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谢银凤甩了下鞭子,两匹马又跑的快起来,马蹄带起地上的风来,又卷起冷意。
雪下的小,却没有要停的意思,谢银凤打算在雪下大前找个客栈住下来。她一个人怎样都行,但是昂沁在这里,自然不能跟她一样,在车上凑合一晚上,这样冷的天,若在外头会冻着的。
谢银凤用手扫了扫昂沁帽子上的落雪,看着她结冰的长睫毛,又轻轻吹了吹,昂沁自然的闭上了眼睛。
走出七八十里地,前头有一个镇子,叫做丰宁镇,镇上来往的客商很多,这个地方是必经之地,所以也热闹。街两旁都是林立的客栈酒楼、茶坊酒坊,还有供人消遣的烟花之地,门口的灯笼都是昏黄色的。
此时天色渐晚,商铺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可酒楼窗户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是朗朗的,吆五喝六,人声鼎沸,不用想是在楼上玩骰子,赌赌钱。又往前头走了些,悦来客栈的招牌被灯笼照的分外亮,谢银凤在这里停了车。
而后,谢银凤又牵着昂沁下来,客栈里的跑堂的忙出来,拱了拱手说:“二位里头请!”
车上的货物要被拉去后院,谢银凤跟着去的,货物在眼皮子底下,她才是安心的。昂沁也在谢银凤的身后,她这些日子在镖局,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镖局上的一些规矩。人不离货、货不离身,哪怕是住客栈,也得前前后后观察仔细了。
解开两匹马,到马厩里吃着草。
谢银凤要了两间房,一间房在楼上,一间房靠后院,靠后院的这间一开窗子就能看见车上的货物。也能更好的堤防贼人。
每趟镖只有送到了收货人的手里头,才是最安全的,途径的每一处地方,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完全是安全的。
昂沁皱眉说:“咱们住一块不就行了?怎么分开住?”
她有些疑惑。
谢银凤回答说:“这里简陋,还不能沐浴,你同我住一块干什么?”
昂沁想了想,说的也是。
她不洗澡受不了,思虑再三,也就点头应了,“成,我洗了,你上楼来洗,我下楼来帮你盯一阵。”
谢银凤颔首,叫来小二,要了两壶热水,还有些吃食什么的,一些送去了楼上,一些送到楼下。
昂沁吃的不多,喝了些热粥,吃了两个饼子,客栈的吃食也不多,基本都是大荤大肉。她平时吃的清淡,素食居多,所以看到那大鱼大肉,确实吃不下去。再加上舟车劳顿,她实在疲惫,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谢银凤就不同,这才走出多久,她之前的一回镖,走了整整一年多,是从北京城到云南。她是在镖车上长大,在马背上安家,受得了这样的风吹日晒,寒冬冷冽。她是担心昂沁,担心昂沁无法适应冬天的冰冷。
她背着刀,在凳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只是往嘴里塞,她要了一碗面,一盘肘子肉,吃的干干净净。她是饿了,也渴了,碗里的汤汤水水都喝光了。茶壶里的水一会也见了底,她又叫来小二,小二又去提了壶热茶来,谢银凤喝了两杯。
昂沁洗完澡,就下楼叫谢银凤去洗。
她站在灯火旁,没有擦脂粉的脸蛋是那样清秀好看,似出水的白芙蓉,叫人挪不开眼睛。
“怎么不说话?”
“傻啦?”
昂沁拿手在谢银凤眼前晃了晃,谢银凤才回过神来,她抓了抓脖子,说:“我这就去。”
一溜烟的,谢银凤就没了影子。
她觉得自个儿的脸烧的慌。
昂沁就在凳子上坐下来,看着窗外车上的货物。
马儿在吃草,鼻孔里时不时出着气,旁边还有几匹骡子,在地上卧着,像是睡着了。借着月色,昂沁看清楚了,有一辆车上的旗子,是昌荣镖局。她皱着眉,看着过来一个人,在车子旁边坐下,把自己的裹得紧紧的,穿着件大棉袄,棉袄上还套着棉马甲,他搓搓手,把手放进袖子里,再没进去过屋里头。
昂沁看着,眸色有些暗了。
谢银凤是不是也是如此?
镖局的大家伙是不是都这样?
每一分钱都是这样的来之不易,走一趟远镖,才挣多少银子?而且这银子还是拿命换来的。反观那些贪官污吏,一天收受的贿赂就有多少?贪污下来的银子又有多少?她想到这些,就想到自己的阿玛,想到瓜尔佳载同。瓜尔佳载同!
她阿玛的事,绝对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苦于,她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是载同做的事,谢家都打听了这么久,连半点消息都没有问出来,何时才能让他阿玛见天日?又何时才能让族人见到光明呢?
昂沁垂下头去,无声叹息。
烛台上的蜡烛似乎也在替昂沁感到可怜,摇摆了两下,又恢复的原来的模样。
谢银凤到了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她方进到屋内,就闻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她感觉自己脸上的烫热感并未减下去,反而更烫了。
谢银凤脱了上衣裤子,搭在浴桶旁的竹杆衣架上,浴桶里已经换好了热水,她泡在里头,觉得浑身都舒服暖和了。夏天的时候,她随便找个湖,里头的水被太阳晒得温热,随便对付着就当是洗个了澡,可一进深秋,这法子就不行了,冷水能冻寒双腿。
泡着泡着,谢银凤有了困意来,她甩了甩脑袋,又掬起水,洗了下脸,清醒起来便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子,穿上衣服锁好门下了楼。
昂沁看着谢银凤推门进来,起身来说:“我刚才看着了昌荣镖局的镖车。”
谢银凤往后瞧了眼,昌荣镖局的旗子在一阵阵冷风中来回摆动,她收了眼神,把门关上说话:“他们估计也是去河北的。昌荣镖局的总镖头荣宽是河北人,有不少那边的老主顾,年跟前了,不少镖都是往河北那边去的,巨鹿县、永年县,都有昌荣镖局的主顾。咱们这趟是往巨鹿县、广宗县去。”
昂沁点了点头,“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谁知道呢。”
谢银凤笑着说的,她也全然不在意。
在客栈歇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谢银凤就套了车,马儿也吃饱了,又饮了些水,十分精神。
昂沁却是睡过头了,她一瞧,外头都大亮了,忙穿上外衣和鞋就往楼下跑,踩的楼梯嘎吱响。
喘了口气,昂沁的脸上红着,是方才从楼上跑到后院来,热着了。
她拿绢子擦了擦细汗,鼻翼两侧也沁出些密汗,她擦了擦,同谢银凤说:“咱们快些走吧,我睡过头了,实在抱歉。”
谢银凤给昂沁戴上帽子,把缰绳勒紧了些,说:“无妨,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这时,有三个人从后院的那扇木门里头出来,都刚吃过饭,一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还有两个在哈哈说笑,天已经不下雪了,昨天晚上就停了,地上也没有积雪,干净的很,路也好走。
谢银凤没注意去看,她只管昂沁与货物。
忽地一声响,有人说了话,“呦,总镖头这是往哪去呢?我瞧你这趟货也不贵重,怎么谢总镖头还得亲自去呢?”
“呦,这位大奶奶又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扈老四一双贼眼上下打量着昂沁,他摸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是越瞧昂沁越漂亮。跟前的个趟子手上前来,对扈老四低语了几句,扈老四听着,眼睛越发亮了。
扈老四脚步不自觉的往昂沁跟前挪动,讶异的很,“你是旗人女子?你就是珂里叶特昂沁?”
“休得放肆!”
谢银凤喊了声,她身后背着大刀,她准备随时拔刀,可她不想在这趟镖上见血,护在昂沁身前,又把昂沁往后拉了拉。
昂沁方才是被吓了一下,她抬头去看扈老四,那眼睛直视他,她的眼睛冷冷的,没有半分惧怕。
谢银凤心中烧起火来,死死盯着扈老四,“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趟子手又道:“四哥,你难道不认识那是九环大刀?咱们还是别招惹她了,赶紧走吧。若耽搁了好时辰,错过了交货的好日子,咱们也没办法跟大当家的交代。”
扈老四切了声,眼神不舍得从昂沁身上移开,看向了谢银凤,嘲讽道:“九环大刀?就你?”
扈老四看不上谢银凤的小身板,也看不上他们拉的那点货,都没有他拉的货物贵重。想他扈老四江湖人称山西一把刀,他也用的是大刀,可他的刀只有三个环。三个环都拿起来吃力,别说是九个环了,谢银凤有那么大能耐吗?
若说谢虎有点本事,他还是认同的,他这个女儿才多大?能用九环大刀?估计连刀都拿不起来吧!
“你想试试么?”
谢银凤只是看着扈老四,并未有拔刀的打算。
“口气不小!今天爷就让你试试!爷的刀,削铁如泥!你去山西打听打听,山西一把刀是何人!就是你爷爷我!”
说完这番话,扈老四当即拔了刀,三个环叮咣响,他双手握住,刀锋指着谢银凤,一双贼眼凌厉的更像个贼了。
“来!”
扈老四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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