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带着白沫拍到沙滩上,留下点点星星一般的蓝色碎屑。海风带来咸湿的细沙,打在脸上有点轻微的疼痛。亚里德与弗尔让斯背靠背陷在湿软的滩线上,舔了舔嘴唇。
他踏足的这片海岸叫作夜光海岸,位于夜光森林西部,连接着的海域是人鱼的归处,也被叫作人鱼之乡。
说来话长。总之,他来这里是因为听说圣卫团长巴尔纳会时不时来这边看海,而他刚好有事要和巴尔纳谈谈。至于所谈之事,当然跟巴林提有关。
只是人鱼一向不满意别人轻易踏进自己的领土,一开始还只是朝亚里德两人扔海风,见两人不走,就用沙子裹住两人丢进半海处,企图惩罚他们的冒犯。
沙子里自带魔法,打消了两人逃跑的念头。
直到空气中传来披风猎猎的声响,眼前出现一双白蓝色的战靴。亚里德抬起头。
一米九五的圣卫团长巴尔纳蹲下来疑惑地注视着二人,然后拉住两人领子,只轻轻一挣,身上重如铁石的细沙皆被抖落,随着人鱼的不满声逐渐消散。
意识也随此逐渐消散,而后重新凝聚。
亚里德从梦中苏醒。眼前不是夜光海岸也不是玫瑰花海,他躺在弗尔让斯的床上,而弗尔让斯正在一旁靠着床板看书。
亚里德和弗尔让斯打了声招呼,又问:“我们昨天不是在……”
弗尔让斯知道他想说什么,将一旁的盒子拿过来打开说:“对,不过我没睡熟。中途醒来之后,就将你带出来了。”
弗尔让斯停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担心里面的风太凉。”
没毛病,换做亚里德自己也会这么做。
亚里德掀开被子靠在床板上,活动了一下手臂。他想起昨日两人都有情绪冲动的地方,皱着眉问:“昨天……你还好吗?”
弗尔让斯静静地注视着盒子,而后“咔嗒”一声关掉,轻叹道:“我很想说还好,但是就昨天的情况来看,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
亚里德打圆场道:“没关系,情绪发泄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也包括我。”
弗尔让斯没有接话,看着盒子若有所思。
亚里德往盒子瞟了一眼,没觉得哪里不对,问:“怎么了?”
“……我在想,也许是以前能力不足出了差错,”弗尔让斯依然看着盒子,“而这种差错放大了我们的负面情绪。”
亚里德想了想:“确实有可能,但从客观角度上来看,人在积压到一定程度情绪会崩溃,这一点是九分甚至十分有可能的。”
弗尔让斯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是这样吗……”
亚里德轻轻点点头,说:“我们都想要给对方最好的玫瑰,却蜇了自己,也伤了彼此。如果我们以后能再多一点坦诚的交流,多一点敞开心扉的时候,打破我们之间的信息差,或许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弗尔让斯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做到的。”
亚里德浅浅笑了一下,看向盒子:“说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魔法空间?在原来基础上稍作修改?还是重新做一个?”
弗尔让斯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花海,然后在亚里德惊讶的目光中,操纵黑雾将美梦一般的场景吞噬得一干二净。
“你这是……”
弗尔让斯手心展开,盒子在黑雾中慢慢化作光尘消散。摩挲着空中的光点,弗尔让斯看着亚里德说:“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你对我,比那个地方更加重要。”
亚里德笑了,喟叹一声:“我很荣幸。”
“不过……”弗尔让斯嘴角边突然扬起戏谑的笑意,“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我又把我们的家摧毁了一次。”
“……”
这个玩笑太地狱了,亚里德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找些东西转移话题,蓦然发现原来伊格里的地方空着,指着一团空气问道:“伊格里去哪里了?”
“放走了,”弗尔让斯回答,“本来就只是想让你通过它恢复记忆,你醒来之后,就更没必要留在身边了。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一个巴林提,若是被下令来捉拿你和吉娜吉米,就不好了。”
弗尔让斯说得确实有道理。亚里德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它会去哪里吗?或者说,知道巴林提会去往哪里,对我们有利吗?”
“当然,”弗尔让斯唤出一只荧光虫,“我在它身上放置了虫子,一段时间内能大概感知到它的位置。”
“它现在在哪儿?”
“就在我们去过的那个小商店里,”弗尔让斯把虫子收起来,“我猜测它被下令早上在那边帮忙干活,等晚上约束力下降,它就开始在斯瓦尔城里到处走。”
“所以我们那天能被它救下,只是因为它刚好路过吗?”亚里德思索道,“但会不会太巧了?你的荧光虫当时有反应吗?”
“虽然情况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确实有感觉到,”弗尔让斯没有反对亚里德,“不过……”
“不过什么?”
“虽然听上去像找借口,但当时我确实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不是伊格里,想必,我和吉娜都会受伤。”
两人沉默了一阵,亚里德又问:“不过那个圣卫似乎在砍倒伊格里之后就走了,他的目标不是你吗?我还以为,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他确实没有罢休,我能感觉到他现在仍然抱有将我杀害的敌意,”弗尔让斯说,“他追了我快一百年,我想他不会就这样放弃。”
“什么?”亚里德不知道该为“追”的措辞惊讶还是“一百年”的措辞惊讶,支吾了半天。
弗尔让斯没觉得哪里不对,独自分析起来:“他在攻击到伊格里的时候似乎变冷静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攻击到的是巴林提?不对,巴林提明明不会有这些感觉,但为什么……”
亚里德想了想,说:“或许这就是吉米说的‘巴林提’可能保留情感反应?”
“但是产生情感反应的原因会是什么……”弗尔让斯继续思考着,“还是说,这些巴林提都曾经是你,所以相互之间会有微妙的联系?”
“这个猜想不错,”亚里德点点头,“当时或许伊格里就是感应到了什么,才会‘碰巧’来帮我们挡住了伤害。”
弗尔让斯没有回话,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亚里德笑着摇摇头,下床穿好衣服又整理了头发,走到靠弗尔让斯的床边轻轻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小家伙?”
弗尔让斯被熟悉的叫法吸引,他抬起头来朝亚里德笑了一下:“我准备去希瓦之乡了。”
“是要和叶漓他们碰头吗?”
“嗯,”弗尔让斯打开魔法卷轴,现出里面的信息,“她们说现在那边在秘密贩卖书籍,给我全部留住了。”
“如果只是需要书的话,我给你带回来就行。”
“谢谢,”弗尔让斯说,“不过我需要尽可能快一点看完所有的书。而且,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
亚里德笑着点头:“我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
弗尔让斯也跟着笑了笑。
不过如果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希瓦之乡的话,为什么自己会梦到夜光海岸?
见亚里德皱眉,弗尔让斯问:“怎么了?”
“我昨天又做预知梦了。”
亚里德把梦见夜光海岸和巴尔纳的事情告诉弗尔让斯,弗尔让斯想了一会儿,问:“人鱼一向躲在深海里,几乎没有与巴林提接触的机会,所以我之前鲜少去夜光海岸。至于你说的巴尔纳,我并没有印象,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是怎么知道他的……”亚里德想了想,把盔甲快速穿到身上,摸着胸前的蓝色勋章说,“我一开始就穿着圣卫的盔甲,所以我猜测在失忆之前,我曾经是一名圣卫。能认识圣卫团长……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吧。”
弗尔让斯思索了一番,说:“我没有听说过圣卫里有这样的人物。”
“我也……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梦里是这样的情况,”亚里德说,“而且,我记得圣卫是没有人带领的。第一次被追杀的时候,那些家伙跑得很乱,也没什么秩序的样子。”
“预知梦吗……有意思,”弗尔让斯轻轻感慨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想先去夜光海岸找巴尔纳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亚里德摇摇头,“我们并没有义务刻意追着梦里的内容走,而且之前我都是顺其自然的。”
弗尔让斯挑了挑眉毛。
“好吧,是因为梦里我们遇到了危险,我不想你被灌一嘴沙子,”亚里德笑了笑,又补充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后面还是会试着找找他。他是圣卫团长,应该知道一些关于圣卫的事情,说不定也了解我的情况,能解开我的一些疑虑。”
弗尔让斯从床上起身,走到衣柜边开始换衣服,边披斗篷边说:“我之前从书上看到,说圣卫会保卫圣女的安全。如果想要找圣卫,其实,直接前往圣城攻击圣女,或许是最快的方式。”
“但贸然进去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亚里德给弗尔让斯理了理揉皱的长袍,“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别的办法。”
弗尔让斯瞟了一眼亚里德:“你的意思是?”
“在伊格里的记忆里,叶漓可是非常棒的情报商人,”说到这里,亚里德顿了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漓也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但我们要是问起巴尔纳,她说不定也会有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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