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说此人手里头还有些银钱，不过就照他这样子下来，迟早会挥霍完手里头的所有钱。到时候他自然会去找三爷，三爷的意思是先静观其变。看看他有没有去见其他的人，能不能揪出背后的幕后主使。如今就捉了他，恐怕会打草惊蛇。”
“曹三爷说的妥当，先盯着他，有什么要紧线索也能知晓。”
“总算是有了点线索。”
“是啊，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点消息。起码我们心里头有了个方向，知道该往哪里去查了。”
谢银凤看着昂沁，看着昂沁那张惨白的脸，知道她心中不好受。尤其是和瓜尔佳凝鸳一路过来，她的心饱受折磨，只是希望这个消息能暂时宽慰宽慰昂沁，叫她能好受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她待昂沁尊敬，就是因为昂沁是她名义上的“继母”。
许多话，她也不能说。
谢银凤看住昂沁，柔声说：“早点休息吧，时候不早了，你辛苦了。”
昂沁微微颔首，说了声你也是，别开了脸，她垂着眼眸，痛恨这样的自己。从她跪在台阶下，听着传旨太监宣读了圣旨，叩了那三叩，就发誓，不再掉一滴眼泪，她的眼泪不值钱。任何人的眼泪都不值钱。
可她还是落泪了。
所以，她要让瓜尔佳载同付出代价！
瓜尔佳凝鸳就是她手里头的刀。她要让这把刀，杀掉载同！
富察明德与瓜尔佳凝鸳的这桩婚事，他们结得了么？
昂沁冷冷笑着。
她抬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那么陌生。
瓜尔佳府上这会已经点了灯，亮堂的很，奴仆们脚步匆匆，在月色下进行着。厢房中传出争执的吵嚷声，奴仆们把头埋的更低，忙快步走了。
“我不嫁！”
“你不嫁也不行！你阿玛马上就从扬州回来了，到时候，你不嫁也得嫁！”
“我就是不嫁！”
“你不嫁？”瓜尔佳氏拍的桌子响，手腕上的镯子都被碰出了裂痕来，她看住凝鸳，生气的斥责，“你可知道那富察明德的父亲是九门提督！要不是因为那珂里叶特氏的阿玛犯了罪，能轮到你吗？”
凝鸳捂着脑袋，不听她额娘念经，吼了起来，“你别说了，我就是不嫁！我死也不嫁！”
“凝鸳！”
瓜尔佳氏站起身来，烛台上的蜡烛摇摆不停，火焰一会灭了一会又燃起来，她的脸都气红了，沉声：“那卢瞻广是汉军旗，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们瓜尔佳氏是上三旗，汉军旗怎么配得上你？你要是嫁给了卢瞻广，真真是要你阿玛额娘在京城丢尽脸面！你再想那富察明德，他在翰林院，他父亲是九门提督，何等的光宗耀祖，何等的荣耀，你嫁过去只会享福。额娘的一番苦心，希望你能明白。”
瓜尔佳氏握住凝鸳的手，她拿绢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孩子嫁的好些。日后就能轻松些。可是凝鸳太固执了，就是喜欢卢瞻广，那个远在河北的商人。商人就算了，她还打听到消息，说这个卢瞻广是花心大萝卜。她怎么能把女儿嫁给那种人呢？到底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所以这桩婚事，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那又如何？他待我很好，就算是女儿嫁过去了，他也不会亏待我的。难道嫁给他们富察家就是好事情了么？过的怎么样，谁又知道？要是过的不好呢？”
“胡说！”瓜尔佳氏冷斥，“怎么会过得不好？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声？是不是沾染了那些江湖风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阿玛不喜欢那些江湖中人，你偏要去，要是被你阿玛知道了，他肯定要责罚你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嫁！要让我嫁，除非我死了。我累了，我要睡觉了。额莫，你也不必再劝我了，回去吧。”
凝鸳挣开瓜尔佳氏的手，踢掉鞋子，躺在了炕上，她盖着被子，翻过身，连瓜尔佳氏都不想看到。她阿玛不理解她就算了，怎么连她额娘也不理解她？打小她事事都听阿玛额娘的，她的婚事只想自己做一回主，可是，结果还是这样。
瓜尔佳氏起身来，沉沉叹了口气，她看着炕上的人，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关上门离开了。
花盆底鞋踩在地上，瓜尔佳氏觉得脸颊吹来的风都是刀。
北京城今年比去年要冷上几分。
方回到厅中，瓜尔佳氏的茶杯还没端起来，外头就有人进来禀告，那奴才打了个千，禀告道：“夫人，外头有位姓马的人求见。”
瓜尔佳氏看着奴才问：“姓马？什么人？”
“回夫人您的话，她说来求见夫人，有要事要同夫人商量。还说，可能会关乎大人的名誉。”
闻言，瓜尔佳氏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她的脑子里闪过太多事情，面上也没有丝毫着急，只是淡淡道：“请他进来。”
“是，夫人。”
看着奴才离开的背影，瓜尔佳氏的眸色沉了沉。
不一会，奴才带着马明志进来了，他见着瓜尔佳氏就撩起袍子磕了个头，拱手说：“草民见过夫人您，夫人您吉祥。”
瓜尔佳氏摆了摆手，奴才会意，出去后将门关的严实，厅中只有瓜尔佳氏与马明志二人。
厅中的气氛些许古怪，安静的古怪。
“坐下说话吧。”
“多谢夫人。”
马明志抱了抱拳，在侧面的椅子上落座，他看着瓜尔佳氏，扶了扶头上的圆帽，又说：“大人还没从扬州回来吗？草民与大人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想念呢。也不知道大人安好与否。”
“你到底有什么事？”瓜尔佳氏问的很不耐烦，她甚至连马明志看都不看一眼，掀开茶盖抿了口，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瓜尔佳氏见多了打秋风的人，从马明志进来，她就知道他是个汉人，汉人更是与他们瓜佳尔氏一族八竿子都打不着，此人来，肯定没安好心。
马明志看了一眼外头，没什么动静后才低声说话：“夫人知道盐税被劫的事么？”
听到“盐税被劫”四个字后，瓜尔佳氏浑身都打了个冷颤，可脸色依旧不改，她盯住马明志问：“你什么意思？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马明志笑了笑，抱拳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给夫人您提个醒儿，载同大人此次是新任两淮盐运使，若真的担上了什么事，他可承担不起，万一被朝廷查下来，大人这个位子还能坐的住么？草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可草民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能以性命担保。”
瓜尔佳氏看着此人，她心里头是翻江倒海的，盐税被劫的事情她不清楚。可是她的夫君这么容易就坐上了两淮盐运使的位置，肯定是叫人生疑的。至于这个人，她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瓜尔佳氏故意松口问：“你想要什么？”
“小的不想要什么，只是缺些回家的盘缠，夫人看着给就成。”
马明志确实是没银子了，他一路过来，早就把银子花了个干净，尤其是到了北京城后，整天花天酒地，还欠了一屁股债。如果不是没钱了，他又怎么会大着胆子找到瓜尔佳载同的府上呢？
现在趁着载同还没有回来，他是想敲诈几笔钱，然后离开北京城。
到时候载同就算知道他来过，也早都找不见他的人了，到时候他就躲得远远的，去沙漠里当马匪，也能挣不少银子。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连去大漠的盘缠都没有，赌场那边也下了最后通牒，要是还了不钱，就拿命来偿。可他也不想死啊！只好出此下策。
“哼！”瓜尔佳氏冷笑一声，搁下茶杯，漠然道：“敲诈敲到我府上来了？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编造这些谎话来骗取钱财，你们这些贼人，什么地方都敢来！”
“来人呐！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轰出去！”
瓜尔佳氏指着马明志，进来的仆人将马明志一左一右给架了出去，马明志是有武艺在身，他是想动手，却也知道这是载同府邸，倘若被捉去送进监牢，他这趟就白跑了。进了监牢，如果载同回来，他也就没了活命的机会！
马明志就忍了下来，被奴仆们扔到了大门口，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唾沫，骂了几句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捡起帽子，又想到了赌场里头的人说的“曹三爷。”
没钱就找曹三爷，那位曹三爷是个慷慨解囊的人。可是还不上钱，那曹三爷多的是手段。
马明志左想右想，走出了好几里地，他现在是迫不得已了，他去找那个曹三爷！只要银子到手，他就跑！天南海北的，谁又能找到他呢？
马明志忽然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心情愉悦了些，便打问了几个人，当天夜里就敲开了曹家的大门。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曹家的对面，就是谢家。
曹三爷早就派人盯了马明志一段时间，认得他的人，知道他是没钱了，才找上自己的。他客客气气的，好酒好茶大鱼大肉的招待着，马明志正好没吃，那是吃的风卷残云，喝了不少的酒。
他脸红扑扑的，冲曹三爷拱了拱手，尊敬的说：“三爷，您真是个好人！”
曹三爷笑眯眯的，烤着炭火，他没说话，外头进来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哪个都不好惹。马明志只觉得眼前铺下来一层漆黑，他抓了抓帽子，往后一看，那是吓的酒都醒了。
他看住曹三爷问：“三爷，您这是干什么？”
曹三爷拿铁夹子夹了一块烧红的炭火，起身来在马明志的眼前晃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冷冷地问：“劫走那二十万盐税的土匪，是不是你？你背后还有多少人？指使你们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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