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们下班晚,快到下班点时确定好要吃烧烤,护士长就在医院附近的烧烤店订了位。
“你们都不吃海鲜吗?”看着传到自己手上的菜单,厉卓燃状似无意地问。
“我们这地方吃海鲜都吃腻了。”小护士摆摆手,没防备地解释,“你在匀东镇的时候没吃海鲜吗?那边海鲜可多了,市里的都是从镇子上转运过来的。”
护士衣服上都挂了名片,厉卓燃记得她叫周彤。
“还没来得及呢,我来医院的那天是到匀东镇的第一天。”她闲聊似地回应,“你对匀东镇这么了解呢?”
“我在那边长大的,高中才来市里。”周彤嘴快,众人出声之前她已经自来熟地聊了起来,“你为什么去匀东啊?A市临海的地方也不少啊,我一直以为像你这种大城市的人出去旅游都是要出国的。”
说起来还真是,回到宋家的这一年,每次家庭旅游都是出国。
厉卓燃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内还没玩完就往国外跑,但她对去哪玩要求不高,来匀东镇纯属盲盒定点。
火车盲盒摇到了依云市,扒拉一下地图随便找了个临海的酒店,人就到了匀东镇。
说起来全是运气。
关庆书运气真好,厉卓燃在心里感叹,这要不是遇上她,说不定明年的昨天可能就是他的忌日了。
在菜品后面打上勾,她将手上的菜单递给护士长,护士长看着菜单乐了下:“你还挺能吃辣。”
“我在A市出生,但不在A市长大。”厉卓燃说,“环境对人总是有点影响的嘛。”
“那影响可大了!”周彤神神秘秘道,“匀东的最爱闹事了,你晚上往路边看一眼,全是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小混混。”
“当初我都没想来市里读书,是我爸妈坚持让我来的里。”她顿了顿,“哦对,匀东中学跟市里的不一样,那的晚自习和住宿都是单独收费的,所以就算在一个班里放学时间也可能不一样。”
“真的吗?”矮个护士问,“我当时就不想上晚自习,上了晚自习放学都十点了。”
“真的,不过住了校也没什么用,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学习氛围,匀东中学都是真的差,升学率低得吓人,所以对孩子有点指望的都会把孩子送到县里市里。”周彤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是不在匀东读,但我初中同学有很多去了那,按他们的话来说,不想惹事的一般都会住宿,但住宿就一定要上晚自习。”
“不住校的学生很少,上了晚自习还回家的一般都是家长接,匀东镇几乎没人敢晚上一个人出门。”
“这么危险呢?”厉卓燃记得出租车司机也叮嘱过自己晚上别出门,“但是家长也是人啊。”
“对啊。”周彤答,“不过那些上晚自习的一般家里都有车,基本不会被找麻烦。”
“这都没人管吗?”
“镇里不都是谁有钱听谁话吗?”周彤不在意地耸肩,“那混混也不可能一出生就是混混,多得是被惯出来的。”
“你要不别回匀东了,直接留在依云市就好了,想去海边也不是非得在匀东。”周彤见没人接话,又喊了几声,“厉卓燃、厉卓燃?”
“啊?”厉卓燃回过神,“我听着呢,但我东西都在匀东,而且都还挺重要的。”
——
拿上给值班护士打包好的夜宵,厉卓燃踏着月光往医院的方向走。
依云市跟匀东镇终究不同,她看着街边的路灯,脑海里浮现出匀东镇的夜晚。
漆黑一片,光源只有路边的店铺和居民楼的住户。
烧烤店离医院没多远,没走几步厉卓燃就已经站在了医院正门。
VIP病房在四楼,但医院设四楼,三楼之后直接是五楼。
电梯缓慢上行,厉卓燃调整好状态,在抵达楼层是脸上已经出现了标志性笑容。
“小寻姐。”
值班的护士在咨询台查着表,听见她的声音快速输入最后一组数据。
“你回来啦!”毕业没多久的女孩脸上还藏不住事,看见她手里的打包袋,她喜出望外,“诶呀~这是给我准备的?”
“对啊。”厉卓燃双臂搭上咨询台,笑嘻嘻地开口,“你去里面吃,我替你看着?”
“不用……”江寻起身示意,“我两一起过去就行,外面铃响声可大了。”
厉卓燃见状没再提,跟着她进了里面的小房间。
“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江寻笑着打开红色塑料袋。
“都是护士长选的,我是不知道能给你带些什么。”厉卓燃坐在椅子上,懒散开口。
“皮蛋瘦肉粥啊……”外卖盒被依次拿出,还没等她表现出失落,下一个餐盒就让她眼睛亮了亮,“原来护士站能吃吗?”
“一般是不能的吧……”厉卓燃看了眼,是拆下来的一小盒串。
“味道重的一般不能。”江寻吃着东西含糊点头,“但这个调味料少,估计是特意嘱咐了。”
厉卓燃正想着改怎么引入话题,对面人就如她所愿地提及。
“我记得你是从匀东过来的。”江寻咽下最后一口烧烤,拆开了一旁的粥,“周彤跟我老家都是匀东的,不过我是大学才出来的。”
“是家里原因吗?”
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江寻动作顿了下,笑着摇头:“我家还行,本来是打算送我去县上的,但是我是独生女,家里老人那几年身体又不好,拗不过我就留在匀东了。”
“反正我是觉得你短时间内别回去了,那个男孩子……”她顿了顿,含糊开口,“你管这一次根本就没用,还不如不管。”
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帮,她不觉得匀东镇有什么值得A市的千金小姐惦记的。
“我不是说你多管闲事。”江寻见她脸色差了些,连忙安慰,“他这条命的确是你救回来的,我没说你不好,只是看他的伤就知道他惹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叹了口气:“在匀东镇,人命不值钱。”
“县上的派出所早年都因为查案死了几个辅警,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她劝着,“我看得出你家世不错,但不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了,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好。”
“死了几个辅警?”厉卓燃抓住了重点,“你们县上市里都不管吗?”
辅警再怎么说也是公职人员了,就这么……
“想管啊,但管不了啊,统一口径都说是意外,案子都立不了怎么管?”江寻无奈,“人证、物证、案发现场取样,一个都没有,能怎么管哦?”
难怪。
厉卓燃抿着唇,难怪现场没有痕迹,难怪关庆书不报警。
原来都是老手了,还挺熟练。
这事难办。
要不先问问檀书渝?
念头一出来就被否掉,现阶段她只会让她回去,她得被卷进去檀书渝才会管这事。
厉卓燃打定主意,站起身:“我知道啦,有点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嘞。”江寻冲她摆手,“晚安!”
——
时间已经不早了,厉卓燃回到病房时黑漆漆一片,只有微末的一束红光,来源于病床链接的响铃器。
她没打算开灯,依靠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搬到了病床边。
没有光线的病房太过黑暗,她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后有起身拉开了遮光窗帘,月光落入室内,转身时不经意看见了病床上少年抖动的睫毛。
是在装睡还是在做噩梦?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关庆书身上。
他伤得挺严重,左手打了石膏,脑袋包得跟木乃伊一样。
看着那长苍白的面孔和卷翘的睫毛,厉卓燃有些好奇他原本的长相——霸凌者随机选取霸凌对象时的参考条件之一。
长得好欺负和长得丑得欺负,他会属于哪一个?
厉卓燃看着露出的半张脸,更倾向前者。
那双狗狗眼……太乖了。
“不……我不是……你恶心……”
呢喃似地话语声在病房响起,厉卓燃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等他没了动静又开始走神。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关庆书这么清晰的说话声,不再是杂糅在一起的颤抖声调,而是干净透亮的清晰说话声。
原来是可以正常说话的吗?
她茫然眨眼。
她想起初到A市时心理医生说过的话,抿了抿唇。
这是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厉卓燃突然有些怀疑自己。
她一直认为所谓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只是没骨气的一种体现方式,也坚定地相信这只是一种只有特定人群才会有的病——穷病。
她知道关庆书很穷,但真的只是因为穷吗?
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持续长达两小时的霸凌,除了闷哼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事情快些结束的办法。
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真的只是因为穷吗?
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喜欢欺负弱小的感觉吗?
几个问题在厉卓燃脑海里盘旋回响,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捂住脸,摸到了一手湿润。
是她的眼泪。
她在难过吗?
她在难过什么呢?
因为关庆书,还是因为相似的经历?
可她在的小镇远没有匀东混乱,她也没有关庆书那么弱小。
可……弱小就一定要被欺负吗?
这是对的吗?
她静静地看着被攥紧的床单,看着少年手背的伤痕和凸起的青筋,看着少年逐渐平缓的呼吸。
她站起身,轻轻将被子从他手里拿出,伸手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心,给他拢了拢被子后转身走向内间。
一直都这样就该一直这样?
可她不觉得这是对的。
好危险,变悬疑了
修改锚点:2025.7.2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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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打听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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