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清远喝了几杯酒，云野回了宫里，李煦没有多问什么，但又是一夜不平静。
半月过去，迟凯将军那边传来急报，近来一场冲突，伤亡惨重，谢无的人，没有经过正经训练，偏生像是杀不尽一般，源源不断。
朝堂上渐渐起了招安的声音，越来越大，李煦的态度又模糊不清了。
云野害怕局势再发展，真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求李煦让她再去一次，李煦应了，但是要她带着那些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能甩掉，云野答应。
她领了五千人，再度奔赴益州郡，这一次，谢无并未露面，她在营地外面看了看，就进去了。
“迟大哥，你的伤？”
迟凯吊着胳膊，开口道：“我大意了，那小子邪性得很，不愧是顾大人的徒弟。”
“迟大哥安心养伤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迟凯道：“当日答应你的事，我信誓旦旦地应了，却做不了，丢脸啊。”
“怪不了您，怪那小子。”
“交给你了。”
云野点头，她带着人避开谢无的老巢，先杀了几波暗处的人。
过了几日，谢无终于露面，他远远站着，高声道：“云大将军，这回来，又想做什么？”
云野：“单聊。”
谢无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不单聊，好像也不行了。”
两人凑近了些，谢无目光扫过云野身后的人，挑眉道：“这叫单聊？”
“不用在意，他们会退远。”
“您这单聊，倒是别致。”
“我又不会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无一默，随即道：“您想说什么？”
云野抬手指了指山坡上的亭子：“去那边说。”
谢无啧了一声：“真是……”
“别废话了，走。”
到了亭中，云野开门见山：“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做的事，不会成功？”
谢无不以为意：“起码现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云野沉声道：“朝廷自始至终，都没动用全部力量来绞杀你们。”
谢无反倒笑了：“若是皇帝真动了全部力量，那不恰恰说明，我们已经足够成功。”
云野解释道：“他不动，是顾全大局，镇守四境的军队，他不愿意轻易挪动。”
“您这是想用家国大义来劝我？”
云野反问：“不行吗？”。
谢无笑：“不太行，我们走到今天，靠的也是一股劲，这股劲是什么，您心里其实清楚，所以说句大话，我们也不差您多少。”
“如果你早生些年，如果当时的世道再乱一些，如果世家大族的目光不只落在贵族身上，你或许能成功。”
谢无追问道：“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云野道：“这个国家已经在往好里走了，官员在革新，各地的百姓能安居，你闹不起来的。”
谢无：“那为什么现在我们成功了。”
“因为你们待的地方远，偏僻，积弊多，没来得及处理完，所以你能闹起来，这里的百姓也愿意应和你。”
“靠近京都，那里发展的很好，如果当时是在它附近起事，你得不了民心。”
云野继续道：“你别觉得我是空口白话，我看得很清，你想要的世界，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就建成，你不行，往后十代人，都未必能成。”
谢无冷笑道：“云大将军，你未免太武断了。”
“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无定定望着她，云野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无：“您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会有一个人，说的话偏偏那么合你心意。”
“你最初的念头，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应该比我的想法平和很多，我那些话，你刚听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过？觉得我太激进？”
谢无喃喃：“激进？”
“对，就是激进，因为这些想法，不是这个时代一开始就能生出来的，有些东西是有一个慢慢发展的过程，而我带来的，直接就是结果。”
谢无沉默着，云野又道：“你要的世界，这个时代建不起来。”
“所以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往里填人命，你真愿意，让你的兄弟们就这么白白送死？”
谢无声音发哑：“你…没说谎？”
云野高声道：“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谢无起身往外走，云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朝廷愿意招安，这是最好的路。我给你时间想清楚，别太久，迟则生变。”
谢无脚步未停，只应了声：“知道了。”
谢无的人望着他，又瞥了眼亭上的云野，忍不住问：“大哥，出什么事了？”
谢无只吐出两个字：“回吧。”
兄弟们默默跟着他往回走，谢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众人心里发紧。一回到住处，他便把自己关了起来。
兄弟们轮番去劝，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过几天功夫，眼下便泛出一片乌青，像鬼一样。
他们从未见过谢无这副模样，一伙人暗地里商量着要把云野绑来问个究竟。
室内，谢无依旧盘腿坐着。一个半大的小孩走进来，默默端走他面前原封未动的饭，过了片刻，又端着一碗新的进来，放在他面前。
谢无抬眼，声音有些沙哑：“你父亲呢？”
小孩道：“和叔叔伯伯们在说话。”
“说什么？”
小孩道：“他们说，要去绑一个坏人。”
谢无叹了口气，伸手将小孩抱起来：“走，咱们去找你父亲。”
小孩点头，脑袋往他怀里靠了靠，乖乖的。
小房间里，一伙人正商量得热火朝天，见谢无推门进来，顿时都噤声了。
谢无把怀里的小孩递给旁边一人，平静道：“别去了，那是去送死。”
“大哥”
“大哥”
“大哥”
……
谢无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问道：“你们是想歇手，还是想干到底？”
“我们跟着大哥干。”
“跟着大哥。”
谢无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们已经死了很多人。”
立刻有人接话：“大哥，我们也招来了不少人。”
谢无道：“如果……我不想继续了呢？”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谢无：“咱们要做的事，或许成不了了，起码凭我们这些人，怕是成不了。”
刚才那个小孩从他父亲怀里挣出来，小跑到谢无跟前，仰着小脸开口：“首领，还有我，等我长大了，就能跟你们一起干了。”
谢无蹲下身，看着他：“万一，连你们这一辈人也不行呢？”
小孩道：“那我就生小孩，生好多好多小孩，让他们接着来。”
谢无伸手将小孩抱住，一旁的众人却都站了起来，他们看见，谢无流泪了。
谢无：“不能把你们直接拖死啊，你们这一辈人要是也没了，我们做的事，就真的没希望了。”
“大哥，招安就招安吧。”
“大哥，兄弟们都跟着您。”
“您想放弃，肯定有您的道理，我们都跟着您。”
谢无在这群人里的威信本就无人能及，他就像他们的神明，他做的决定，哪怕一时让人想不通，大家也愿意相信，他总有自己的考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