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晴天多,雪天少,说着话看着风景,歇一歇走一走,也就进了东直门,到了北京城。
凝鸳看着熟悉的建筑,街两旁熟悉的包子馒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捏捏自己的脸,又拿手套捂着脸,“终于到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驾。”
谢银凤驾车,将凝鸳送回了瓜尔佳载同的府上,凝鸳跳下马车,准备从随身的包里头拿银子,昂沁注意到,拦了回去,“你是我妹妹,不用了。常联系就好。”
“会的姐姐,我一得空就来找你玩!”凝鸳抱了下昂沁,舍不得松开手,她看着自己手上戴的皮毛手套,就眼眶一热。
这是在路上怕她冷,昂沁姐姐给她买的。
这她可得留着了。好好留着。
松开手,凝鸳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看着二人说:“我从未想过走镖如此辛苦,冬天这样冷,夏天又那样热,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真是辛苦极了。你们都好厉害。”
“厉害的不是我,是她。”昂沁看向谢银凤,缓缓笑了下。
这趟镖她确实是撑不下来的,不管是从体力上来说,还是身心,她都是硬挺着。如果不是有她在,估计谢银凤连客栈都不会住。她走镖的日子,更辛苦。河北这一趟,确实是简单的一趟。
谢银凤冲凝鸳微微颔首,没说话。
凝鸳又拉着昂沁的手说了一会子话,直到天空飘下学渣子,冻起脚来,凝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昂沁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大门。
看着那么身影消失在眼前,昂沁的神色立马冷却,她转身坐上马车,对谢银凤说:“回去吧,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
谢银凤点头,驾车先去了趟镖局,镖局里头的镖头镖师都回家去过年了,只有两个伙计在,他们负责看镖局,打扫卫生,不过还有一人没回家,那就是茅大。
他看着二位主子,忙从炕上下来,炉子上刚煮熟的茶沸腾滚烫着。
“回来啦!”茅大抱拳,看了看安然无恙的二人,眼里才有了消息。
谢银凤皱了皱眉,询问:“大家都回去过年了,您怎么不回去?”
茅大摆摆手说:“我就一个人,到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在镖局了。”
“您在镖局怎么成,就去我家过年吧。大家一块热闹。”
“总镖头,这怎么成!”
“没什么不成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昂沁现在心中满是复仇的火焰,这把火烧的她心里头是那样热,燃烧着所有,她没空去听他们说的什么话,打断了话,“时候还早,我去一趟高大奶奶家里头。”
“让桂嬷嬷陪你一块去。”
“嗯。”
昂沁离开镖局,回了趟谢家,叫上桂嬷嬷去了高府。
高大奶奶坐在炕上认真又入神的看着话本子,一会皱眉,一会笑,一会沮丧的,一会还要骂几句。炕几上放着一些茶点水果,一个伺侯的奴婢在旁添着热茶,炭盆中的火焰暖和的紧,花架上放着一盆迎春花,光秃秃的枝干,没有开花。
她都没注意到屋里头有人进来,只是觉得被挡住了光,又换了个地方继续看。奴婢唤了好几声,高大奶奶才听着。
她面露惊喜,从炕上起来,握住昂沁的手,高兴道:“昂沁?”
“你们回来了?这趟镖可还顺利?我哥哥他可还好?家里头如何了?”
昂沁行了个蹲儿安,把一封信递了过去,说:“都好,这是您兄长的信,写给你的。”
高大奶奶这才放下话本子,接过了信拆开看,都是问安的话,让她收着点小性子。高大奶奶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自己哥哥的字迹了,看了好几遍,看过之后又叫奴婢把信收了起来。
她嫁到这京城来,最相思的莫过于家里人。
一封信,就足够让她宽慰一阵子了。
她拉着昂沁坐下,叫奴婢去传了膳,还要了一壶酒来,昂沁再三说不用麻烦。高大奶奶不同意,非要和昂沁喝点酒,拒绝不了,昂沁只好应下。
立在一侧的桂嬷嬷倒觉得无妨,如今镖已走完,喝两盅无伤大雅,何况她在这呢,只要贼人敢来,她就剁了他的头!
酒过三巡,已是夜晚。
高大奶□□晕乎乎的,被奴婢扶着歇下了,昂沁有些微醺,在桂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高府,往谢家去。
轿子摇摇晃晃,竟然比马车还有颠簸。分明马车走的是各种崎岖之路,轿子走的如此平坦,为何会如此呢?难道,她是真的醉了么?
捏着帕子,扶着脑袋,昂沁吐出一口气,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疲惫。几个月过去了,从秋到冬,她都做了些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简直是个废物。
“落轿。”
桂嬷嬷压了压手,轿子安安稳稳的停下来,她掀开轿帘,扶了昂沁下轿,两人刚走到门口,忽然一辆马车急驶而来,桂嬷嬷忙将人拽到了身后,冷冷看着那辆不长眼的马车。
马车停了下来,马蹄在原地踩了几下,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来,它看住昂沁,眼里仿佛有说不尽的遗憾。
昂沁也看清楚了马车上的人,她惊讶道:“富察明德?”
“怎么是你?”
九门提督的儿子,富察明德。如今也是京中贵女们的心头好。
富察明德拧着眉心,压低了声音问:“昂沁,你可还好?”
昂沁冷淡的说:“好与不好都这样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就不怕你阿玛知道责罚?”
“责罚不责罚都不重要,我是来看你的。”富察明德长相儒雅,人看着虽清瘦,但自小就练骑射,浑身都是腱子肉,他放下车帘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昂沁面前,看着昂沁几分消瘦的脸颊,心是碎的。
“你在他们家过的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昂沁摇了摇头。
为难?根本没有。
过得好不好,也就是那个样子。再好又能如何?不好又能如何?当时他们家出事时,她连富察明德的一句安慰话都没有收到,这个时候又来做什么好人呢?
他伸出手,想摸摸昂沁的脸,到底还是垂下了手去。
他低着头,开了口,“阿玛已经为我做主了一门亲事。”
昂沁是面无表情的,“是好事情,恭喜你。”
他又说:“是瓜尔佳载同的小女儿,瓜尔佳凝鸳。”
昂沁难得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那样灿烂,“是吗?那真的太好了。门当户对,恭喜。”
真真是门好亲事。
瓜尔佳凝鸳心里头装的是卢瞻广,从北京大老远的跑去河北,只是为了见卢瞻广一面。而富察明德,至于他,男人有什么真心可言,娶了谁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论真心,他真的不及石之路。
富察明德就是太过聪明了,太过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
富察明德摇摇头,眸中似乎泛着水光,“可是昂沁,你是明白我的心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想,我不想,可是我阿玛……他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是我不够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昂沁只是淡淡道:“不必再说了,我已嫁作他人妇,你也有了未婚妻,不必再讲。外头冷,我回了。祝好。”
桂嬷嬷就站在一侧,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她没有多少情绪。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认为昂沁是谢虎的妻子,是谢家的夫人,谢家的夫人只有沈茂华,她的表妹一人。昂沁可不是,她出身贵族,如今九门提督的儿子都来看望,任谁说,昂沁日后都是要做富察家的大奶奶的。只是,目前的情况看来,是她猜测错了。
富察大奶奶,另有其人。
只是瓜尔佳载同,阴魂不散,盐税被劫的事,定是有他的一份子。走着瞧,他们害死了她表妹,一个都别想活!
富察明德还想说什么,昂沁已经进了大门,连眼神都没有多给半分,她疾步走着,眼睛越来越冷。桂嬷嬷这个练家子,几乎都追不上。
回到房间,昂沁就将门关的死死的,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没用的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她打破了自己的嘴角,尝到了血的腥味。
她就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右颊急忙褪不下去的清晰指痕。
不知这样坐着过了多久,烛台中的火焰忽明忽灭,门被推开,风雪钻进来,但很快,就被隔绝在外头了。
昂沁看着镜中出现谢银凤的身影。她换了身衣裳,卸下了大刀,看着温和了许多。
谢银凤也在看着镜中的昂沁,她注意到了,递去一方叠的整齐的帕子,“擦擦吧。”
“今早三爷来过了,他打听出一点消息,劫走盐税的土匪中有一个姓马,叫马明志,是在一次醉酒后说了出来,如今这个人被三爷的人盯着。人就在北京城,出入各个赌场酒坊,还有烟花柳巷。”
昂沁握紧了拳头,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她没有擦去,而是抬头看着谢银凤,狠声问着:“什么时候才能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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