
第二天只有下午有一节课。
时伽然回来吃完饭,难得的,江疏今天没有走,他有时候会留宿照顾时伽然,因此原本作为客房的次卧开始渐渐成为江疏的房间。
“准备好了吗?”
江疏坐在沙发上,温和地询问。
“嗯。”
时伽然微微一笑,推开门,原来的书房多了一张电竞桌,此刻灯关掉后,只剩电脑还亮着,黑暗给予了更多的安全感,有了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种人生的错觉。
她打开游戏,点击了开始直播。
这是一个新号,粉丝很少,都是群友给她点的。
直播刚开,直播间里就涌进来了好些人。
[s进入直播间。]
[粉色进入直播间。]
[不看进入直播间。]
[19进入直播间。]
[香蕉牛奶进入直播间。]
……
【粉色:来了。】
【19:来了。】
【19:不是,为什么19可以,加个cm就给我显示违规昵称了?】
【不看:这不是群里,大家注意影响好吗?】
【19:好的姐。】
[香蕉牛奶送出一朵玫瑰,价值99星币。]
[香蕉牛奶送出一束粉色玫瑰,价值299星币。]
时伽然经过“香蕉牛奶”的专业培训,此刻十分熟练地对着麦克风说道:“谢谢宝宝送的礼物。”
感谢礼物通常是一种情绪反馈,一般主播撒撒娇,或者说点好听的,都算合格。
她的声线软,说话没什么攻击性,游戏里常常有人夸她声音好听。
但此刻说这句话,不知道是太严肃还是什么,听着格外僵硬,充满了一股“人机”味道。
显得有些……一言难尽。
【粉色:噗嗤。】
【19:……】
【不看:宝宝你……】
【香蕉牛奶:申请未成年退款了,主播同意一下。】
“……”
时伽然移开目光,说:“好了,我要开始了。”
[d进入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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